“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
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刀郎《花妖》
由于刀郎《罗刹海市》大火,词曲让人再三回味。尤其是《罗刹海市》歌词中,利用谐音,双关,隐喻,却又恰到好处的无痕之感,深得民间和古典的双重三昧,旋律是否余音绕梁,这个我不专业,听觉也不甚敏感,但是歌词在某处却如针勾引你探进笔墨文学的深水里,这倒是难得见到的笔墨奇不雅观。比如“罗刹国向东二万六千里”,到底是说,罗刹国在中国的东边两万六千里,还是说,苟苟营在罗刹国的两万六千里?这倒真如曹雪芹之红楼梦,架空了时空。
严谨的语文老师,肯定认为这是败笔,但是这首歌开头,不敷四十字,看起来流利顺滑浅近的歌词,却有至少四个双关,一丘河,苟苟营,七冲,焦海,不得不说,奇哉。对付这位盛传是民间草根歌手的刀郎,没有更多的资料证明他的文学文化功底,有些人刻意为之,也偶尔会达到某种高度,让我对刀郎产生兴趣的是他在这首歌里的另一处歌词“ 红描翅,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这是范例的古典文言笔墨组合,由于使动用法和以动用法,是文言文的行文办法。尤其“绿绣”两字,简练,饱满,辛辣,真切。当然在古典传统的戏剧曲目当中,这种歌词办法常见。但是那些流传下来的曲目,多数也是名家操刀的作品。
基于这种好奇,我以为我要放下倍受争议的《罗刹海市》,去看看刀郎《山歌廖哉》的其他作品,结果创造了宝藏。
刀郎也说,《山歌廖哉》是基于蒲松龄聊斋志异的故事,结合二心坎的想法和音乐的灵感来写的。那么在《聊斋志异》里,涌现花神花妖的篇目很多,她们俏丽善良,对爱情交情忠贞,和人类的感情纠缠,是这些故事的主题。那么我垂垂来听刀郎的《花妖》,这是有别于《罗刹海市》的那种嬉笑怒骂嘲讽的风格,而是娓娓深情,虽然刀郎沧桑的歌喉,也让人有一丝游离,由于这样缠绵的唯美的爱情曲,仿佛更适宜清纯的少女来唱。
倒是开头的歌词写的像当代爱情朦胧诗。
“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你仍旧能闻到风中的胭脂味。
我若将诺言刻在那江畔上,一江水冷月光满城的汪洋。”
实际上从朦胧诗的角度,刀郎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由于我看到很多歌词,古不古今不今,半吊子的是大多数。有时候是歌手的声音和演绎提升了这些歌词,而非歌词有魅力。
以是虽然听着刀郎沧桑的声线,我终于承认,这家伙还是懂文学的。
直到中间过了一段古典式的歌词。
“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
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
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
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刀郎《花妖》歌词选录
《乐府》是中国诗歌的宝贵遗留和宝藏。自汉朝开设乐府,将民间的民歌和歌词收录并引进宫廷,这是秉承《诗经》民间采歌的遗风,让活泼鲜活的民间歌曲和歌词,进入了文学的殿堂并传承。到了南北朝期间,民间诗歌更加活泼生动,多数以描写爱情为主,但是放在南北朝动荡的大背景下,这类诗歌的大量存在,更显得人们对现实感情的神往执着。或明丽,或凄婉,都是朴拙动听。而这些诗歌的保存和流传,直接影响了很多文坛巨擘,比如唐朝的李白,宋朝的欧阳修。
而在宋元清三代,又和戏曲领悟,形成了瑰丽的中国戏剧。
那么我为什么震荡刀郎的这首花妖中的类乐府创作呢?由于它灵魂更类似南北朝乐府,五言洗练,不尚华美,以情绪辐射,形成时空感。
“你住在钱塘东时,我在临安城北。“
实际上钱塘,临安,杭州,杭城,余杭,是历史上不同期间杭州的称呼。
既然是花妖,必是名花。
临安是宋朝时南宋的首府,这朵名花成长在临安城北,想必是皇宫或者贵族所住之地。
而那位爱花的郎君,是住在一城的东边。虽然近,却并能日日相陪。
由于下面一句,就点出了身份。
“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
这句很多人不理解,只以为好看好听,但是大有深意。
褐衣,是指的普通的粗布衣裳,常日不作长袍,是普通劳作人身上穿的,这位郎君家贫,一身粗布衣裳。
那么腰上黄是什么呢,宋朝高官以腰封为黄为贵重时尚,如果是人间爱情,这位女子一定是名门小姐,如果是花,只有可能是顶级姚黄牡丹。
那么刀郎这个句子很故意思,这个去,该怎么阐明?
是见到还是离开呢?从古典文学上来讲,这个去,大多数作“离开”讲。从当代汉语,去字,可以当作去见面。这个字在这里有着《罗刹海市》中“向“的暗昧定义。
但是不管作如何阐明,便是这个借花妖之口阐述的往事当中,他们的重逢和离去,男子贫贱,女子娇美崇高。
有人解读褐衣红,是暗指的男子被杀害,血染衣裳。这位小小的穿着黄衣的小姐或者花神殉情了。
但是不管如何解读,爱情起源于最初的一见,一种懂得怜惜,而让人死活追随。
“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
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
女孩子或者花妖,本来是要投生到和男子一样的地方,你住钱塘东,那我也要投生在你家里,只是千算万算,错了一丁点,也就错过了再次的相见。
泉亭,也是杭州的古名,不过设置是在汉朝。
如果这场死活穿越可以打通过往将来,这不是向后穿越,这是穿越到了汉朝。
我又一次辗转到了杭州,想在这里等你,结果你又托生在余杭县。
那么这几句词,有着分外的时空感,同样在杭州,但是冷落异代不同时。
这几句词,从行文和情绪内涵来看,是深有古意。
但是又是超越古代的,由于高下五千年,没有这样一首情歌,在同一个地方,写出了时空错位的迷离悲感和执着等待。
别离每每是空间的间隔,但是这首歌词里,写的却是纵横时空,有南北朝乐府的执着深情,也深有聊斋精髓。
只有理解了这个故事,才忽然明白什么叫“我在光阴的树下等了你良久”。
我忽然以为用刀郎中年沧桑的声线演绎,是最得当不过。
花妖的爱情执着,如何不是有过爱的人,对往事对情绪的执念。光阴的路漫漫其修远,吾还是将高下而求索等待。
刀郎沉寂十年,关于他的平生,互联网上委实给不出更多,但是民间歌手,草根歌手这样的称谓,委实不敷涵盖现在的他。
想必这十年,刀郎没有摧残浪费蹂躏韶光,是真的系统性地读懂了中国的诗歌史,民歌史,是真正读懂了蒲松龄以及聊斋,因此一个游离静默在繁华现实边缘的人,真正沉静下来,感想熏染着这个天下,并且从民间汲取营养和力量。
他是一个歌着,乃至已经造诣成一位诗者,一个诗歌文化和传统文化的传承者创新者,一个有自己灵魂和思想的人。
而网上关于《罗刹海市》的大多数解读,过于浮浪。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刀郎#
从“帘轻幕重金钩栏”到刀郎“娼寮从来扮高雅”,谈谈古词娼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