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人不知足只有旋律作伴,想给笔墨找新的处所。这几年方文山全心投入当代艺术,想给老笔墨第二次生命。
商代的四足鼎给他看中,用一百多个工业时期的零件更换它的肉身。铭文是《烟花易冷》,他花了大功夫逐一查找对应的铭文,拓印在宣纸上,刻在鼎的底部。“把自己的歌词刻在古代礼器上会不会有点自大?”“我的歌词是风花雪月,礼器上笔墨记录的是国家大事,彷佛一场时空对话,很有趣。”
11月27日,方文山首次艺术创作巡回个展“方道文山流”将在上海宝龙艺术中央揭幕。展览分三部分:第一类为“歌词装置艺术”,第二类“庞克猫史汀”,第三类“蒸气庞克风”。三类作品彼此互不从属,也无延续关系,共同点是“都是方文山个人意念引发成的作品”。
写词只需“一个人、一种意念、一个晚上”,做一个艺术展要跟很多人打交道,创造和挫败交替涌现。从一开始就想写剧本、当导演的方文山喜好这个过程。他曾经是盛行文化的弄潮儿,只管否认这是一场让笔墨变形的“玩具展”,“绝对不是”,它至少是一场好玩的展,方氏想象力的延伸。
这场展给了他机会纵情在自己的兴趣宇宙。你问他某件作品上的字是什么字体,谁的字,出自何处,他就高兴,逐一道来。字的来源五花八门,爱好者收藏的古籍,寻访学者拾得,他指着版画角落的小字说,“这些比较丑的是我的字”。
蒸汽庞克猫系列中有一只是方文山最爱的汝窑天青色,胸口一个“青”字,复古机器身体,像只人形猫头的老冰箱。这批公仔是他对机器零件独成一个天下的致敬,是看得见的秩序和摸不到的童年回顾的结合体。
国画山水的雕塑组群以机器为骨骼,立体地漂浮在墙上犹如空中巴比伦、哈尔的移动城堡,说什么都可以。方文山改变古时三两人并肩低头,缓缓展开山水画卷轴的不雅观看办法,变成在通亮的公共空间对奇景的平行瞩目。
他作为词人时所善于的,在艺术作品里同样可见。作品是使人愉悦的普通文化凑集,“少女疗愈系的也有”。研究过无数词作,寄100份歌词给不同唱片公司的勤奋作者,把匠人精神带到新奇迹。漆器要一层一层地上漆,前后好几个月;彩绘玻璃上的小篆线条,无论如何都做不起来(图案不连笔,会掉)。方文山不跟你谈深邃难懂的艺术理念,醉心于如何积沙成塔,为想象赋型。
方文山拿着天青色的庞克猫公仔
澎湃新闻:宣扬上写:“歌词有无单独存在的必要”,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是以为笔墨本身的魅力不足吗?
方文山:这个动机冒出来是在这几年。有些歌词很有画面感,比如“而我途经这江南小镇惹了你”。我想,如果分开音乐,它会以什么表情和形式存在?可不可以让笔墨在不一样的天下拥有感情、个性和新的生命?于是逐步发展成装置艺术、版画或者陶烧的存在。
澎湃新闻:写词的办法已经穷尽表达了吗?
方文山:歌词和当代艺术的最大差异在于,歌词我可以一个人、一个意念、一个晚上就完成,而这些作品须要大量地与人沟通。一件陶器须要制模,还要找古书里的字体,比如欧阳询、赵孟頫、米芾的字。有些作品我们做到末了放弃了。比如我很喜好彩绘玻璃,想用小篆的线条表现在玻璃上,末了给工厂否定掉,由于彩绘玻璃的图案都是连笔,玻璃要连边才不会掉。汉字没办法连笔,都有缺口,这个问题始终没办法办理。
澎湃新闻:做艺术品和写歌词的困难程度比较呢?
方文山:会留下很多挫败和回顾,有生命的参与感。这事不是你说了算,不像写歌词,这里要不要换韵脚,副歌要不要换,都是自己的事,孤独的事。
澎湃新闻:让笔墨变立体有无数种办法,你在哪一刻以为目前自己这个办法是对的?
方文山:界定对不对很困难。笔墨不止可以用视觉阅读,还可以是具象的存在。小说、诗歌阅读完,在脑海中是抽象、主不雅观的存在,而一旦把笔墨雕塑化,就会变成客不雅观的存在,让看的人有自己的解读。我把日本的四字针言:一期一会、生平悬命、风林火山,做成漆器。我想把笔墨的阐明空间扩大,让它具有别的表情和感情。我想给中国的当代艺术创造别的可能性,让大家发觉笔墨和雕塑也可以对话跟互换。
澎湃新闻:现在是故意识地想做出影响,年轻时写中国风的歌词有这个意识吗?会不会把稳到也有其他词人写过这种风格?
方文山:我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以是干事是故意识的,会思考我在做而别人会看,大概能帮助到别的人。当时写歌词完备不会想。我才二十几岁,只想创造一个别人没有的风格,完备没考虑到其它。当时我问自己,华语盛行音乐为什么须要你?情绪大家都会写,我就去写一个别人比较少写的风格。当初我也不知道喷鼻香港的那些词人,视野不像现在多元,只想在这个圈子活下来,写出别人瞥见就记住我的东西。
菊花台/减字谱 42x78cm
澎湃新闻:为了写中国风须要大量地补课吗?
方文山:创作反响一个人的代价不雅观。传统文化领域本来便是我感兴趣的,大体上不须要补课,个别的领域会。像写《青花瓷》,我就去研究瓷器制作的领域;《烟花易冷》是我看了一部本书叫《洛阳伽蓝记》,把书消化成这首歌。
澎湃新闻:这次的展涉及很多手工艺,你自己动手吗?
方文山:我更像导演,指挥不同的人去完成。比如四字针言的漆器系列,我们会去网络古书,挑选字体,选择“隶变”的笔墨构造,然后谈论漆器的颜色——是战国期间的黑和红,还是别的色彩?末了由我决定作品的色调、形体和容貌。
澎湃新闻:你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吗?
方文山:创作来自想象,须要有能力把想象到的画面落实到详细。创作便是你和天下的对话,看媒介是什么。把我歌词里的想象落实到装置艺术还蛮有帮助的。我把水墨画想象成立体,把它机器化、构造化。我举个例子,中国古代的青绿山水,我用机器构造把它立体化,用当代措辞和古代的结合,通过三连幅的形式展示,替原来的画面找到新的阐明媒介。谁说山水只能是平面的卷轴?
澎湃新闻:青铜四足鼎上的铭文刻自己的歌词,会不会有点自大?
方文山:原型是商代的父己方鼎。三千多年前敬拜的礼器,底部是《烟花易冷》的歌词。我们把“宝塔塔,断了几层……”这些字查对应的铭文,拓印在宣纸上。全体过程很耗大,相较来说写歌很幸福。
这种觉得像时空对话。鼎是礼器,上面的笔墨都是佃猎、祭拜、祈福、占卜等等国家大事,和民间没什么关系。而我的歌词是风花雪月,把它们放在一起很有趣。我创造工厂零件生锈后的颜色和鼎的锈色很像,那不如用蒸汽庞克风去表现铜鼎,用维多利亚时期和商代冲突,呈现不一样的说故事方法。
东风破蒸汽朋克山
澎湃新闻:你有好多兴趣,会不会以为韶光不足,担心做不精?
方文山:人生很奇怪,什么是终极、最主要的?这几年,对我来说最主要的便是在做的这件事。当代艺术的阐明空间对我来说比较完全。华语盛行音乐的歌词偏情绪,80%是爱情、亲情、交情的题材,不足广阔。
澎湃新闻:歌词也有上风,可以勾留很永劫光。
方文山:当然,歌词会有社会的共同影象,但有些东西歌词是没法表达的。不是说我从此往后不写歌词了。但我这个年纪了,想要去做一些歌词办不到的事情。
澎湃新闻:方文山兴趣宇宙里,有非传统文化的部分吗?
方文山:我外显的部分确实都和传统文化有关,但为人少知的是,我有一个普普风的K歌房,公司16楼的安歇室是村落庄风。我喜好美学调性同等的领域。要么就极简主义,要么就维多利亚主义。
澎湃新闻:对什么感兴趣就会去研讨那个领域和时期?
方文山:对。实在这个展里面也会有疗愈系的东西,庞克猫有马卡龙色系的,那个调性也是一种美。
澎湃新闻:是你以为大家会喜好,还是自己喜好?
方文山:我以为不要所有的空间都和传统文化、拓碑有关。我喜好它(庞克猫)的缘故原由是我喜好机器构造。庞克猫是复古型的机器人,人体的尺寸,猫的头。我怀念早期零件各自独立存在的年代,一拆盖子,零件便是一个虚拟的天下。
“天青色等烟雨”,我手里这支庞克猫的颜色是天青色,汝窑的一种颜色。当时我副歌写完,创造汝窑的能见度很低,恐怕不能让大家遐想到爱情,以是想到用“青花瓷”当标题。
澎湃新闻:这次的展有三个系列:庞克猫史汀系列公仔、蒸汽庞克风和歌词的装置艺术,但你不是喜好美学调性同等的空间吗?
方文山:你去我的展的时候,会创造我在追求秩序美。笔墨、公仔、颜色,都会有一种秩序,不会眼花缭乱。
澎湃新闻:现在的压力紧张来自哪里,内部还是外部?
方文山:压力不如说是有一贯无法实现的目标。我想拍一部以书法为主的剧,剧本写完有七八年了,也报审了。但电视剧和雕塑又很不一样,更繁芜。刚好疫情,加上这两年影视剧圈一片哀鸿遍野,以是一贯做不到。
澎湃新闻:为什么一定要拍成一部剧,而不是说我喜好书法,就自己冒死练习?
方文山:还是跟影响力有关。我做这个希望影响到新一代的年轻创作者,让他们思考笔墨的各种可能性。我想让年轻一代人以为学习书法不老派,很酷,有社交话题,讲出来不会丢脸。电视剧一播,它的影响力辐射会很广。
2021年11月27日—2022年1月3日,方文山首次艺术创作巡回个展“方道文山流”将在上海宝龙艺术中央举办。
任务编辑:陈诗怀
校正: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