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3日，在印度新德里举行的第46届天下遗产大会上，新疆库车市“拯救老屋行动”荣获“环球天下遗产教诲创新案例-卓越之星”奖。
今年，是“拯救老屋行动”履行第九年。“拯救老屋行动”被写入了2022年中心一号文件《中共中心国务院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村落庄振兴重点事情的见地》。
新一轮的“拯救”又将开始。此刻，很多人想起了10年前的那个出发点———2016年，时任丽水松阳县委布告王峻代表松阳县政府与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合作，共同发起“拯救老屋行动”。
2024年3月25日，王峻在浙江省赴四川省东西部协作事情组组长、浙江省文化广电和旅游厅副厅长、党组成员任上因病逝世，年仅52岁。21天前，他的“真友”、曾历时两年17次走进松阳记录“老屋拯救”的《汉声》杂志创始人黄永松也走了。
“传统，意味着通报火种而不是膜拜灰烬。”王峻和黄永松都引用过奥地利作曲家马勒的这句话，这是他们对付如何处理传统与当代关系的共识，也是“拯救老屋行动”接下去必须思考和面对的。
【1】一个空缺
“我是松阳县的王峻。”他说，“我是松阳的县长。”
那天，这个县长没有事先联系，也没有预约，就这么冲到了浙江省文物局。
李新芳（浙江省文化广电和旅游厅副厅长）用了“冲”字。2014年，她在省文物局文物处当处长，第一次见到这位松阳县县长。2011年，王峻从丽水市缙云县调到丽水市另一个县——松阳县，2012年开始担当县长。
那天到省文物局，王峻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自我介绍，强调自己是政府一把手，但他不愿意坐办公室。“大家做不到，只能自己去补台，自己看图，自己去看项目、看现场，比别人花更多的精力。坐办公室，指手画脚，打打电话，号召号召是没有用的。”他要自己带孩子——“每个项目都是我像带孩子一样带出来的。”这句话，6年后涌如今《松阳传家》的一句小标题中。
《松阳传家：松阳乡土文化稽核》
“翻开台湾汉声编辑室几年前出版的《松阳传家：松阳乡土文化稽核》，有一篇关于王厅的访谈文章，题目是‘凡含泪播种的，必欢呼收割’。我想风景名胜事情又何尝不是如此，今日对自然文化历史的尊重，今日面对压力困难时的披坚执锐，也必造福当时泽被后世。”
“昨天一夜未眠。”王峻去世第二天，省风景名胜区协会一场活动上，李新芳发言时，加了一段看似和活动无关的结尾。她想起了十年前的第一次见面。
那天一坐下来，王峻就表达了自己想在松阳修老屋子的想法。他说，文物部门可能是自己末了一根稻草。由于他已经跑了很多部门，名城办、城建局、农业局，觉得都差那么一口气，和他想要的不一样。
王峻想要的是什么？
2013年10月，松阳县委县政府出台了文件，强调要保护古村落，打造松阳古村落品牌。
【王峻 《松阳传家》访谈】
方向定了，怎么做好，做出代价，我是有探索的。在这个过程中，大家有不理解的地方，比如：村落留在这里有什么代价?这些破屋子有必要去修吗?对此，大家会有疑虑，当然，事物初始阶段大家有些不明白，这也很正常。
城市人口逐渐增多，屯子人口逐渐减少，屋子也不该用了，越来越多古村落老屋破败、失落修、漏了、倒了。他说，现在村落庄最大的问题是年轻人流失落，人口构造不理想，全体村落趋于衰落。他想用“针灸式疗法”，通过修老屋子，用轻微的手腕，培植一些能带动村落落社区发展的项目，把人留下来，规复村落落活气，改进人口构造，实现村落庄振兴。
王峻找到省里的缘故原由，不仅有技能上的乞助，也有行政资源倾斜的诉求。
但是，对付文物部门来说，有力使不出。松阳的老屋子很多，村落风貌也好，但是属于低级别文物保护单位。
先来阐明几个观点。
我国的不可移动文物定级分为国保、省保、市县保单位，以及未公布为文保单位的不可移动文物（含三普登录点）。
所谓三普登录点，是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登录在案的、有文物代价的建筑。
而低级别文物，紧张是指市县级文保单位及未公布为文保单位的不可移动文物。作为登录点的不可移动文物，大部分都是非国有产权。
屯子村落和建筑，绝大部分定为各级文物保护单位，或者还没有够级。而且，作为登录点的不可移动文物，大部分都是私有产权——祠堂、作坊、酒厂，不是私有产权。但是大部分民居都是私有产权。有的级别高，但多数级别并不高。
目前我国的文物保护法规定（二十二条），国有不可移动文物由利用人卖力修缮、保养；非国有不可移动文物由所有人卖力修缮、保养。非国有不可移动文物有损毁危险，所有人不具备修缮能力的，当地公民政府应该给予帮助；所有人具备修缮能力而拒不依法履行修缮责任的，县级以上公民政府可以给予抢救修缮，所需用度由所有人包袱。
这段法规看起来有点专业，普通地说，私有产权，采纳谁所有谁卖力修缮保护的原则。个人修缮有困难的，地方政府可以给予帮助。但是，实际实行的情形，还要看各地的财政状况。
以是，低级别文物刚好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状态。这在文物保护上，是管理上的一个痛点。
对付当时的省文物局来说，经费按照资金利用管理办法，省里的经费按事权是没有办法补助松阳的省级以下文保单位的。
“但我们以为他的路子是对的，跳脱开文物建筑所依托的物理空间，来看这些文物建筑的未来。虽然可能从文物部门角度来说，我们会更在意它的物质存在，但实际上王峻想要的，是文化遗产保护中更该当关注的东西。”李新芳说。
这次会面后，省文物局开始和松阳互助，选一个村落做试点，希望借此找到一个低等级文物的保护方案。
“我们这些理念能不能落地？当时我们的想法便是如何对低级别文物建筑和文保单位的保护管理，由于低级别文物建筑在法律的地位不高，我们就想，既然这样各方面资源又比较少，以是，不应该参照文保单位的规范管理的逻辑来做这个村落庄，而是通过传统村落乡土建筑和环境风貌的整体保护，挖掘文化基因。”
黄家大院建筑木雕 图源：松阳政府网
【2】把人留下来
酉田花开了。
2014年，浙江省文物局委托浙江省古建筑设计研究院作为技能做事团队，选择了松阳县三都乡酉田村落作为“浙江省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示范项目”履行地。
由于要在酉田村落试点，黄滋（原浙江省古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首席专家)又去了一次松阳。他太熟习了。1981年，他就在那儿修松阳“第一国保”延庆寺塔。
那天晚上吃好饭，王峻带他去了一个当地画家开的松阳“798”。喝着茶，王县长谈起了自己对传统村落复兴和保护的思想。
“我很震荡。”这是黄滋和王峻的第一次见面。
王峻跟他谈，村落不能大拆大建，要用针灸式的方法。这些建筑把它保护好修睦利用好，再转化成家当，比如开民宿。政府要采纳什么样的补助和勾引的办法，包括补助的政策，政府怎么制订，民宿要评级，二星的补多少钱，一星的补多少钱，开出来又补多少钱。
“有这样的领导，有这样的想法，他一贯讲如何激活传统村落。我以为这个人真有思想，把我激活了。”
王峻的想法，不太像一个领导。黄滋说，县长一样平常的思路，村落经济见效慢，发展工业才快。但王峻说，松阳的资源在哪里，绿水青山和田园村落是特色，如果把它激活了，家当引进来，物产能够带出去，表面好的思想可以带进来。
思想，每每是触发王峻的第一要素。
2013年8月23日，县长王峻又杀到了沿坑岭头村落，浙江日报用了一个词：溘然涌现。
这个村落正在推进整村落迁居，政府对穷苦掉队的偏远村落进行改造，“原地拆、异地建”即将开始。县里已基本赞许，只待确定迁居地址。可以住新居子，谁不愿意？村落委会主任叶庆春想要为本乡做贡献，最大的贡献便是整村落脱贫下乡，人们都可以搬走，到镇上去居住。
老叶哪里知道，王峻是要把人留下来。
带县上进村落的，是整天在村落里画柿子树的李跃亮，丽水职业技能学院的美术老师，2012年挂职到枫坪乡，他对王峻说了一个想法：“这个村落一步一景，一年四季景致不同，打造成写生基地，肯定好。”
王峻问叶庆春：“老叶，你愿不愿意试试？”
【2020年12月16日 叶晨波 松阳县公民政府门户网站】
当时，我们一帮村落干部正愁没路子带领村落民致富，听了李老师的话，立即调集村落干部开会，得到了大家的支持。随后王峻县长到枫坪乡调研事情，在乡党委布告、乡长和李老师陪同下来到了我们沿坑岭头村落，乡长杨志锋向王县长申报请示沿坑岭头村落今后的发展方向（画家村落培植） ，王县长当即表示县政府将全力支持沿坑岭头“画家村落”培植，并安排了10万元资金作为“画家村落”培植的启动资金。
画家村落出圈了。
但是，来写生画画的学生老师没地方住，又是个麻烦事。乡政府出资在村落口租赁了一幢老宅，取名“柿子红了”。在充分尊重原房东的想法和村落庄住宅干系民俗的条件下，由李跃亮牵头施工设计，在原有旧房屋的根本上，利用旧木板、旧青砖等材料进行改造，成为松阳老宅改造的成功样本。到2014年年底，沿坑岭头村落已有12家民宿，全村落192个床位，接待师生8000多人次，业务总收入达44万元。村落里的年轻人又回村落创业了。
沿坑岭头村落中的柿子树 图源：丽水市政府新闻办
2014年的10月，卢远征（浙江省古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去沿坑岭头村落体验2.0版民宿。但村落里人说，还不能住。由于10月1号王县长刚来过，又做了一些哀求，说开业以前，他一定要来住一晚。
当天晚上，王峻从丽水赶到了村落里。他说，我们就住在这个民宿体验一下。
2.0版民宿的做法，是把利用权交给乡里，屋子修睦，一楼保留一间房，老百姓自己居住，自己做做事经营。这就延伸了老屋子和村落民的关系，不是在一个当代的新居子里做民宿。
聊起来，卢远征创造，王峻是在探索一条路，如何发挥村落民的主动性撬动和活化一个村落。“这里涉及到的不是钱的问题，更多的是资源和这些资源怎么样来嫁接形成一种效应的问题。”
那天，面对这位学者，王峻有些感慨，他说，可能大多数人会以为他是在做一个表象，但民宿只是在当下韶光城市成本和村落庄资源的一个小切口而已。只是为了做民宿，不是他的出发点，仅仅是传统村落的保护，也不是他的出发点。
“我们的本意是村落庄复兴，要以村落民为主体。我们现在做民宿基本上没有占用新的耕地建新居子，绝大部分是用存量资源改的。在村落庄的大部分佳构民宿都是用老屋子改的。”
李新芳说，王峻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基于旅游目的的村落庄振兴，而是基于传统村落庄的活化，复兴传统村落。“便是在地人群和外来人群真的以为村落庄是好的，村落庄是美的，村落庄有我们现在当代社会缺失落的传统文化的精髓。”
一个被多次提起的故事。有个村落为了搞村落庄旅游，建了很大的停车场、游客中央，王峻发火了。“古村落不是为了游客活着的，是为自己活着的，停车场用一些边角地块就行了！
”
【王峻 《松阳传家》访谈】
网红民宿，在一定程度上给村落里带来了收益，但也占了村落里最好的资源、最好的位置。当然你不能批评我们就做错了，不能这么看。当时没人来，如果有人来投资做民宿，我们要感谢他。当然现在要更复苏，如果这些民宿和村落里没什么利益链接，村落民就享受不到未来的增值收益。换个角度来说，现在无非是村落民没有办民宿的能力，如果村落民有这个能力可以自己办。现在要思考怎么把增值收益、获利空间留给村落民，怎么把民宿与村落民利益链接起来。过年一定是民宿买卖最好的时候，供应屋子做民宿的村落民反而回不了村落过年了，剥夺了他们回家过年的权利。问题在哪里？这是我们思考的主要课题。
那晚，王峻对卢远征说，这个民宿如果做出来，松阳的民宿该往哪个方向走，我们就有一个雏形了。
丽水市松阳县三都乡杨家堂村落。图源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中央
【3】20分钟
2015年5月，由国家文物局发起，第二届海峡两岸及港澳地区文化遗产活化再利用研讨会在台湾举行。作为中国传统村落活化利用的案例，松阳有20分钟的主题申报请示韶光。
黄滋坐在现场，他记得，这短短20分钟，松阳却拆成了四个人来讲。时任浙江省文物局局长陈瑶，先容浙江省传统村落保护的想法；王峻先容松阳县传统村落保护和利用基本的政策和思路。黄滋从专业技能先容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技能路径。
53岁的村落委会主任叶庆春末了一个上台，“在王峻县长的多次鼓励下”。
老叶的主题看起来很伟大：“培植画家村落，发展民宿业，带动村落民致富增收”。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松阳古村落通过转变为“画家村落”及发展民宿等办法实现复兴的故事。
他讲了村落里如何把村落民吸引回来，若何开民宿，县里的一套补助办法是怎么样的。还有几户人家一起组建了互助社的故事，分配客人不但要考虑人数的均衡还要考虑性别，由于男客和女客的消费不一样，男客吃的多，但不消费，女客吃的少，爱买零食，有消费能力，以是分配女生划算。成立互助社通过统一规则制订，相称于自治进行客源的统筹分配，担保每一家都能够利益共享……
讲完后他创造，“彷佛自己说的话太实在”，没能扣住研讨会“文化资产活态保护”的主题。
快10年后，在很多人的回顾中，这20分钟“轰动了”。
“松阳山地村落的形态风光吸引了很多人，加上浙江做法的系统性，对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末了变成家当。从省里的政策到县里的政策、技能、运营、管理，形成了很大的轰动。”黄滋说。
酉田花开，柿子红了，轰动是轰动了，但对付低级别文物的保护来说，依然没有往提高一步。
文物保护的资金，有分级管理的原则。比如国家文物局文物保护专项资金，紧张用于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相对应的，省里的管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市县的，就管市县的。这就造成了越是低级别的单位，保护的层级也就越低。
这是一个金字塔。目前中国不可移动文物的数量为766722处。这个数据来自于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的成果发布（目前第四次文物普查已经开始）。塔尖的国保，5000多处。省市县保加一起，也不如底下这个巨大的基座。
以是，低级别文物的保护资金渠道是短板，但数量又最大。
而且文物评级制度是由低向高走的，如果这个基座一旦丢失了，减少了，市县保也好，省保也好，国保也好，就会成为无源之水。这也是管理体系上的一个问题。
2024年3月25日，励小捷（原文化部副部长，国家文物局党组布告、局长）从北京赶到杭州，参加了王峻的告别会。他也想起了和王峻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在国家文物局局长任上。2015年1月，为了传统村落保护的集中连片保护项目，他到浙江调研。
2014年，国家文物局确定了271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集中成片传统村落”作为文物系统传统村落保护工程的紧张履行工具。而在松阳全域，那时候建筑类的国保单位一处都没有，松阳石仓是省保单位，也便是说，传统村落前面的这个定语，松阳并不在谈论范围内。
但这一次的行程中 ，松阳涌如今了名单里，属于“捎带着去看一下”。从北京飞到义乌，励小捷的第一站，却改成了松阳。这是他第一次和王峻见面，韶光很紧，当天晚上开了一次漫谈会，一贯开到11点半。
“第一印象是思路清晰、理念精确，有决心有办法。”
励小捷懂得王峻关于村落庄振兴的空想，文物是一个切口，从文物的切口，他看到的是一个更宏阔的基于文化复兴的传统村落庄振兴的路子。
励小捷第二次来松阳，是第二年，2016年，也是元月，他的身份有了变动——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理事长。在财政部、国家文物局和浙江省文物局的支持下，他带来了一个：基金会选定松阳县作为全国首个整县推进的“拯救老屋行动”试点县。这个探索性的项目，得到了财政部的支持。他在财政部争取到了首期投入资金4000万元。
为什么选松阳，励小捷说了三点缘故原由。第一是资源条件，松阳的传统村落数量不但在全省，在全国也是第一方阵的，位次很靠前。
第二，从酉田花开到柿子红了，王峻很早就努力在做这件事情，事情根本在。第三，与其他的传统村落相对集中的地方比，松阳的整体保护状况比较好，虽然独栋的院落建筑，比较安徽、福建，规制并不是很高，但是山形水系的整体风貌保存得很好。
“这个项目摆在松阳，权衡了各种成分的综合考虑，也是一个最优的选择，但是不能不说这和王峻的积极争取有关系。”励小捷说。
罗德胤在《松阳传家》中有一段采访：“松阳第一是传统村落资源真的好，第二是保护态度很武断，再者王县长的浸染还是很大的。像后来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要保护低级别非国有不可移动文物建筑，在全国选试点，实在第一批试点很多地方都在争，末了选择在松阳，最大的缘故原由实在是由于文物基金会的领导以为有一个靠谱的县长在替他把控这件事情，相信他不会走歪了。”
在丽水市召开的拯救老屋动员会上，王峻的发言对励小捷多有溢美之词，励小捷只讲了一句话：我们是在对的时候碰着对的人干成了一件对的事。意思便是志同道合。
【4】不理解
“拯救老屋”这个名字，是励小捷和基金会同仁一起取的。摒弃术语，只接地气。拯救，是说事情的急迫性，老屋——没有用文物建筑的观点，他们要救的，便是老屋子。
2016年1月下旬，松阳成立了“拯救老屋行动”领导小组，时任县长的王峻担当组长，并委托已经互助多次的老朋友——浙江省古建筑设计研究院作为技能团队。
卢远征和他的团队说，我们过去常常要去说服一个县里面的分管领导，由于他分管的块面会非常多，可能还是要做很多申报请示。但现在一个县里的紧张领导有这样的想法，那我们能不能在技能上可以来给他一些支撑？
这是一次反向推动。“正是基于他的一些认知和互换，才让我或者说院里面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但这件事要做成。”
对付私有产权和低级别文物纳入国家文物保护体系，“拯救老屋”显然是一次打破和创新。
为什么？
首先是理论上的厘清。基金会做了课题，论证了所有文物的性子——不论是国有的集体的还是私人的，都具有公共文化性子。
什么意思？
产权虽然是私人所有，但不是说保护的任务全都归为私人。比如有些酒厂是国有企业，乃至是民营企业，但它有个老窖池，是够级别的文物，国家也要管。当然，作为企业，大都有能力承担保护基金。但对付屯子民居来说，就有困难了。
以是励小捷和黄滋都提到，在正在修订的文物保护法中，该当对这个问题进一步在法律上加以明确——不论产权如何，都具有公共文化的性子。
第二，“拯救老屋”探索了一条低等级文物保护的技能路径，以及资金补助的办法。
政府资金难以进入私有产权，老百姓没钱也没有办法修复这些文保建筑。古建院对老屋子状况熟习，理解地域做法与历史做法，编过南方建筑的维修定额，它作为一个公益性的技能团队来支撑“拯救老屋操持”，用基金会补助的办法进入，是一种考试测验。
根据方案，修缮的用度，基金会出一半，政府出一部分，庄家自己出一部分。比方说这家报告这个项目要20万或者15万，基金会给50%的钱。再根据经济条件的好坏，一样平常老百姓大概出到25%到15~25%，其余25%由县里来统一调配。
政府出钱给你修老屋子，还不排长队？
经由几次动员大会，前半年，拯救老屋操持的报名人数是——零。
王峻碰着最大的问题，便是人们的不理解。
王永球在任职松阳博物馆馆永劫，全程参加了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事情，好几次被老百姓轰出家门：登什么记啊！
被登记了，我老屋子就不好拆了，不拆我哪里有地方盖新居子。
黄滋说，村落民的诉求和哀求不一样，代价认知也不同，这也是王峻最困惑的。他以为要保护，村落民以为是个烂东西。“最难的，便是理念和思想。”
大家的诉求大多是这样的：我屋子有时候漏雨，地面太潮，这个问题帮我办理一下；卫生间不须要，田间地头的菜我要去施肥的，以是我不要卫生间；空调也不要，我们山里很凉爽，电风扇也就用一个星期旁边，最多数个月，冬天多盖床被子就好。
此前，酉田村落项目就碰到过这个问题。政府虽然有修房补贴，但村落民对卢远征说：我就清明回家，平时不在村落里住，我不须要修。“大家一门心思是在城里买新居。他们非常明白地见告我：你们出1000块钱给我也是多的。”
很多村落庄还存在一种情形，一组建筑有多户产权人。你分到东边一间，他分了西边一间，中间的堂屋，是七八个人的共有财产。如果只有一户乐意修，那整组建筑就只能修一开间，但很多屋面排水问题是要集体性考虑的。
我认识的一位基层文物保护志愿者，前几天说，文物保护，有时候让他以为不堪重负，由于时常面对各种不理解，吃骂声是常态。他说，文化遗产保护，绝不是很多人想像的风花雪月，也大可不必宣扬成那么浪漫。多来基层实践，多听各种不同不雅观点和骂声，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除了村落民的不理解，王峻身边的人也不理解。干部里有一种说法，认为他抓得点太多，抓不住重点。“很多人说，一个县长只看到老屋子，不来抓工业，不来抓经济。以是他有点孤军奋战。”
有人对王峻说，以他这种办法去做，如果大家不足理解，成果又出不来，就有很大的风险。
他回答：我讲要有“只问耕耘、不问收成”的精神，认准的事情，要坚持下去。松阳在探索一个新的方向，不花这样的韶光，是做不出这样的成绩的。
“这种现状下，传统村落怎么保护？这是王峻当时面临的问题。”
4000万对付王峻来说无疑是振奋的。他曾跟励小捷说，能有一笔补助资金是很好的事情，但是钱不是最主要的——同样的话，卢远征也提到过。所有的问题到末了，可能不是技能问题，而是社会问题，民气问题。
黄滋也提到了相同的话，王峻以为钱还不是第一位——当然钱是很主要，但思想最主要。
王峻希望可以用这4000万，修复民气。
2012年5月，王峻在丽水松阳县调研村落庄振兴事情。图源新华逐日电讯
【5】修复民气
“拯救老屋行动”前四年，2012年，县里开始修宗祠，这是新县长王峻的一个动作。
他说，我们修宗祠一定要宗族自己筹钱，不是政府包办。由于修宗祠是关乎老祖宗的事情，所有族人都有份儿。松阳县政府出一半的钱，村落里出一半。
把你要改动变为我要修，显然是王峻的核心思路。4年后，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作为社会团体，接管国家财政项目委托，与地方政府互助推动“拯救老屋行动”项目履行，可以说改变了以往政府单一保护模式，把我给你修，我帮你保护，转变为我要修，我要保护。
这一次，大家想出了一些特殊的规则。比如一组建筑，可以委托一户来申请，但是你得把这一组建筑所有人的事情做通，一起来申请，才可以得到补贴。
这个规则，便是基于邻里关系的修复——
我想搞经营，得好好修屋子，如果有别的钱加入，帮我把这买卖做成，多好。但是，邻居没有修屋子的意愿，我得去做他的事情。
不是政府去做事情，而是老百姓自己去做事情。
A说，但我没韶光管屋子啊，我在表面打工。行，B说，我在家，修的时候我来帮你管。
多年迈去世不相往来的老屋子的邻居，通过这件事产生了关联。他们协商的过程，也便是修补多年来因疏远而逐渐冷漠的情绪，哪怕是吵一架。
“有很多类似制度性的设计，便是基于对村落庄的认知，为理解决一些问题而考虑的，而这些已经完备跳脱开了文物建筑的维修。”李新芳说。
拯救老屋行动辅导小组一贯强调家的观点。松阳是血缘村落，大家对家有很深的感情。
励小捷说过一件事。在松阳，有一户人家，丈夫重病，做手术急需用钱。有人想买家里老屋子上的木雕，妻子坚持没有卖，找亲戚朋友借钱看病。“住宅是一个主要的物质见证，调动庄家的积极性，也便是在提高民间保护文物的意识。”
做酉田村落时，王峻和古建院团队谈论，一是屋子怎么修，二是屋子怎么用，古建院能不能发挥自己的特长，给松阳其他村落和想修屋子的老百姓一个示范。但是不管是修和用，都是基于老百姓自己怎么修和自己怎么用，而不是其他。
“我们不但是为理解决住着的老百姓的生活和生产的问题，还有传统村落的保护和发展的问题，要引发老百姓的内在动力。”卢远征说。
为了“民气问题”，县里成立了一个“拯救老屋办”。
老屋办，有点像老娘舅，动员、调度抵牾，然后核准、组织。老屋办和古建院的专家走进老宅，和户主谈论方案，而不是包做方案。然后，申请人向老屋办提交材料，自主体例修缮方案和预算，由古建院、老屋办及基金会共同审定，签订帮助条约。
古建院编了一本《浙江松阳县传统村落文物建筑修缮导则》，听起来很专业，但用词，包括建筑构造名称，很接地气。比如，文物保护术语有个“最低干预”，老百姓听不懂，改成了“能修不换”。
古建院专家拉着工匠到现场，这个构件叫什么，那个叫什么，记录下来。“我们也理解了当地用材，苦槠、杉木，维修时哀求只管即便用当地材料。”老百姓只需手绘大略的示意图，拍好照片，标明尺寸。什么立面剖面图一概不要。这儿一根柱子，就画柱子，你隔起一道墙，就画一道粗线，只要一眼看出来，皮尺一拉，平面图画好，谁都能看懂。
于是，拯救老屋行动的一系列技能导则，都从实用的角度出发，提出了文物建筑保护修缮“四不”：没有方案，没有图纸，没有招投标，没有资质。
前所未有。
政府资金一样平常要走公开招投标，但老百姓不会，要施工图，要图审、财审，办各种手续，没有半年一年批不下来，而钱又有限。老百姓会以为你说付我一半钱，结果我出了更多。
以是钱怎么算是个问题。
古建院又做了《浙江松阳县传统村落文物建筑修缮概算指南》。请隔壁邻居把瓦片翻下来盖回去，按工时怎么算钱？修墙，一平米多少钱？换柱子怎么定，屋立面什么做法……实地调查和采访工匠后，再完成概算指南，末了通过基金会专家论证。
“以是整体造价很低，每平方米800-1200元——最贵才1200元。”黄滋说，不须要招投标，老百姓自己还可以出工着力，投工投料，这样就可以从项目中通过劳动挣钱，出工的钱就可以省下来，完备成了村落民自主参与的项目。
第一期“拯救老屋行动”完成了142幢老屋的修缮。
老屋修缮前后。图源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
【6】回到本源
古村落保护，保护的是文化遗产，还是村落庄和村落民？很多人或许会选择保护遗产，这彷佛意味着捐躯人。而王峻要两者共存。这彷佛是一个抵牾。
“我问一个问题”，和汉声团队访谈时，他溘然转向，“你们对这样的村落有信心吗？当然你们从文化角度是喜好的，但从现实来看呢？这么偏远的地方，你以为村落民他们有信心吗？”
“如果说一个村落变成空心村落，保护就毫无意义，古村落保护一定要见人见物见家当，这是王峻的思想，是很明确的。”黄滋说，以是对王峻来说，还有第三难：如何把家当引进，让村落庄活化起来。
“把人引进来，一定要把家当茂盛起来，家当茂盛起来人才能留得住，以是他的目的，便是要把原来从松阳出去的工商成本，拉回来经营和发展，把村落民留住，生活提高，这个村落才会传下去。”
王峻说，我们村落真正有代价的是文化，当地人还生活在个中。
古建院的事情小组住在村落里，每天晚上去村落民家里采访，做调查，让大家提出诉求。黄滋说，这样才能真正理解他们想要什么。“要留住人，就要回到本源。什么叫本源？屋子最初是怎么建造的？我们希望修每个屋子要用松阳本地工匠，以是采纳培训的办法，不须要招投标，这就回到了本源的状态。”
【王峻 《松阳传家》序】
任何文物资源都是生产生活形态的载体，文化是与人们生产生活办法附着在一起的，其代价和魅力与此密不可分，尤其不能忽略原住民的浸染。文化要回归于生活，回归于人。原住民不是景不雅观，他们的生活看似无序，实则因此一种“无序而有生命”的办法延续着传统的生产和生活，而这些原真市井生活形态正好是当下最为稀缺的资源。因此，既要关注文物的物质形态，更要关注文物的人文形态，让物质形态与人文形态交相照映，共同发挥代价。
拯救老屋启动仪式当天，全县200名工匠的培训也开始了。黄滋说，一是培训文物保护的知识、维修的基本原则，明确哪些是可利用要保护的。他在ppt里讲故事：我们看到一座断墙残壁，村落民可能就把它推掉了，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文化资源，我们可以转换成一个景不雅观。一个城里人到这里会勾留、拍照的地方。
“一个老物件，如何保留，如何放，我们要给出专业支撑。培训工匠不是教工匠做法，实在是教文物保护修缮方法，把文保观点扎进大家的脑筋里。”
刚才讲到“只修不换”原则，卢远征说，比如起承重浸染的梁的布局该换就换，其他只是拉牵浸染的，我们可能会接一下再用。而传统工匠喜好全部换新的。但是，文物保护要保存本真与历史痕迹。一根柱子坏了一段，那就把坏的那段锯掉，用新料接上。老百姓要的是老宅“返老还童”，文保要的是老屋“延年益寿”。
“从另一个角度，我们把技能留在当地。这些工匠已经成为当地的骨干力量，这在一两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以是我以为拯救老屋行动的一个意义是技能上的考试测验，这一类私产文物建筑怎么弄。另一个意义是怎么利用地方上的技能力量来培养提高文物保护的能力。”
王峻很认同，他对卢远征说：“你古建院在松阳待一年是一年，待三年是三年，不可能永久待在松阳。松阳老屋子一贯要修复下去，关键是把技能留下。”
王峻也来讲课，对村落乡干部讲。
一次，他在村落主任培训班讲到，松阳人购买的蔬菜，松阳本地供应的百分之十还不到，大部分从外地进来，他说，这里就有很大的市场空间。
黄滋说，拯救老屋一贯做到第二年，他身边的乡干部、村落干部的思想，才逐步开始转化。
2017年8月，王峻在松阳拜访调研“拯救老屋行动”推进情形。图源新华逐日电讯
【7】思想者
很多人对王峻印象最深的，是他的思想。他是一个思考在前的人。
“传统村落的保护，通过文化的植入，转化成家当发展——这个认知，现在叫文化赋能，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观点，当时他还在当县长，就很执着要做这件事。”黄滋说。
2013年8月，罗德胤第一次来松阳，第一次见到王峻。刚上任不久的王县长，先容自己怎么用自学的《威尼斯宪章》(《保护文物建筑及历史地段的国际宪章》)来辅导老街整治和改造。
“他对保护文物建筑及历史地段的国际原则十分理解，乃至比很多行内人的理解还要到位。”比如，以老街局部的红砖墙和水泥面为例，按普通人的思维，彷佛都该是修旧如旧、完备规复古建，但王峻提出，这些融入当代人利用痕迹的建筑信息也是一种历史。
“王县长对这个行业琢磨的韶光已经很长了，他先是花了很永劫光琢磨保护的技能问题，非常专业，知道保护的核心是历史信息，该当选一种最大程度能够保留和展示文物历史信息的办法，而不是它最美的办法。这是思想不雅观念的一种差别，不追求最完美，要的是信息的最大化，后来所有添加的东西跟原来的东西要可识别，不能稠浊；还有最小干预，浩瀚办法中要选择干预程度最小的办法。”
王峻学数学出身，后来在同济大学学建筑管理。和汉声团队访谈时，他又一次反问：“如果仅仅把平田的老屋子修睦能用，你说能吸引人吗？能推动村落庄复兴吗？依然是旧屋子，只不过是村落民居住条件得到有限提升。现在平田村落的改造，建筑师发挥创意，不仅提升了品质，也创造出商业代价、文化代价和艺术代价。”
2017年10月26日，王峻到访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拜访冯骥才 图源：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中央
拯救，要针灸。
针灸疗法，是王峻在文物保护中常常提及的理念，不是大拆大建，而是尊重地方文脉肌理、自然天生的历史，用轻微的手腕，培植能带动村落落社区发展的项目，打通经络，规复村落落活气。
建全县域的村落庄博物馆，是王峻提出来的。他认为，每个村落都是一个小点位，要找出自己的特点，改变过去“标本式”“集中式”的培植模式，这些小点要有风雅的设计，以是，得有精良建筑师的合营。
大木山茶园茶肆、红糖工坊、豆腐工坊、油茶工坊、石仓左券博物馆、王村落湿地公园培植、陈家铺平民书店、王景纪念馆、青田码道……王峻引进了一批建筑师在松阳进行了古建修复，建了很多“穴位式”的公共建筑。
青田码道是松阳水文化的主要遗产，有古航道、古码头等遗存。这个区块，王峻走了几十次。
【王峻 《松阳传家》访谈】
每一棵古树、每一条路、每一片竹林、每一个水塘，我们都做了丈量。23万h㎡的大区域，我们只拆了一小部分。当代城市找不到以前的烙印了，我们要保存历史，这真的得下绣花功夫。但这个区块，不这么做，就没有特色与意义了。规复白龙堰水系，打通文化脉络，疏通城市肌理，保留菜地，保留残垣断壁，做最少、最自然、最不经意的人工干预，以点位的激活带动全体区块的发展，这便是“针灸疗法”的根本所在。
他更关注建筑承载的功能，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什么样的推动浸染。“这也是我对建筑重视的缘故原由。建筑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建筑的创造是与经济文化密切干系的。”
但同时，他又在反思，外来成本融入村落庄成为有机的组成部分，这个度该如何把握。
他说，大家看到希望，这是好的，最大的问题是何去何从，到底走什么路。走村落民发展的道路，把村落民组织起来，还是任由工商成本进入，成为工商成本的试验地？
黄滋说，王峻自己组织联系各种不同的工商成本引入，一开始相对来讲还哀求低一点，后来他哀求比较高，比如有污染的，他就不要。坚持绿色，是他的核心思想，看重家当要和生态田园江熏风光环境匹配。
“他认为光有旅游不足，要重视生态农业，要把生态文明的经济模式打造出来，这更主要，也更难。”
比如修水库，当然是好的，但他在想——修多大，在什么地方以什么办法修，修一个大水库好，还是做小水利好？汉声团队和他说，南岱有36个堰坝，“我就很感兴趣，我们不要做那么大，让水一截截流下来。修水库也要有一定的生态流量，如果断流，那也是不科学的。所有这些点，都要我们细微周密地体察才行，否则没有用。就像生态农业，我说‘不能用化肥农药”，种的人说‘不用的话，种不出来吃的’。大的环境这样，旋转过来不随意马虎，怎么破解这个问题？要靠精良团队，要有高人支持。”
比如种茶叶，老科协提了个建议，对茶园进行立体化改造，在茶园中配置相应的本土树种，改进茶园环境，“我以为这个建议很好。”
而光做纪念馆、修复祠堂也不足，他请人用村落里原来堆垃圾的废弃地与水塘建了个小的生态湿地，“保护了生态，鸟都飞回来了。这个湿地严禁利用除草剂。”
他说，文化资源的保护利用要放到文化生态圈大背景下来考量，树立科学的系统不雅观。高档级文物、低等级文物和其他包含历史信息的非等级文物乃至衍生的非物质文化共同构成文化生态圈。该当看重系统保护利用，文化资源才具有独特的魅力与代价。传统农耕文明形态保留完满是松阳发展的最大上风和最大潜力，“从这个意义上理解，我们致力于打造升级版的农耕文明，实际便是在培植生态文明。”
励小捷说，这些小点位，看起来并不起眼，不是大产品，但都植根于乡土文化，这便是王峻从一开始就提出的观点，他要走一条 文化引领的村落庄振兴之路。
“他深入理解了这片地皮上滋养的这些文化，它影响了世世代代的松阳人，以是他才有信心敢于提出这个观点。他在拯救老屋的详细项目当中，把各种成分综合起来了，把屯子和地方发展的大目标结合起来了；把文化自傲和文化的上风，怎么和经济发展、和民气的修复结合起来了。我以为这真正是王峻的格局，也便是说，他由文化赋能晋升到了文化引领，这是很难得的。提出这个理念，有一点浪漫。但是践行这个理念，我以为他做到了，这更不随意马虎。”
【王峻 《松阳传家》】
若何叫文化引领？文化要化民气，是民气转化的一种模式。你说真君子心转化过来，地方经济一定也发展得好。那反之，经济发展得很好，民气不一定好，这肯定不能持久，也会有很多毛病。
松阳先锋陈家铺平民书局 拍照 侯博文
【8】异域人
连厕所都要管的县委布告。这是一个著名的定语。
水碓、井窑、神龛、茅厕、猪棚、牛栏，都是农耕文明社会生产生活链条中的一环，有特定的历史，发挥着特定的功能，他说，不能大略地一拆了之。不仅要管厕所，他还要自己设计。在王村落的湿地公园旁，有一个他设计的公共厕所。
励小捷说，每栋老宅的维修设计，王峻都要干涉干与，影响了村落整体景不雅观的项目他都严格把关，推倒重来。“他和我说，也有人说他做布告的在老屋高下的功夫太多。但他认为抓老屋并没有影响他抓经济，管全局。实在地讲，他抓拯救老屋投入更多的是文化自觉和百姓情怀。”
新华社宣布中的一个数据：2016年，王峻担当松阳县委布告，一年韶光，利用双休日走遍了松阳400多个村落落。
平田、西坑、酉田、沿坑岭头、界首等村落庄他去过几十趟，看老屋子的维修，修立面也要看。他对卢远征说，你来的话最好是周末，平时我实在是没韶光。
他确实没有韶光，又彷佛有太多韶光。
王峻和妻子结婚25年，24年处于两地分居状态。“我以为对一个人来说是非常不人性的。”一位和他共事多年的文旅人说，王峻在丽水事情了17年，丽水和宁波那么远，走动很未便利。有一次，他们一起在外出差，那时曹操专车刚刚推出，打折半，他立时买了打折券，说，单趟到宁波1500块钱。“那时没有高铁，他要回家一趟或者家里人来看他一趟，都是很不随意马虎的。客不雅观的说，从我内心来讲，我没有力气成为他，我也不太想成为他，但是，他不会被我们忘却。”
2021年10月1日 0:08，王峻在“一封信”后，写着落款韶光。
同道们：值此国庆佳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写完这封信，已经是国庆了。此时，他离开松阳已经一年多。
2021年，根据中心支配，按照“一省对一省”原则，浙江结对帮扶四川。结对规模从原来40个县（市、区），增加到68个县（市、区）。同年6月，从浙江松阳县调任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仅一年的王峻担当浙江省驻川事情组组长，带队奔赴四川。
2021年9月，他在拯救老屋事情群中看到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第六届理事会换届的，励小捷卸任理事长。
他没在群里发声。“于我而言大略的感谢不足厚重，也很有一些思想须要表达，而一时静不下心来表述。本日，在国庆的前夜，我以为必须有所表达才能心安。”
【王峻 信】
2020年6月离开松阳，我心里对松阳充满了眷恋。只管在松阳九年我是全心全意地把松阳作为奇迹来干，但还是有不少事情还没有能够干好，有一些事情还没有呈现出来。为此我也深感遗憾。在松阳事情期间，我对有的同道给予了严厉的批评，包括拯救老屋事情推进，那是由于对这片地皮的深深热爱与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希望大家都能够理解和释怀。
2002年，他从宁波调到丽水云和事情，此后在丽水地区任职17年。离开松阳后，他的朋友说，松阳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但大家知道，他做不到，“由于他是个空想至上的人。”
“拯救老屋的书稿，负责看了并提出了见地，二期项目我向干系部门据理力争，拯救老屋博物馆我请远征院长去现场看看……转头看，我也有点遗憾，没有能够做得更多更好。”
他又连发4个问号：“现在我到四川事情了，间隔更远了。但仍旧会想：来之不易的二期工程进展怎么样了？拯救老屋的书怎么样了？拯救老屋博物馆怎么样了？全县域村落庄博物馆怎么样了？”
有人说，如果仅仅是想做官，没必要拿出这么大的激情亲切与工夫来做这件事。对松阳来说，他没有家乡情结，他是异域人，松阳只是他职业生涯里的一站而已。
王峻说，我想一个人只要有激情亲切干工作，每个地方都有可挖掘探索之处。适值在松阳，传统人文与生态环境保留完全，这给我们探索生态文明培植奠定了根本，这是很幸运的。虽然还有很多问题须要我们去破解。
一段被多次引用的话，是他在“拯救老屋行动”现场会上的发言：“当一个人不是为一己之私而努力奋斗的时候，他就会得到无穷无尽的力量；当我们真正做一件利益大众之事的时候，我们就会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持。”
【王峻《松阳传家》访谈】
我在想松阳村落庄做活了，这种模式在其他地方可不可以复制？我们这样的一些村落资源，在其他地方很多都被毁坏掉了。
2016-2018年，“拯救老屋行动”在浙江松阳县、江西金溪县、云南建水、石屏县4个县整县推进，吉林木刻楞房、山东海草房等12个特色濒危民居也开展了整村落保护项目。
黄滋说，江西、云南也把松阳的这套体系拿去用，“然后再根据自己当地的状况调度20%就可以了。要做到可复制，可推广，这样传统村落的保护才会可持续。”
励小捷说，今年，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又争取到了财政部的一笔基金，在江苏和安徽各选了一个县。“拯救老屋行动”又将开始。
【参考资料】
松阳县公民政府 汉声编辑室《松阳传家》
浙江日报《沿坑岭头：柿子红了》
翟明磊《“古村落不是为了游客活着的！
”——哭王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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