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闫伟 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主任编辑
易茗师长西席在去年出版了作品集《让生命沉吟少焉——易茗歌词选》,书中收录了作者二十多年来创作的一大批经典电视剧歌词作品,诸如《渴望》《上海一家人》《水浒传》《大宅门》《笑傲江湖》《乔家大院》《天下粮仓》等剧的主题歌及插曲,读来不觉怀旧旋律萦绕耳边、剧中情境浮现面前,醇喷鼻香阵阵、心头一暖。
从彼时回到当下,电视剧年产量与播放量早已今是昨非,佳构之作也层出不穷,但唱红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歌曲却是百里挑一,与电视剧家当的发达发展态势难相匹配。从歌词创作的角度来核阅这一文化征象,或许能从文学、音乐和电视剧等多重领域的交汇点上品一品个中三昧。
不是多此一举,而是画龙点睛
由于目前文化消费品的极大丰富和市场经济下效率至上的创作心态等缘故原由,有些创作者认为,歌曲尤其是歌词的植入对付电视剧而言无关紧要乃至稍显累赘。实在,歌词在电视剧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分外功用,如果其美善兼具,且被放置在适宜的叙事时空中,便能产生画龙点睛般的效果,切不可将其视为剧作的“蛇足”。
那么,其艺术功能有哪些详细的表征呢?其一是阐明思想主旨,一样平常而言,电视剧的主题都隐蔽在故事背后,有待于不雅观众的体会与感悟,但电视剧歌曲为剧作供应了言说主题、强化主题和提升主题的绝佳机会,这种思想点睛的功效是很显著的;其二是抒发情思感怀,作为表达情绪的一种主要路子,歌词这种用笔墨措辞与音乐措辞直抒胸臆的手段对付电视剧来说弥足宝贵,其可作为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影像措辞之外的主要补充,且常常能为剧作注入意想不到的奇崛之力;其三是平添理趣意味,作为大众文艺的电视剧,不能将抽象、直露的理语置入其间,而要尽可能地用直不雅观生动、自然天成的美的意象来讲理,润物无声地滋养受众,伴有音乐和画面的歌词恰可充当此任。
当然,上述几种功能并非相互割裂,而是每每共生于某一首精良歌词作品中。以电视剧《大秧歌》片头歌《大秧歌序曲》的片段为例:“一首歌心一颗,道爱恨情难舍,由命运大起大落;半壶酒泪一桌,同举杯敬袍泽,与谁共落日长河?听风过看云火壮志如昨,爱担得恨抗得才算活着;山河破兴邦国奋勇抗倭,血流得命拼得才算活过。”颇为壮怀激越的几句话,既有爱国爱家的主题表达,又有血脉喷张的浓郁情绪,还有大开大合的生命思考,而且都实现了与电视剧母体思想意蕴与艺术风格的互融。
然而遗憾的是,纵不雅观时下电视剧家当链的各个环节,商业诉求对审美规律的侵蚀比比皆是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详细至电视剧歌曲的干系领域则显现出两种极度:有些播出平台用广告韶光挤占了电视剧的片头片尾,使不雅观众即便能听到歌声也每每看不到歌词字幕;也有些制作方为了眼球效应而过度向剧中植入歌曲,结果不仅词曲均有粗制滥造之嫌,也让剧作俨然成了系列MV的即视感,从而大大拉低了电视剧的整体品质。可以说,前者是将歌曲看作了“鸡肋”,后者是将歌曲当作了“噱头”,都是对电视剧歌曲艺术属性和审美功能的忽略与剥夺。
辩证把握出入关系和雅俗关系
面对各色文化产品的激烈竞争,内容本体永久是王道。鉴于此,在创作实践中如何使电视剧歌词一方面兼具艺术性与大众性,得到长久的艺术生命力;另一方面又更好地与剧作浑然交融,令其艺术传染力为虎傅翼呢?
众所周知,每部电视剧无论题材和长度,必有自身的精神主旨与风格主调,歌词与其之间有着一种辩证的关系。有些歌词与电视剧缺少紧密的对应链接,如万金油一样平常放在哪里都适用,这便损失了必要的专属性和个性。也有人把歌词理解为电视剧剧情、人物的“浓缩”或“总结”,这虽然也有某种道理,但如果使歌词一味地“服从”剧中的人和事,大略地令歌词和剧作机器对位,则会走入另一个误区,在艺术创造上失落去了某种惊奇的创造以及更高层面、更深层次的启悟。因此,电视剧歌词的创作要做到“进得去,出得来”,它不应仅勾留在封闭性的故事藩篱之内,还应成为剧作精气神的点化、延展和升华,使受众在微不雅观故事维度与宏不雅观人生维度实现自由的精神吞吐和情绪流动。
电视剧《麻雀》片尾歌《飞》唱道:“飞,向着光亮飞行,飞过无尽无底的迷茫,最多伤了翅膀,至少还有一点希望;飞,朝着太阳飞行,哪怕终极是奔向去世亡,最多没了羽裳,至少还有最初的崇奉。”电视剧《芈月传》片头歌《满月》唱道:“我心将往,玉宇芬芳,爱恨入土方得安详;我心将往,烛火之光,满月,格外荒凉。”两首词的共性是,在意象和魂魄双重点题的同时,生发出带有普遍性体验的生命慨叹,因此得到了相对空想的社会知晓度和受众反响。
诗化审美和大众品质,是歌词的两种艺术特质,这哀求在创作中处理好雅俗关系。如果说在海量作品中确实存在这两类风格的分野,那么应做到“高雅而不博识,普通而不媚俗”。然而真正的好歌词,实在是消弭了雅俗界线的,两者互渗互衬,受众见仁见智。
电视剧《湄公河大案》片尾歌《迢遥的河》在此方面做了些努力:“是这条河,常年沉沉流过;今夜迷茫,怎不见星月如昨?是这条河,留下一起风波;船儿远去,带走我心困难起落……无论是谁,犯我几何,一债未还,千里追索;激情涌动,英雄职责,清晨时分,且看归来你我。”剧作虽是充满阳刚气和粗粝感的当代刑侦题材,但词作者以深情起兴,以豪壮铸魂,在表达上雅与俗恰适相融,不同期许、不同口味的受众大多都可从中找到感情契合点。
审美格局与工匠精神决定传播度
有人会问:为什么近年的电视剧歌曲数量繁多,也不乏精细讲求之作,却难涌现传唱不衰的经典呢?内外成分浩瀚,若单从内因方面看,审美格局的狭窄化不容忽略。当然也和一些电视剧泛情化的创作风气息息干系,个中的很多歌词虽然字句风雅、风格唯美,但总也逃不脱小情小怨的个人化倾诉,难免杯水风波、小资情调、伤感灰暗,无论在内容和形式上都缺少一种劲健豁亮清明、浩然深奥深厚、宏阔苍茫、洒脱通达。
居年夜声自远,从《重整河山待后生》(电视剧《四世同堂》片头歌)到《年夜大好人生平安然》(电视剧《渴望》片头歌),从《敢问路在何方》(电视剧《西游记》片尾歌)到《豪杰歌》(电视剧《水浒传》片尾歌),纵不雅观那些经典电视剧歌曲的立意归旨,无不因此高远取胜。若只徘徊在低处自怨自艾,作品只能落了下乘,更遑论长久传唱。
除此之外,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同样是创作法宝。易茗师长西席在他书中谈到的两次创作影象令笔者印象深刻:一次是为电视剧《渴望》创作歌词时,个中的一句本作“如今举杯祝愿,身如一缕青烟”,但考虑到有故作超脱的文人士大夫气,与剧中平凡的女工刘慧芳和厚重的老迈大好人宋大成没有形象关联,因此后半句更换成了“年夜大好人生平安然”;另一次是为电视剧《大宅门》创作歌词时,那句“要让这天下都喷鼻香”是借鉴了辛弃疾咏桂花的词“怕是秋日风露,染教天下都喷鼻香”,由于自己喜好本想直接引用,后来担心“染教”唱出来过于书面化而忍痛置换。梧高凤必至,花喷鼻香蝶自来。具有上佳成色的作品,自然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喜好与传播。
为了提升艺术质感的推敲考虑,是创作者产出佳构的必备心态与素养。这种孜孜以求的拳拳诚意,在当下由于稀缺而更显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