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潮汕的时政歌比较少?我们认为至少有两个方面的缘故原由;一是从地理位置看,潮汕历来间隔全国、全省的政治中央文化中央较远,同主流政治主流文化较少有打仗沟通的机会,因而形成了某种疏离政治的边缘心态。
纵然有所感应,也每每是感性的而非理性的,感情的而非理智的。
二是潮汕歌谣紧张是在妇女和儿童中盛行。
他们喜好详细可见的事物形象和情绪体验,对国家大事这种比较刚性的东西未见得有很大的兴趣。

以往的记载大量提到潮汕农人在插秧时“自为侪伍”,“群歌竞作”,“是曰秧歌”,我们可以想见这类农事歌谣是多么热烈,多么丰富。
可惜的是,由于歌谣的口语性及“口耳相传”的传播特点,许多当时风行的歌谣由于无人记录而没能留存下来。
现在我们所能见到的农事歌谣只有少量几首,如“荷犁牵牛下田中,生为农夫忙又忙,一年四季忙不了,春夏过了又秋冬”(农夫歌)、“日出东方一点红,老汉放牛到田间。
叫伊行猛偏行慢,叫伊行慢偏风(放牛歌)”等等,还显示不出太多的特色。
海丰的渔歌非常出名,特殊是个中问答式的渔歌更加有情趣:

潮汕的生活歌日出东方一点红老汉放牛到田间  第1张

“你知乜个直溜溜?你知乜个海底泅?你知乜个随风走?你知乜个独条须?我知支桅直溜溜,我知支舵海底泅。
我知大帆随风走,我知锚索独条须。
乜人会晓天顶星?乜人会晓海底虾?乜人会晓砻脚米?乜人会晓树尾芽?神仙会晓天顶星,龙王会晓海底虾,米筛会晓砻脚米,尾蝶会晓树底芽。
你知乜鱼做大兄?你知乜鱼三姓名?你知乜鱼得人惜?你知乜鱼得人惊?我知鲸鱼做大兄,我知红哥鲤三姓名,我知金鱼得人惜,我知虎鲨得人惊。
你知乜鱼着火烧?你知乜鱼上沙场?你知乜鱼好打索?你知乜鱼好围腰?我知摸鱼着火烧,我知枪鱼上沙场,我知鳗鱼好打索,我知带鱼好围腰。

这样的歌并没有直接描写渔业劳动,但没有海上捕鱼履历的人却绝对写不出一个字。
我们可以设想,渔民们在与风浪搏击之后,在艰巨的下网收网之后,面对丰收的前景,面对浩淼无边的大海,感到不能不歌唱了,于是就以船、以鱼、以指明方向的星为题,展开问答,相互斗趣。
危险、费力、怠倦、寂寞都一唱而解。
这是绝妙的场景,这是绝好的歌。

在潮汕歌谣中,表现家庭生活特殊是表现妇女生活的题材才是最大量的。
旧日潮汕的家庭大多因此老一辈为家长、兄弟共居或共爨的大家庭。
各类利益关系和血缘关系将家族成员拴在了一起。
这里面当然不缺少温情,但也有不少纠葛产生于同座屋檐之下。
因而,反响家庭生活的歌谣便呈现出多样性和丰富性。
有抒发对美满家庭的空想的,有表现家人同心协力降服穷苦的,有描写高下两辈人互敬互爱的。
自然,也有一些表现婆媳反面,姑嫂勃豁,夫妇失落欢的歌谣作品。
由于中国家庭是社会的一个个主要细胞,里面发生的各类故事具有普遍性互通性,因而这一类歌谣最易流传,最能动人。

在中国任何家庭中,妇女都是主要的角色。
她们的遭遇如何,命运如何,最能够折射出家庭以至全体社会的文明与进步程度。

有一条潮汕歌谣说:“挨呀挨,挨米(磨米)来饲鸡。
饲鸡叫咽家(母鸡啼声),饲狗来吠夜,饲猪来还债,饲牛拖犁耙。
饲逗仔(男孩),落书斋(进学堂),饲走仔(女孩),雇人骂(出家后受婆家人陵暴)。
”在潮汕旧式家庭中,女孩子一出世便遭人贱视,乃至认为家里养个女孩,还比不上养鸡养狗养牛更为主要。

潮汕女孩在发展过程中,婚前与婚后是两个大不相同的阶段。
婚前不管如何还能从父母兄嫂(当然也有恶兄恶嫂)那儿得到一些亲情与温情,从“同寅姐妹”当中得到友爱和关爱,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
以往潮汕屯子盛行早婚,女孩长到了十七八岁便要嫁出门去。
而出嫁时嫁妆的厚薄多少是至关主要的:

“正日剪春萝,五娘欲嫁百物无。
也无铰刀也无尺,也无梳仔掠鬓毛。
牢牢寄字分(给)大哥。
大哥赠妹金皮箱,二哥赠妹猪共羊,三哥赠妹金交椅,四哥赠妹买使女(丫环)。
大嫂赠姑头上钗,二嫂赠姑脚上鞋,三嫂赠姑龙凤髻,四嫂赠姑鬓脚钗。
外公外妈赠耳钩(耳环),内公内妈赠枕头。
同寅姐妹赠凉伞,凉伞挺起遮娘头。

七个走鬼(女伴)七脚箱,七个使女随阿娘(姑娘),十人扛,八人随,随到林家大祠堂。
大堂二堂都拜好,拜存大伯共小郎。

大伯出来语呛呛,借问小姆(弟媳)地块人(什么地方的人)。
我是苏州人小姐,今日行嫁七千人。
上州做官是我兄,下州做官是我爹,北京天子是亲戚,气概得人惊!”

这首歌堪称是当今的《陌上桑》。
跟汉代那首著名的乐府民歌一样,女主人公为了高抬自己的人格,将自己的嫁妆夸饰到了极度高兴极度无理的程度。
对歌的内容我们不能从表面去理解,还要透过那些看似荒诞的阐述把握住个中的信息核心;第一,每个女孩子都要为嫁妆而发愁;第二,嫁妆越丰硕,就意味着你在婆家越有地位,越被人看重;第三,反过来,如果嫁妆太寒碜,就得永久给婆家人看不起。

女孩子一嫁到夫家,就要担负许多劳务和遵守许多规矩。
“小鸡仔,跳上椅,伶俐新妇早走起(起床)。
人客厅,收床(桌)椅;人灶间,洗盘碟;人房内,做针线。
父母贤教示(外家父母家教好),翁姑有福泽。
”“长荚豆,头尖尖,做人新妇嘴学甜。
夜昏晏睡早走起,头毛梳光勿人嫌。
”而在此后的生活中,公婆每每是最难侍候的。
“耽(湿)结好织无结头,家官骂娘目汁流。
想做家官当父母,孬得云开见日头。
”这一类的悲歌,长期来总是一代一‘代地唱下去。

自然,在这种撞彩式的婚姻中,丈夫的人品和对妻子的态度如何,才是决定妇女命运的关键。
如果夫妻在共同的生活和劳动中逐渐由体谅、理解而产生爱情,那也是一种幸福,只管只是一种平凡而卑微的幸福,毕竟还是值得光彩的。
当我们读到下面一些歌谣,也止不住要为歌谣中的主人公而感到高兴:“踢拖(溜达游耍)官路西,红纱蚊帐绿纱边。
红红枕头双人枕,嘴含槟榔笑唠唏。
踢拖官路西,红纱蚊帐绿纱眉。
红红枕头双人枕,嘴含槟榔笑唠咳。

“臼头舂米伤着腰,夫婿听知吁吁潮(发急不宁),寻无乌鸡来补腹,寻无杉板来押腰。
臼头舂米伤着脚,夫婿听知走来哈.(用口哈气,表示疼惜),寻无乌鸡来补腹,寻无杉皮来押脚”。

这样的温情,这样的婚后爱,为潮汕歌谣带来了一片亮色。
可是多数的夫妻恐怕还只能平平淡淡,凑凑合合地生活下去。
更不幸的是嫁给的男人不学好或者太花心:

“指甲长长好捻葱,捻有三百六十丛。
无好田园种唔起,无好郎君延误人。
指甲长长好捻姜,捻有三百六十厢。
无好田园种唔起,无好郎君延误娘。

“……玄月菊花开返红,十七十八人君房。
共君生无男共女,给君苦逐守空床。
十月人收冬,娘仔赶鸡去田中。
当初原是楠桂树,今日看是苦莉丛……”

(《正月桃花开是先》)

像这一类敫桂英、秦喷鼻香莲式的婚姻悲剧,我们从古往今来许多传奇、戏剧、诗词、民歌中见过许许多多。
它们发生在潮汕大地绝不是有时的。
只要封建制度封建婚姻这个根子不除,这种上演了一两千年的悲情苦剧便不可避免。

明清往后,由于潮汕这地方地少人多,许多男人被迫出外直至出到外洋谋生,潮汕妇女还承担着独自支撑家务和思念外出亲人之苦,涌现了一大批民间的“闺怨”:

“一个枕头七寸存(长),留有三寸待我君。
等待我君无来枕,枕边目汁好撑船。
”(《日落》)

“四月日头长,唔思志筐只思郎。
思父思母有时候,思君思郎割人肠。
”(《四月》)

“一只白马挂白鞍,给君骑去海南山。
路上有花哩勿采,同宫同厝(同房同室)采牡丹。

一只白马挂白须,给君骑去海南洲。
路上有花哩勿采,同宫同厝采石榴。
”(《一只白马挂白鞍》)#潮汕潮州#

通过上面这些大略的记述,我们可以说,表现潮汕妇女生活的歌谣是潮汕歌谣作品中最朴拙、最动人的,也是艺术性、表现力最强的。
北宋以来,许多史志载籍都几次再三艳称潮汕是“海滨邹鲁”,是“诗礼之乡”,“潮虽小民,亦知礼义”,“潮民号称易治”……这从一方面说,固然反响了儒学与文化教诲在潮汕渐次遍及,但从另一方面说,也表明封建思想与封建秩序日益强化。
直至辛亥革命,虽然潮汕妇女们“放了脚缠”,但是精神上的“脚缠”并没有完备解除。
“五四’,运动前后潮汕涌现一首新歌谣:“文明天下,烟仔食派(吸喷鼻香烟成为时髦);女子解放,自由择婿”,这恐怕还是一种欲望,一种提倡。
不从根本上变革社会制度,革除封建遗毒,创建新的文明,“女子解放,自由择婿”难免还是一轮水中的玉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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