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杨四华
今年是我当兵30周年,30年激情岁月,30年军歌洪亮,30年风雨走过,30年雕琢前行。空隙之余,拾掇笔墨,以30个小片段,记录30年进程,且为回顾,亦当鞭策。
01 走出山沟当兵去
90年正月初三,父亲因心脏病无钱医治离世,犹如一剂猛药,让我幡然觉醒。山沟里的穷孩子,再少不谙事,何日能出头?89年高考落榜,虽在复读,可成绩平平,看不到希望,何去何从?内心徬徨。
早春时节,一派活气。乡政府正在做的征兵宣扬,让我溘然看到了希望。回家和母亲商量,我要报名参军。母亲犹豫了,她认为,不到四个月就要高考了,努力努力,我该当有希望。母亲找二哥商量,二哥认为,我能吃苦,人又机灵,干事利索,去部队也可以考军校,还可减轻家里包袱,也是一条好出路,他很附和。
一边报名军检,一边连续复读。3月初,顺利通过军检,收到了从军批准书。姐夫是退伍军人,约请了几位亲朋好友,姐姐备了一桌子好菜,以酒为我践行。3月23号,在市政府招待所里,第一次穿上了没有肩章、领花、帽徽的草绿色的卡军装。
从此,我是一个兵。
02 北去的军列
薄暮时候,站台上挤满了送行的人。我们这一批次的有60人,其他方向的兵已经送走了。
我的行李除了衣物,还有一袋子高中教材。母亲和姐姐一家人来了,还有高中同学。第一次出门就去那么远,去那么久,母亲肯定舍不得,噙着泪,把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到部队要听首长的话,要多吃苦,活要抢着干,要考军校,要给家里写信报安然,家里不要顾虑等等……,我一直地点头应着。
上了绿皮火车,扒在窗口和同学们开着玩笑,“风萧萧兮易水寒”,全然一副壮士出征的样子。但当汽笛拉响,列车逐步开动,看到站台上,还在擦着眼泪的母亲;同学们追着火车跑,摆荡的手逐步消逝在夜色中。此刻,泪水夺眶而出。
早前接兵干部说,我们是去南京当装甲兵。本来可以选择去长沙当消防警,但已在长沙事情的二哥武断反对,情由是离家里近,离他也近,会想着依赖他,反而干不好事情,去南京远一点,凭自己本事干。
第二天一大早,列车到了长沙,转上了去郑州方向的车,到了郑州又转上了去连云港的车。这时觉得不对了,去南京也没有这么绕圈子的。没人敢问接兵干部,有人问得到的答复也是:到了就知道了。第三天凌晨二点旁边到了徐州。我心想,去南京一定会在徐州转车南下,可到了徐州,也没关照下车,列车一贯往连云港东行。到凌晨四点在一个叫“新沂”的小站关照下车了。
下车后,接兵干部点名分组,30人去了坦克团,30人分到步兵团,我被分到了步兵团。凌晨的风很凛冽,路边是砍的光秃秃只剩主干的法国梧桐,坐上敞篷的军用卡车,半小时旁边到了团部门口。又是分兵,先来了一个“一毛二”,在我们30人中,左瞧瞧个头,右看看身材,还用手摸摸我们的胳膊,挑两人走了。然后两人一组,依次有人“领”走。我站在那里最久,像是“弃儿”,到末了才被“领”走,去了步兵连的新兵排。
从此,与步兵结缘。山里终年夜的孩子,常常爬山走路,腿脚板功夫好,当步兵大概是最好的安排吧。
03 军营第一步
凌晨到连队,上午就开始演习了。由于下雨,在宿舍练习叠被子,新兵班长手把手教,别看这“豆腐块”,技巧还真多。我们履历不敷,是非尺寸把握不准,就在被子上做标记。中午没安歇,练习站军姿,哀求站一小时不动,两眼还要炯炯有神。下午部队传统先容,参不雅观“团史馆”,得知我们团是一支战功卓著、将才辈出的英雄部队,成立于1927年黄麻叛逆,从这里走出的将军有100多个,号称“百将团”。连队是团的第持续,是个红军连队。
军营的第一天,觉得班长像个唠唠叨叨的“碎嘴婆”,教我这个教我那个,自己便是一个“木偶”,被班长拧着过了。
后来的新兵生活一天比一天紧,像逐步上紧的发条。行列步队演习单调乏味;体能演习从手臂力量、腰腹部力量到腿部力量;班长操练我们的方法繁多,谁完不造诣上“手段”。譬如俯卧撑脚架台阶上,下面放盆水,谁撑不了,倒下去就会衣服全湿。有时手痛的用饭连筷子都拿不动,脚痛的下楼梯像螃蟹一样。射击演习刚开始摸枪,兴致好高,可冰冷的地上一趴一上午,难熬痛苦极了。早春的苏北,依然寒气逼人,不到几周,耳朵、手上、脚上长满了冻疮,手肿得像包子一样,还溃烂了。
炊事费一块九毛五一天,吃饱没问题,但每天晚上都是面条,有点不适应。我就中午用饭快一点,吃完再打一碗,晚上用面条汤浇热,享受我的“汤浇饭”。
班长是扬州人,对我们好起来像大哥一样,谁有个感冒发热,他问寒问暖,又是拿药又是端病号饭;严起来凶起来像“强盗”,像“阎王”,仿佛要吃了你。在他面前,我们说什么都是“狡辩”,唯有服从、服从再服从。他知道我要考军校,更加对我哀求严格。有一次练习仰卧起坐,我少做了。他问我为什么偷
那晚,躲在被窝里,我哭了,这是当兵唯一的一次挨打和堕泪。不是打痛了难熬痛苦而哭,而是心里憋屈的哭。心想当兵这么苦,当初何不好好学习?而且得知考军校要到第三年才能考,还有好多的条件限定,何时才能看到希望?可想到家人朋友对我的希望,想到来当兵的空想初心,这点苦和委曲又算什么。老兵都是这么过来的,别人能吃的苦我又为什么不能吃?在屯子搞“双抢”、种地的苦都能吃,为什么这点苦不能吃?班长的这一腰带把我打醒了,从此我更加努力,再苦再累咬牙坚持。
三个多月的新兵演习在苦累中熬过去了,我因各项演习成绩精良而受到连队奖励。给母亲的信中,寄出了我第一份喜报。
04 五月来信
四月第一个星期天,是从军后的第一次安歇。班长安排我们给家里写信,报个安然。平时是没有个人支配韶光的,晚上体能演习,演习后洗漱15分钟就熄灯了。
捉住这个机会,上午写了二十几封信,有给母亲、二哥、姐姐和其他亲戚的,还有复读班的一帮同学。还为两个不会写信的新兵战友代写了家书。信的内容千篇一律,紧张是报个安然,奉告我的通信地址,演习之苦累肯定不在诉说之中了。信封好后,经班长检讨,再统一交收发室,盖上“责任兵免费信件”的赤色三角形戳记寄走。
四月尾,离家近的战友陆续收到复书了。按“规矩”,通信员把信先交给班长,先由班长检讨哪里来的,再视情,依“表现”再发给本人。在班长面前,没有一口气完成50个标准俯卧撑的“表现”,想看信的“胃口”就只能被他吊着了。看到战友们来信了,我早已期盼“俯卧撑”了。
五月初的一天晚饭前,班长拍拍他的口袋,笑哈哈地对我说:“5封信,300个俯卧撑,看着办吧”。我内心高兴,二话不说撑了起来。但又觉得不对,边撑边问班长:“数量不对啊”,班长说:“有一封笔墨绢秀,是女同学的吧?加你50个,便宜你小子了”。信都是复读班的同学写来的,都是鼓励我不忘学习,报考军校,他们在进行高考前的末了冲刺了。读着信,觉得又回到了读书的教室,可想着在这里每天演习,连摸书的韶光都没有,心里一片茫然。
母亲的复书是最晚收到的,大概是屯子路途远吧。母亲不识字,信是大哥代写的。奉告家里统统都好;父亲走了,田地里的活,大哥大嫂都帮着干了;庄稼长势喜人,丰收在望,不要牵挂;要记得看书,自己一个人在外把稳身体等等。从信中,觉得母亲既在鼓励我要不怕累,肯吃苦,又在心痛我,惦记我,信一定是母亲含泪口述的。
母亲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家书抵万金啊。
05 新兵下连
三个月的集中演习结束,我们下连队了。陆续有人调走,有去师团机关的,有去汽车队、修理所等直属单位的。新兵班长说:“想舒畅,去机关小散单位,想出成绩,到基层连队干”。
我分到了连队八班,这个班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荣立集体一等功,叫“英雄八班”。班长是87年从军的,四川人,军政本色一流,组织上多次哀求他提干。他演习方法灵巧,不仅教我军事技能,还教我带兵管理方法,不仅和我谈军事,谈打仗,还和我谈空想,谈人生。
新兵演习是根本性的,是把一名老百姓培养成一名普通战士,而下连后的演习是要培养能打仗的战斗员,演习的强度难度更大了。班长知道我要考军校,更是给我加码压担子,全方位培养我。我普通话不标准,字的发音咬不准,常常被人笑,班长就要我每天读报。在他的带领下,我的军政本色突飞年夜进,好多科目超过了老兵,有些科目在连队也数一数二了。
连长是我下连后不久才来的,是师侦察科的一个上尉参谋,个子高大,理个秃顶,漂亮帅气,戴个墨镜。到连队后一个星期也不讲话,一下把连队的几个老兵“油子”给镇住了。听老兵说,连队多年没评上前辈单位了,他是上级特派来的。连长对老兵管理严苛,“心狠手辣”,对我们新兵严慈并济,关爱有加。连长是在一次生产劳动中开始关注我的。连队的化粪池好深,粪勺舀不着,连长叫老兵回去找雨鞋,我说不须要,穿着解放鞋,直接跃入粪坑舀了起来。当时对我来说纯属一个很自然的举动,由于在家种田,猪粪、牛粪也是挑到田地,用手撒开的。可连长事后对班长说:“这小子真能吃苦,好好培养他”。
辅导员理解到我是高中生,还是读文科的,常常要我帮他写个材料。鼓励我要捉住点滴韶光学习。听了他的话,我周末安歇韶光从不打牌,都在看书。由于高一第一学期就分了文理科,我只有自学高二高三物理化学了。
下连后,不仅演习强度难度更大,生产劳动等突击性任务也多了。去泗洪县师农场抢割小麦,麦田一眼望不到边,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去东海县埋铁路光缆,连干三天三夜,满手都是血泡。最佩服班长和他们那些老兵,平时看似吊儿郎当,可演习起来像“小老虎”,劳动起来像“老黄牛”。
下到连队,彷佛有了家的觉得,事情有干劲,努力有方向,苦累也就不算什么了。
[作者简介:杨四华,90年从军,从军30年,历任战士、班长、军校学员、军校教官、军校学员队队长;现为某军校副教授,大校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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