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傍晚,北京展览馆戏院一看就有情形。天色尚未完备暗下,从附近的车公庄西或者动物园地铁站下车,你就能汇入一个神奇的人流。年轻女孩居多,提着没来得及吃的快餐,手里拿动手幅和灯牌,头上戴着会发光的发箍,三五成群地向戏院走去。
德云社一年一度的“纲丝节”即将开场,但没有人焦急检票入场,人潮堆积在门口,在安保职员和铁栅栏的努力下,勉强留出一条可供汽车通过的道。每开过一辆车,女孩们就会喊着演员的名字,一边尖叫一边随着车的方向跑。
暴雨突降,有人没带伞,几棵叶子勉强算繁盛的树成了末了且唯一的樊篱。在一棵树下,廊坊一家医院的护士、90后女孩张志瑾,和刚下夜班的同事抱在一起颤动。为这场演出,她只花了59元来回高铁票,由于没有抢到演出票,“一秒钟就‘灰’了!
我太难了!
”但她还是想来戏院门口看一眼,“万一能碰着谁”。然而,雨瞬间大到视线模糊,偶像一个都没看到。演出韶光附近,她们又逆着人流,去北京南站坐高铁回廊坊,毕竟来日诰日还得上班……
“纲丝”演化成“德云女孩”,相声女性不雅观众霸占半壁江山
女孩们的偶像是谁?几十年前可能是“四大天王”,十几年前可能是周杰伦、王力宏,后来有了各家流量小生轮番登场。到如今,爱豆们的山头林立,前辈们大概没想到,来抢粉丝的居然还有说相声的。
19岁的北京女孩小怪,从小随着家人听郭德纲的相声,2018年有时在微博上听了一段张云雷的相声,从此入了相声这个坑。只要不延误学习,爱豆的演出,她场场会到,还赶到郑州、济南等地看演出。
“去看现场演出的大部分都是20多岁的女孩,几场演出看下来,大家就成了朋友。今年彷佛男生多一点了,一个5000人的场子,能有几百个男粉。”小怪说,除了看演出这样的基本操作,她还买爱豆干系的杂志、单曲,以及他代言的彩妆,“哥哥手里拿啥我买啥”。
追相声追得最专业的,可能是优酷媒资运营专家郭林娜。她卖力在优酷站内建立德云社内容页,并在今年首次推动了“纲丝节”确当晚上线。
德云社所有视频内容,均为优酷独家付费播出。根据优酷数据,德云社的不雅观众,18~24岁占22.64%,25~29岁占23%,30~34岁占比19%,加起来,18~34岁人群从2018年的51%上升到2019年的64%。2019年女性会员数较2018年上升240%,男女比例从2018年的6:4,变成如今的5:5。偏男性化的“纲丝”逐渐演化成“德云女孩”。
爱听相声的女孩也不但有德云社一家的粉丝。创建于2012年的大逗相声,是一群喜好相声的北京孩子组成的新兴相声团体,以原创为主,年轻人一贯是不雅观众的大多数。
大逗相声演员李寅飞说:“在戏院演出,男女不雅观众比例大概一半一半,前几排女孩会多一些,乃至前两排的不雅观众会比较固定,每周都来。给我们送礼物的也是女孩居多,而且很花心思,给我们画的画、拿我们一年演出照片做的纪念册、找不雅观众录的生日祝福视频……”
听相声如看演唱会,相声圈折射“饭圈”文化
相声界不缺明星,但在此前的相声史上,从没涌现过把相声演出变成演唱会的场面。女孩们花最多的韶光、抢最贵的门票,在戏院挥荧光棒扛灯牌、集体大合唱《探净水河》;抢不到票进不了场的,就守着电脑开优酷会员追视频……
在问答社区知乎上有一个提问:“如何看待‘德云女孩’这一征象?”网友“风林火山”回答:“德云社在发展壮大,小角在不断呈现。年轻女孩们的消费能力十分强大,谁能忽略她们?”于是,长相派头、神似冯绍峰的孟鹤堂,身高186公分、出生于1997年的潮人小哥哥秦霄贤,减肥成功的励志模范郭麒麟……一众新生代相声演员有了自己的粉丝团。
在追偶像这件大事上,相声和其他文艺形式没有任何差异。在粉丝中,有爱全社的“社粉”,有只爱一个的“唯粉”,相声双人演出的天然属性又出身了很多“CP粉”;不同演员有专属的“应援色”,比如“堂良”(孟鹤堂和周九良)的蓝色,“龄龙”(张九龄和王九龙)的黄色;乃至还出身了以演员为主角的文学衍生品。
2018年3月,小怪发起建立“九辫儿粉丝后援会”,从最初的十几人,发展至今已达2000人。后援会有组织者、管理者、美工、文案策划……有时组织投票活动,有时也在“爱豆”商演的时候商量如何应援,和其他明星的后援会没什么不同。
小怪说:“有的人以为相声演员吸引他们的是颜值,有的人以为是唱功,但最吸引我的是他们对付传统艺术的追求和热爱。他们不遗余力地去宣扬传统艺术,像京剧、评剧、太平歌词,通报出的关于传统艺术的信息,都在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影响我们。”
中学生兰青说:“你能想象00后的姑娘们,在台下随着自己捧的角儿唱出一段段戏曲时的觉得吗?为了自己角儿留的‘作业’,她们会回去听先生长西席的各种唱段视频,也会买票去听一场完全的京剧,我以为很棒呀!
”
相声演员偶像化不是坏事,只要不是完备的流量化
有名编剧史航以郭德纲“初代粉丝”自居,看着德云社发展至今。他以为,是由于“德云女孩”的存在感凸显和网优势行的视频,才让人们创造原来听相声的年轻姑娘这么多,但事实上,听相声的女孩一贯很多,“只不过那时候大家安静地听,不会接话茬子”。
在史航看来,相声演员的偶像化并非坏事,“粉丝去追明星演的话剧,逐渐地,没有明星,他们也爱上了看话剧”。而且相声有四种演出风格——帅卖怪坏,帅本就在个中,成为偶像化的根本,“偶像化不是坏事,只要不是完备的流量化”。
李寅飞把稳到,在本次“纲丝节”之前,德云社特地发布《声明》,宣告本场演出不再接管任何礼物,严禁刨活(把包袱提前见告不雅观众)、过分互动。刨活在过去实在是一种对演员不礼貌的行为,但现在有时也被视为台上台下互动的表现。
李寅飞说:“相声不雅观众向年轻女性偏移,与演员的偶像化有关,颜值即正义,相声圈也折射了这一社会征象。而且相声演出的形式发生了变革,比如合唱《探净水河》,极大调动了不雅观众的参与感。不雅观众在喜好相声的同时,也欣赏演员的个人魅力和戏院的舞台气氛。但这次《声明》的涌现,也证明了更多的演员希望,台上好好说,台下好好听,这是不雅观众对演员、也是演员对不雅观众最大的诚意。”
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刘俊最早关注到这个征象,是通过一段抖音视频,“北京展览馆戏院的一场相声演出,几千不雅观众全场合唱,听声音以女生居多。在我们印象中,相声属于传统艺术,有些端庄、有些迂腐,但这个很燃,震荡到了我”。
对相声演员的偶像化,刘俊大体上持肯定态度,“这是传统艺术的突围之路,让我们看到了传统艺术依然有成为爆款的可能”。但他也同时提醒,不要过界、不要过度,不要让繁盛热闹繁荣影响了艺术水准。
“演员也要当心,当自己溘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更需检点自身、把稳言行;而我们在宣扬时,也要把关注点放到艺术本身。过度消费只会伤了艺术,只剩下一片嬉闹之声。”刘俊说。
(文化副刊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