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面而来的玻璃幕墙高处,电竞战队的巨幅海报随处可见;狭小的电梯间内,“敢想敢为”“永不放弃”的口号炫彩夺目。
位于拱墅区康宁街80号的杭州电竞数娱中央,散发着青春与热血的气息。

午后,小镇内三三两两的年轻人一边啃着刚买来的包子,一边拖着步伐走进大楼;一家电竞俱乐部内,一间间宽敞的演习室逐渐亮起灯,各个战队集结,有人专一电脑或手机专注练习,有人互相交流着战术。

浙江妈妈花近2万元送儿子参加电竞特训营21天后让人意外 汽车知识

俱乐部的大厅内,这家海内现存最老牌的电竞俱乐部的巨型LOGO旁,陈设着各式奖杯。
发达而出的光芒是勉励,也是诱惑。

过去两年多,有超过2000位的青少年怀揣着“电竞梦”,走进这里的电子竞技天赋测评室。
然而,发达而出的青春梦想背后,除了励志,大多的却是梦碎。

“目前,只有四个人通过测试。
但即便成为了后备选手,依然有超过半数会被淘汰,终极能成为职业选手的是万里挑一。
”这间测评室的卖力人、电竞俱乐部LGD电竞教诲总监薛世亮,也是孩子们口中的“灭梦导师”。

原来是一个为电竞储备人才的测试,但意外衍生了“劝退”的功效,并成为家长们为拯救“网瘾少年”的救命稻草。
从2018年IG夺冠到今年EDG夺冠,随着电竞热出圈,被发急的家长们拉到薛世亮面前的孩子越来越多,“最忙的时候,一周要接待20到40组家庭。

今年夏天,一场集结全国50位青少年的电竞暑期特训营曾经在此启动。
这里面有追逐职业梦想的少年,也有陷入网瘾的少年,他们踩在“电竞”与“教诲”的交叉口,这些迷茫的家庭,期待薛世亮为他们探求上岸跳板。

“千万别选中我孩子”

“开班韶光42天,用度近2万元,精良学员直通青训营。
”薛世亮只将电竞暑期特训营的宣扬海报发在自己的朋友圈,不到一周韶光,原定的30个招募名额一抢而空。
由于家长们再三哀求,特训营不得不扩容至50人。

自2017年专注电竞教诲至今,薛世亮已接待过2600多个家庭,朋友圈聚拢了六七百位家长。
起初,他们来自浙江省内,而后延伸至全国各地,远至甘肃、新疆。

险些是在末了时候,身在衢州的王丽(化名)才给17岁的儿子报上名。
此前,王丽向儿子许辉(化名)接连问过两次,儿子只丢给她两个字:“不去!
”直到开营前两天,许辉溘然说,“我决定去了。
”那几天,在王者光彩的对局中,许辉连赢了很多局。

王丽不记得儿子何时打仗这款游戏,唯一清晰的韶光节点是在今年2月寒假期间,即将读高三的儿子提出要做电竞选手,“他说自己是圈子里打得最好的。
希望我们给他一年韶光,自己练,争取进入俱乐部的青训营。

在王者光彩比赛中,许辉曾在赛季初取得全国前十的排名。
去年暑假,许辉和同学组队参加了衢州市游戏行业协会举办的王者光彩比赛,夺回冠军。
除此之外,许辉还帮别人做代打,一局能赚30到50元。

47岁的王丽不懂网游,也看不懂儿子在游戏中的段位,但各类迹象彷佛表明,“他善于这个。
”丈夫为此大发雷霆,王丽却陷入迟疑,“万一他的确有这个天赋呢?”

开学后,令王丽夫妻俩更头疼的情形发生了——儿子开始探求各种情由不去上学,每天守动手机玩游戏,“常常玩到凌晨两三点。
还有几次,早上五六点,我们醒了,创造他还没睡。

“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就让他去试试。
”违背丈夫的意愿,王丽和儿子暗自尽青协议——去参加电竞特训营,如果没选中,就重回校园。

前来参加特训营的孩子大多和家长有类似的约定。
“家长私下拜托我,千万不要选中自家孩子;孩子都卯足了劲,想证明自己。
”面对平衡木两端截然不同、乃至针锋相对的需求,薛世亮只能尽力探求一个折中点——“从一开始,我就见告家长,这里不是劝退班,只是让孩子体验一下真正的电竞选手的生活,并且理解电竞和打游戏的不同。

“开营第三天就有孩子决定放弃”

特训营开班一周后,50个孩子的家长都吃了“定心丸”。

“没有一个孩子水平达标,唯一水平可以的,心态弗成,做不了职业选手。
”薛世亮说。

由于意识到自己和职业选手的差距,开营第三天,就有孩子打道回府。
陆陆续续,有四五个孩子都没坚持到第一阶段的结营。

第一周周末,许辉就请假回家,王丽问他感想熏染,儿子郑重回答,“营里确实有两三个高手。
”王丽很感慨,她说那是自己第一次从儿子口入耳到这种敬佩的语气。

特训营采取军事化管理,每天早上7点半起床进行体能拓展,下午2点到晚上9点实操演习或现场不雅观赛,晚上10点收反击机,定时熄灯。

这群13到17岁的孩子被送进特训营的第一周,也是薛世亮最忙的一周,“有人上交一部手机,藏一部手机;有人在房间吸烟,晚上蹦迪;有人在该练习游戏的韶光看电影;有人不专注自己选择的游戏,而偷偷玩其他游戏;有人打游戏时满口脏话……”

第二天,许辉就被开出一张罚单。
演习中,别人的游戏椅误撞到他,他张口骂人,随后,两人扭打在一起。
作为特训营年纪最大的孩子,许辉在反省本上留下了第一篇自我反省。

过去,打游戏时,许辉也满口脏话。
王丽记得,儿子一度在游戏平台遭人举报,“被禁赛好几次”。

“碎梦”不是终极目的。
薛世亮希望,勾引这群“网瘾少年”重塑自我,填补他们缺失落的基本本色,“比如,团队协作,自省自驱,碰着困难时积极调度心态,而不是一味躲避。

“不少人打着电竞的幌子躲避现实”

在薛世亮看来,打着电竞梦想的幌子而躲避现实的孩子不在少数。

有人为了躲避艰巨的学习和压力,“他们只看到顶尖的电竞选手和主播既风光又赢利,和呆板的学习一比拟,他们很随意马虎被俘虏,以为那是一条轻松又光鲜的路。

也有人不愿面对不快意的生活,“他们在游戏的虚拟天下纵横江湖,可以拥有全然不同的身份,塑造自己想要的统统。

薛世亮也曾是一头埋进游戏里的孩子。
2000年前后,刚上大专的薛世亮瞒着父母,在网吧加入了一支电竞队。
薛世亮学习成绩不好,但从高中起,他打游戏就在学校里势如破竹。
“身边的人夸得多了,就逐步信以为真,以为自己真有非同凡响的电竞天赋。
”薛世亮说。

薛世亮曾休学一年半,随着战队打星际争霸,可没取得任何成绩。
意气消沉后,薛世亮连续回校读书,在打算机专业毕业后,做发卖、做广告、卖保险、卖电脑……兜兜转转七八年,他并没有找到一份长久的事情。

“托亲戚的关系,我才去了电脑城。
结果人家说,‘你一个学打算机的,怎么连电脑都不会装。
’”回顾起那段往事,薛世亮皱起眉头,“那是我最丢人的时候。

在将自己定义为电竞“loser(失落败者)”的那些年,薛世亮曾无数次后悔自己年轻时的冲动,“反反复复地想,如果没把那么多韶光花在游戏上,我的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

直到2013年,薛世亮去朋友的网吧帮忙做活动,组建了一支业余电竞队,逐步打出名堂,他才重回电竞圈。

“我是幸运的,由于后来找到了自己的上风,在电竞上,我更善于指挥。
”薛世亮说,当年曾和他一起打比赛的人现在大多都很落魄,“除了一个拿过全国名次的,现在做了游戏主播,别的的人现在每次找我,都是借钱。

在特训营,薛世亮对着五十张似曾相识的稚嫩面庞讲述自己的这段过往,并把电竞之路的残酷和风险直接刺破了给他们看,“电竞,到底是你们的职业梦想?还是现在你们想做的一件让自己快乐的事?”

相隔20年,电竞行业已得到更高的认可和更广泛的遍及,但薛世亮仍不建议那些没有经济保障的青少年选择,“如果只是为了赢利而决一死战,当你错过最佳的学习韶光,被电竞淘汰后,又直接被扔进社会,会创造自己没有任何技能自处。

“家长越暴力沟通,孩子越不能理性思考”

7月31日,特训营第一阶段结营。
经历21天的挫败后,许辉决定暂时回校读书。

许辉的水平本属于特训营的第一梯队,他的离开像点燃了一根引线,接连冲破了别的孩子的执拗防线,四五个孩子也纷纭向“电竞梦”告别。
他们达成共识——“电竞选手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42天后,当全部课程结营,大部分曾抱有“电竞梦”的孩子都重回校园,包括两位曾休学的少年。
只管他们仍心有不甘,但也迈出了回归主流教诲的第一步。

许辉履行了当初与母亲的约定,每天回学校正常上课。
“他仍旧玩游戏,但能按照约定在12点半前睡觉,也没再听见他玩游戏时说脏话,有的时候他还会和队友复盘,上一局哪里没打好。
”王丽惊喜地创造,这半年,儿子的考试成绩一次比一次好。

并非每个家庭都等来了皆大欢畅。
有的孩子转头就撕毁了起初的协议,不愿返回校园;还有两三个孩子仍坚持电竞之路,认为自己纵然不能做职业选手,也可以做主播或代打。

在那些极力与家庭抗争的孩子身上,薛世亮创造背后每每站着一位粗暴劝退的家长、一个存在沟通障碍的家庭。
“家长越是暴力沟通,孩子越不能理性思考,而只想背叛。
由于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意识到,父母不是无所不知的威信。

王丽也曾如此。
为了阻挡许辉玩游戏,王丽动手打过他一两次,也接连把他的两部手机摔碎。

直到儿子15岁,身高超过自己,王丽才意识到无法再用武力征服儿子,转而学习家庭教诲。
看了《非暴力沟通》《正面管教》等书本,参加了家庭教诲课程,王丽恍然发觉,自己曾采取的命令式、责怪式的语气对儿子造成了不小的侵害。

儿子读初中时,丈夫援疆,王丽齐心专心扑在许辉身上。
小到寝室的灯关没关、每一科目的学习方法,她都哀求儿子按照自己的办法来。
“后来,我进他的门都难。
”许辉接连两次向她咆哮,“妈妈,你便是想掌握我吧!

“电竞和传统竞技一样,没有捷径可言”

碎片一张张复位,拼图开始浮现,王丽反思,现在儿子身上暴露的问题,是自己疏于陪伴,没有在精确的韶光及时勾引造成的。

王丽和丈夫都是公务员。
年轻时,他们忙于事情,许辉由爷爷奶奶带大。
“我们每天早上匆匆出门,晚高下班回来,儿子都睡觉了。
周末又常常加班。
”王丽回顾说,12岁以前,他们夫妻俩与儿子险些没有深度互换。

过往如蒙太奇映画般闪回重现,勾留在王丽面前的画面,还有儿子守在电视前,或者在步步高点读机上玩QQ游戏,自己忙着做家务,而那是难得的安歇日,她与儿子少有的共处光阴。

“我错过了他小时候最佳的教诲期,现在,让他倒车回到那个路口是不可能的。
”王丽说,自己只能勾引儿子到下一个路口“下高速”,“可能要多走弯路,但只要能驶向原来的目的地就好。

王丽开始帮儿子打听各大高校的电竞专业招生情形,“如果这是他喜好的,他想读这个专业,我就支持。
”王丽开始相信电竞不是大水猛兽,“但如果可能,还是想让他走回普通人走的路。

许辉并没彻底放弃打电竞的动机,只是,特训营让他认清了现在的自己,“觉得到自己和职业选手的巨大差距,也意识到职业选手的生活是严苛的、艰巨的。

许辉接管了薛世亮的疏导,“考上大学,给自己留条退路。
至于往后,上大学再看。
毕竟我上过(王者光彩)顶峰赛前一百。

某种程度,和这些网瘾少年背后家庭的打仗,也影响着薛世亮自己的教诲不雅观。
女儿刚出生时,薛世亮一度期望很高,“总想让孩子实现我没有做到的。
”但现在,他宁肯让女儿“输在起跑线上”。

5岁的女儿至今没上过任何学习班,纵然是兴趣班,薛世亮也抱着谨慎的态度。
女儿曾和薛世亮说想学钢琴,说自己想成为厉害的钢琴家。
薛世亮便把郎朗小时候艰巨练琴的视频拿给女儿看,“如果你想成为钢琴家,这便是你要经历的。
你想清楚了吗?”

“今年,EDG的夺冠让很多家长瞥见了电竞对年轻人的影响力。
”薛世亮认为,这场全网狂欢的最大意义便是让电竞得到正视。
电竞和传统竞技项目一样,同样具有普适的竞技精神,也同样没有捷径可言,除了天赋,也要经由日复一日的演习,要吃苦,要直面挫败与压力。
“如果孩子亲自体验后,面对这种艰巨,仍有能力和信心去走职业选手的路,那我建议父母在条件许可的情形下,给孩子一个考试测验的机会。
”薛世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