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迷宫一样平常、占地面积超77.8万平方米的中国轻纺城,你会讶异于,像郝中友、黄千方这样的筠连人,犹如随处可见的服装面料,人造棉、麂皮绒、牛奶丝等一样地存在:那个在“筠连风味”的招牌下热火朝天烧一碗酸菜苦笋汤的,是筠连人;在宾馆前台笑意吟吟的,是筠连人;那两个以“兄弟”相称,同心协力地扛起一匹沉重的羊毛呢的,是两个特殊要好的筠连老乡。

“魔幻现实主义”的“快手”以外,是四川宜宾的筠连人在柯桥艰辛而真实的打工生活。
而留在筠连的年轻人,同样在玩“快手”,他们收成了什么?

拍视频挣钱总比搬砖轻松 汽车知识

拍摄者无奈赔偿5万元

黄千方有时会在“快手”上发布卖鱼的视频。
杀一条三斤一两的草鱼,他只用不到60秒钟的韶光。

从水箱里捞出鱼,猛地砸下。
他摆荡一把光泽暗哑的菜刀,鱼鳞像雪花一样飞舞起来,接着取出鱼鳃,剖开鱼腹,去除内脏,“19块5,”他闇练地报出价格。

上午,黄千方在笛扬商苑的摊位卖,老板一个月给他3000元,下午,他转移到小马路菜市场,“卖一条大鱼能挣10块钱”,每每要到五六点才能收工。

喝瓶老酒,刷一下子“快手”,黄千方在鱼摊后面的铁架床沉沉睡去。
他每天的就寝韶光只有5小时。
凌晨一点,他就要起床,去杭州萧山进货。
怕醒不来,从凌晨1点03分到1:21分,他设了5个闹钟。

骂了句粗口,黄千方谩骂最近湿漉漉的景象。
郝中友意外身亡,从法律上来说,他没有任务,但从“人性主义”讲,他以为理亏。
这个词,是他从郝中友大伯口中听说的,对方提出5万元的赔偿,他以为高,但对方很客气。
郝中友8岁的女儿小玲挺喜好他,追着他喊“大伯”,贰心软了。

黄千方也离过婚,前妻在他下狱三年后离开了,留下女儿,“就当每个月少抽点烟吧,以前抽20元一包的,现在抽10元一包的,”他签下承诺书,按下红指模,答应一次性补偿一万元,剩下4万元,按每月300元分期付给小玲,“绝不间断,永不反悔。

直到签承诺书时,他才知道,同乡网友的全名叫“郝中友”:“才认识二十分钟,又不是我让他跳的,一年白干了。

在柯桥打工的筠连人过得有好有坏

“在老家能干什么呢,一个月顶多一千块钱,给孩子买奶粉都不足,”杜红和郝中友先后在同一家川菜馆打工,都来自筠连县巡司镇梧桐村落,她在五组,郝中友在八组,是梧桐村落最远的一个村落组,大山环抱。

杜红挺胖,但容貌底子不错,一双大眼睛流光溢彩。
25岁的杜红,大女儿已经6岁,她和丈夫也没有领结婚证。

这次过年回家,她最舍不得离开两个孩子,“听说我要走了,大女儿裹起铺盖(被子)哭得稀里哗啦,我在车上哭得稀里哗啦,但过了一下子山路太颠了,我被晃吐了,就不哭了,”杜红给心伤的讲述授予一个段子手式的结尾。

有宣布说,筠连有占地50亩的“浙商大酒店”,建筑者是在柯桥创业成功的筠连人。
环绕着郝中友的同乡中,生活看来都不随意马虎。
黄千方在平台审查不严格前也跑过外卖,遇上春节旺季,一个月能挣一万六七,他最喜好下雨下雪天,一个中午就能挣三百元,一次,黄千方送外卖时被小车撞飞,住了大半个月院。
成功属于个中的吃苦刻苦者。
郝中友原来帮忙打下手的厨师老李不识字,连普通话都讲不溜,烧菜时看不懂菜单,只能由郝中友把菜名一道道地报给他。
老李攒下辛劳钱,到现在也拥有了一家棋牌室、一家美容店,还买了一辆货车。

一些在柯桥的筠连人认为,他们的数量“最少有十万人”。
从最根本的摆地摊、拖架车等做起,筠连人的身影遍布柯桥,一个网帖说,“在中国轻纺城的集中批发点——东升路,两侧门市90%以上的是筠连人经营,以是被称为‘筠连一条街’”。

普通人努力生活,就有回甘和温暖

我第一次知道筠连,也是在“快手”上:一个筠连博主,自称“填海第一人”,每天在“快手”直播向河里丢一块石头,他充满年夜志壮志,相信自己将能填河、填江、填海……

犹如郝中友出租屋窗内窗外的迥异天下,有时刷着“快手”视频,我也会惊异于,面前呈现的与我感知的,是两个天下。

“你喜好看什么?”我问。
黄千方随手点开快手直播,一个娇嗲的女声传出,透过美颜滤镜,主播眉目娟秀,黄千方一边念着字幕,“湖南人,23岁,有一女,不能再生养,”——“便是为了找工具嘛!”他哈哈一乐,轻快地点击两下屏幕,一颗爱心飞了出来。
“他们能赚好多钱,”黄千方认定。

张萌是王秀芬继任丈夫的邻居,他今年26岁,在县城开文印店,兼卖鲜花。
他也玩“快手”,粉丝量是郝中友的10倍。
在另一个短视频运用上,他则有1万多粉丝。
他“快手”播放量最高的视频,有100多万人次不雅观看,主题是“重访盐津‘鬼城’”,那是个废弃的别墅群,张萌配上诡异音乐。
一条热门评论说,个中一栋别墅“有个人影”。

张萌身边玩短视频的人不少,他认识一个隔壁村落博主,拥有几十万粉丝,“听说一年能赚一二十万元,”张萌没想过以此挣钱,但他可以理解郝中友们的动机,“这样拍视频挣钱,总比搬砖干农活轻松点。

玩快手的都是若何的人?杂志《GQ》,曾总结,“快手”为“普通人努力生活的痕迹,有残酷,也有回甘和温暖。
快手授予每个人表达展示的权利,证明普通人的生活是有力量的。

“快手”平台事情职员回答钱江说,平台对危险行为有管理规定,类似跳河的内容无法通过审核。
短视频是大家记录生活、休闲娱乐的办法,希望大家理性对待,录制视频时把稳安全,切勿为了博取关注冒险拍摄。

或许,残酷的从不是“快手”,而是步步紧逼的生活。
个中包含底层的努力和仰望,不乏追名逐利的狂热,但也渴望关注理解、冲破审美隔阂。

郝中友去世后,他的90多条“快手”视频被平台清零。
个中一段视频里,他打扮成托钵人样子容貌,玄色布条挂在身上,捧着泥碗,脸上抹得乱七八糟。

犹如快手上浩瀚视频给我的不雅观感一样,乍一看有点风趣,乃至失落笑出声,但看着看着,心逐步沉下去,五味杂陈的感情如鲠在喉。

郝中友踩着背景音乐的节奏,唱着,“大哥哥大姐姐们,你们都是有钱人,谁有那多余的零钱,给我这可怜的人”。
他说,当天的气温只有5摄氏度。

20天后,他穿着这身衣服,跃入冰冷河水。

(除郝中友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成功,没有捷径可走

郝中友的悲剧,让人唏嘘。
他的背后,是和他一样,试图通过直播等办法迅速改进自己生活的浩瀚年轻人。
他们家庭条件一样平常,学历普通,年纪轻轻就在打工,在大城市里渴望更好的生活,但又缺少足够的能力,于是就寻求直播、短视频等渠道,试图用“出格出位”的办法引人关注,迅速出名,然后变现。

“红了,就不用再上班了!”这大概是他们共同的心声,诚然,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无可厚非,但是从现实来看,想通过几个视频就让人生走向顶峰,是不切实际的。
而采纳各种出格的办法,终极将得不偿失落,付出的代价大概是承受不起的。
想要改变生活,终极还是要脚踏实地,好好奋斗。
如果能吃苦,从事诸如送外卖等相对辛劳的事情,也能有份体面的收入。
所有那些看上去的捷径,实在都是最远的弯路。
一步一个脚印,才能真正走向自己人生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