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当她决定逃离这段婚姻,她以为故事很快会结束。
彼时宁顺花刚结婚五个月。

第一次离婚起诉被法院驳回后,两人开始了漫长的离婚拉锯战。

女子5年4次起诉离婚均遭驳回丈夫扬言离婚可以把命搭上第五次起诉因男方申请延期开庭 汽车知识

随之而来的是丈夫陈定华不断加码的威胁、威吓,乃至诉诸暴力。
陈定华在接管上游新闻采访时扬言,法院一旦判离,他会“报复”,“要离婚可以,把命搭上”。

只管有多次报警记录和多份对陈定华的行政惩罚决定书,可当宁顺花一次又一次走上法庭,得到的结果却是“夫妻感情尚未完备分裂”,不准予离婚。

3月3日,宁顺花第五次提起了离婚诉讼。
近一周,这个湖南女孩干脆实名站了出来,“5年4次起诉离婚被法院驳回”迅速得到大量关注。

新京报多次考试测验联系陈定华,电话均未接通。
4月17日,宁顺花作为家属收到关照,陈定华因威胁、威吓宁顺花及家人,被警方行政拘留十天。
宁顺花得到了十天的“安全期”。

4月21日,衡阳县公民法院发布通报,原定于4月23日开庭审理的宁顺花与陈定华离婚轇轕一案,因被告提出申请,将延期开庭。

衡阳县委宣扬部干系卖力人也向新京报回应称,干系部门都在行动,针对可能涌现的突发情形提前做好了预案,保护当事人的人身安全。

2019年12月18日,与陈定华发生争执后,宁顺花的伤情鉴定记录。
受访者供图

逃离家暴

4月中旬,离婚一事上了热搜后,宁顺花停息了事情。

起初是同事发来宣布的链接,问,“这和你同名吗?”后来不断有人发来信息问,“这是你吗?”“你怎么看上这样的人?”

宁顺花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深圳这几年,她独居生活,同事都以为她是单身,她不知该怎么阐明,这些年她都在离婚,而且“闹得这么大”。

领导也打来电话,希望她能安歇一段韶光,由于业主们都来求证,影响不好。

现在,宁顺花在深圳一处小区物业事情,收入不高,但比起之前从事多年的发卖事情,这份事情不用过多抛头露面,与人打交道——她听说,丈夫陈定华在四处打听她,还找了私家侦查。
为此,她搬了四次家,住到郊区热闹的街区,这样哪怕是陈定华定位到她的位置,短韶光内也难以精准找到她。

四月的深圳俨然入夏,外出时,她穿了件短袖T恤,微卷的头发在脑后绑成马尾,一缕刘海被汗水打湿,但她险些全程戴着口罩,坐在街角咖啡店的露台上,也只偶尔摘下,喝上一大口茶,又迅速戴上。

还有人发来微信问她,“你在哪里?”她立马警觉起来,看到有宣布说陈定华也在广东,她便放了一把水果刀在床边,一伸手就能够到。

这样的恐怖源于丈夫两年前的一次殴打。
2019年的冬天,她第四次起诉离婚,第一次庭审结束去高铁站的路上,三辆白色小车前后夹击,将她的出租车逼停。

车门被拉开。
宁顺花瞥见陈定华怒气冲冲的脸,他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往车外拽,她的黄色羽绒服被撕开一道长口子,人一下撞在车门框上,从车里跌倒在地。
她大声呼喊,陈定华猛力掐住她的脖子,连续拽着她的头发狠狠撞击路面。

她只觉得到脑袋里嗡嗡作响,头皮被撕裂般疼痛,迷迷糊糊觉得到,陈定华与其余两人分别抬起她的手脚,她扯着嗓子喊,嗓子疼痛,险些出不了什么声,她只能更激烈地挣扎。

一旁盖屋子的村落民拿着铁铲围了上来,有人报了警。
衡阳县公安局樟树派出所出具的一份接报案登记表记录了这一过程:宁顺花面部、脖子有血痕,后脑部有血肿,陈定华面部和手部有血痕,眼镜和手机破坏。
陈定华因此被行政拘留五日。

宁顺花带着伤情鉴定和陈定华的《公安行政惩罚决定书》向衡阳县公民法院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她安慰自己,“大概打了我是好事,这次总该判离了吧?”

之后她逃回了深圳的出租屋里,用车祸的借口请了假,一周多不敢出门。

身上的伤口逐步结了痂,但影响还在连续。
她开始严重失落眠,每天要熬到两三点才能睡着。
晚上,她手机放着视频,眼睛闭起来听,有时候是一些历史题材的电视剧,也听新闻,听到过被打的妻子反杀了丈夫的新闻,她感同身受。
夜里要醒好几次,楼道里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她立马会惊醒,觉得呼吸一窒,蜷缩着等声音远去。

恐怖缠绕着她,“提到这个名字我都害怕。
”走在路上,她远远看到一个背影,像是陈定华,心一下揪紧,转头就跑。
“彷佛在哪里,都有人可能捉住你,把你打一顿。
”她身体止不住抖动,“我怕是他,我很怕是他,这便是个恶魔。

2020年8月的一天中午,宁顺花的弟弟收到了她的第四次起诉讯断书,打来电话,“还是驳回。
”她一下没能缓过神来,愤怒、不解、几近绝望的感情很快吞噬了她,她手抖得险些握不住手机。

结婚前,宁顺花从家里拍的村落里一角。
受访者供图

仓促的婚姻

步入结婚那年,宁顺花28岁。

越靠近30岁,她的焦虑感越甚。
身边的朋友险些都已结婚生子,她担心自己过了生养的最佳年纪,也会以为,“像我们这种文化程度不是很高的人,30岁后还单身,找到幸福的几率更低了。

最初有媒人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先容,那个人家里有钱,那个人是个大学生。
她便直接谢绝了,“彷佛认为我会高攀他们一样。

她也相过几次亲,有的一头黄毛,穿着花俏,像个花花公子,有的长相不佳。
她一度疑惑,是不是在媒人眼里,她就适宜这样的人。

宁顺花长着一张鹅蛋脸,大眼睛,身材纤细,皮肤白皙,不少人夸过她长得像韩国明星蔡琳。
初中毕业后,她随着姐姐去了广东,在电子厂上班,后来做发卖,险些跑遍了深圳、珠海东莞的电子市场。
她在老家韶光不多,每年只有过年时回来几天。

两个姐姐陆续远嫁外省后,父亲不肯望小女儿再远嫁,也开始张罗,催一催她,碰着得当的人就可以定下来了,早点结婚。

2015年底,陈定华领着媒人上宁家说亲。
两家屋舍相隔一大片农田,宁顺花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那次见面,他穿了件玄色棉袄,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单眼皮,险些没怎么和她讲话,看起来是“内向型的人”。
这并不是她喜好的类型,她喜好“看起来很端正的,脾气温和,聪慧一点,又比较镇静的人。

但在媒人的话里,两人年事、形状、条件都很般配。
陈定华比她大三岁,开着一辆白色路虎,车还未挂牌,拎着烟酒。
媒人说,他在亲戚开的塑胶厂里投了一些钱,谋了个不错的职位,在市里刚买了屋子。

宁顺花问他,在厂里管什么?厂里效益怎么样?他支支吾吾转移了话题,只说婚后带她去厂里看看。

当天,陈定华提出希望两人的亲事“定下来”,宁顺花以为太快了,没答应。
过完年,她回广东上班,陈定华留在老家。
两人每天的联系里,陈定华总催着早点结婚。

陈定华的表亲廖琼华记得,那年4月份,陈定华在一间当铺买了一枚钻戒,对别传播宣传花了12万元,打算去广东向宁顺花求婚。

宁顺花收到戒指的照片时,就在电话里表明,别买,她不喜好这个格局。
但陈定华还是买了,“他说他喜好。

那是宁顺花第一次感到没被尊重,“结婚戒指不是要去店里面一起挑选吗?他没有。
”陈定华拿来的戒指,装在一只小密封袋里,钻不小,但颜色泛黄。
宁顺花跑去街边找了家金店,店员测试后说是很劣质的钻石。
她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他不是拿个假的乱来我就行了。

2016年6月,陈定华又去了趟广东,当面写了一张《终(遵)守婚法》,担保“婚后禁黄赌毒”,让宁顺花放心。
媒人也打电话,“你不要挑了,你们年事也这么大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几天后,宁顺花辞去了事情,随着陈定华回老家领了证。

对宁顺花来说,这个“草率”的决定更像是一次妥协。
“认命了,年事已经在这里,找一个人搭伴过日子。
”她说,别人也是这样相亲结婚,平平淡淡,一辈子也过去了。

2017年7月15日,陈定华与宁顺花父亲发生冲突,致使宁顺花父亲左眼受伤,鼻骨骨折。
图为宁顺花父亲。
受访者供图

“陌生”的丈夫

婚后,宁顺花很快创造,陈定华与她印象里“内向的人”大相径庭。

他很张扬。
领完证,村落里人见告宁顺花,他们结婚前,陈定华便扬言,“谁帮他做媒成功,他给五万钱红包。
”此前这样的话,亲戚廖琼华也多次听他说过。

他总穿一些印着大幅狮子脸一类胆怯图案的衣服,脖子上挂一条小指粗的黄金项链,腰上晃着车钥匙,开车时,他喜好一脚猛踩油门,车冲出去,再一脚刹车踩到底,在乡里的路上很扎眼。
宁顺花喊他开稳一点,他笑哈哈地不说话,连续这样开。

他们也没有相同的爱好。
宁顺花喜好听王菲的歌,丈夫却爱听花鼓戏。
她习气早睡早起,他却每天要睡到中午,吃个饭出门,深夜才回家。
和朋友聚会时,他们总在打牌,宁顺花不会打,坐在一旁被吵得头疼,也没话聊。

丈夫的感情也起伏不定。
做菜时她习气放辣椒,端上桌时,陈定华会端起那盘菜直接倒进垃圾桶,她才知道,“他不能吃辣,就干脆大家都别吃了。
”有时吵完架出门,晚上回来,他又心情不错,打一盆热水,给她洗脚。

更多始料未及的问题涌现了。
有一天,宁顺花问起丈夫塑胶厂事情的事情,他溘然大吼,操着一口隧道的方言,“你老问问问,话太多了,根本没这回事,行弗成。

她说,婚后才创造丈夫赌钱。
不止一次听到丈夫和朋友张君诚(化名)几人谈起,有人本日输几万,那天输了几万。

实际上,张君诚说,在衡阳县,常打牌的人险些都知道陈定华有个外号“赌神”,他在牌桌上玩得大,也玩得起,乃至还开过赌场。
陈定华高中辍学后,便在广东混赌场,十几年了,身家全是从牌上赢来的。
“一晚上几万、十几万的输赢是平常的事情。

陈定华也因赌钱被拘留、惩罚过很多次。
张君诚说,“他性情很过分,赌赢了还好,赌输了脾气特殊暴躁,谁要说句什么,他操起手边的凳子就往你头上砸。

创造丈夫无业、嗜赌后,宁顺花跑去了广东姐姐家里,几天后陈定华来接人,哭着跪在她面前,写了一张担保书,承诺一定去找个事情,再也不赌了。

宁顺花心软了,给了丈夫一次改过的机会。
再回到衡阳,陈定华拿出30万元,让她卖力新居装修。
他照常睡到中午出门,后半夜归家,激烈的争吵逐渐化为无奈,宁顺花没再去拆穿他。

赌钱显然是一件收不住手的事情。
至少张君诚不相信陈定华能戒赌,结婚后陈定华轻微收了心,但他依旧生动在赌场里,“他赌钱十几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来钱快,戒是不可能的。

陈定华家中挂着两人的结婚照。
受访者供图

婚姻

2016年11月13日,在一个丈夫赌牌归家的清晨,宁顺花决定逃离这段婚姻。

她什么也没有带走,独身只身一人去车站,买了一张去广东的火车票。
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她不断核阅自己短暂的婚姻生活,“没什么新婚燕尔的觉得,只有不断的吵架、冷战。

脑海里有了离婚的动机。
“赌钱的人有本日,没来日诰日。
”现在离婚,对双方的侵害能降到最低,两人还没有办酒席,没有孩子,“把彩礼退给他就好。

提出离婚的电话里,陈定华在玩“炸金花”,喧华的出牌声音里,他不耐烦地回,“打了却婚证往后,主动权在我,不是在你,我不同意离,这个婚是不可能离掉的。

2016年12月1日,宁顺花第一次起诉离婚,她乃至不知道怎么写诉状。
在衡阳县公民法院门口,她花了三百块钱找人代写,离婚的情由只有一条:对方迷恋赌钱。

但她手头没有证据。
没曾想,起诉四天后,她作为家属收到关照,陈定华因两次赌钱被罚款,行政拘留十二日。
但这项证据终极却没能被法院采信,讯断认定,“不能证明被告有赌钱恶习且屡教不改。

第一次起诉庭审后,陈定华请张君诚几人,奉劝宁顺花不要离婚,“他多次担保再赌就剁自己的手。

谈天记录显示,奉劝未果,陈定华发来威吓信息,“你那双眼睛我要定了”“被泼硫酸的女人”。
宁顺花拉黑他的号码,他用其他号码再打来,宁顺花再拉黑,到后来,她一看到湖南的号码就拉黑。

陈定华也做过一些事情来试图挽回这段婚姻。
陈定华的姐姐见告,他写了一百份承诺书,发给村落民,承认自己任性、大意、赌博,决心痛改前非。
闹离婚这几年,陈定华依然常去看望宁顺花的奶奶,冬天还给她送去热水袋和电热风扇,他说奶奶从没滋扰过他们的婚事,他孝顺她。

张君诚说,前两年,陈定华手里的钱基本都输了,他把车卖了,但装修屋子的钱一分没动。
“在贰心里,屋子装修睦了,宁顺花就能回来了。

但这些都没有见效。
2017年7月14日,宁顺花回老家第二次起诉离婚。
陈定华阻拦,打劫她包里的起诉材料,打劫过程中,宁顺花扇了他两个耳光。
陈定华拽住她不放,终极她只能报警。
做完笔录后,看到陈定华守在派出所门口,她便在二楼扒着水管爬下去,从后门逃了出去。

这一举动激怒了陈定华。
宁顺花讲述,讯问她的着落未果后,陈定华先是打了宁父一个耳光,又用菜刀刀背砍伤她的弟弟,创造还是联系不上宁顺花,他的拳头落在宁父脸上,致使宁父左眼受伤,鼻骨骨折。

2017年7月24日,衡阳县公安局井头派出所的《受案登记表》记录,7月14日、7月15日双方发生的两次冲突,致使宁父受伤。
陈定华因此被行政拘留五天,宁顺花也因打了他两个耳光,被行政拘留三天。
他见告张君诚,自己这么做,只是想和宁顺花好好谈谈,她没给他机会。

另一份《公安行政惩罚决定书》显示,在2017年11月28日,第二次起诉庭审后,陈定华驾车逼停当时宁顺花代理状师的车,敲碎了车窗玻璃。
短信记录显示,联系不到宁顺花,他不断给宁顺花的家人发送威吓信息,大多是网上搜索的“报复杀人”“灭门案”之类的新闻链接。

陈定华的姐姐认为,宁顺花把这次她先动手打人的冲突发到网上,说陈定华有暴力方向,是“恶人先告状,引起大家的可怜”。

她说,弟弟发威吓信也是想尽力挽回,“我们劝他放手,别人不是吓大的,走极度只会两败俱伤。
都劝不了,我弟对她一往情深,没有心机,直肚直肠,才做了一些极度的事情。

案子审理期间,陈定华装修睦了屋子,他在法院门口抢走宁顺花的身份证,说要带她去看一眼新居,看完就赞许离婚。
到新居后,他让朋友把门反锁了,开始絮絮叨叨和妻子说着话。

宁顺花以为煎熬,天一点点黑了,他还不肯开门放她走。
她想起一次开庭时,陈定华说,“和你斗,其乐无穷”。
她起身把花瓶、水杯都摔了,门还是没开,直到深夜,宁顺花姐姐报警后,警察上门她才离开。

第三次起诉离婚,陈定华因带着几人到长沙威胁宁顺花弟弟,被行政拘留五天。

但让宁顺花最真实觉得到恐怖的是,第四次起诉离婚后,陈定华拦车殴打了她。
陈定华在接管九派新闻采访时阐明,这是他唯一一次对宁顺花动手。
“我想把她从车上拉下来,说谈清楚了再走。
她不动,我抱她也抱不动,就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出来了。

陈定华将他的极度行为归因于宁顺花的“狠心”。
他在接管九派新闻采访时提到,2018年,他的父亲快去世时,他希望宁顺花等几个月,但她依然第一韶光就起诉了。

诉诸威吓与暴力之外,陈定华也在用其他办法给宁顺花施压。
陈定华多年好友张君诚见告,他收到过陈定华发来的几伸开房记录,上面有宁顺花的照片。
他发给了所有认识的人,说宁顺花被一个比宁父年纪还大的富人包养,喊大家打电话去谐谑她,“听说你被包养,多少钱一晚?”

4月15日,陈定华在接管澎湃新闻采访时表示,他给了宁顺花30多万元装修屋子,38万做生意,又花10多万元给她买钻戒,如今她闹离婚“不认账”。

但第四次讯断书表明,2016年12月,宁顺花将陈定华交付其装修房屋款予以结算,31万元之中的12万元用于装修房屋外,剩余装修19万元退还陈定华。
陈定华供应的关于38万元的借据,也没有得到法院认定。

只管如此,在当地,张君诚、廖琼华和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一说法,村落里也开始传,宁家小女儿在表面名声不好,是不是骗婚。
陈定华的姐姐见告,陈定华结婚时给了女方6.6万元彩礼钱,婚后也给女方钱花,每次好几千,“对她好得没话说,她还一贯闹离婚”。

对此,宁顺花说,除了生活开销,自己没收过陈定华的钱,至于6.6万元彩礼和钻戒,等离婚后她可以奉还。

张君诚劝过陈定华,“你这样做,往后她还怎么抬得开始做人,她更不会跟你了。
”当时陈定华回答他,“她要离婚,我就毁了她。

4月18日,陈定华的母亲在得知儿子被行政拘留后,伤心过度,一天没用饭,陈定华的姐姐叹气,“由于离婚闹得满城风雨,往后他也很难抬开始。
”近两年,陈定华的母亲自体加倍不好,姐姐回到衡阳照顾母亲,她们住在陈定华的新居里,墙上还挂着弟弟的结婚照。

2018年4月10日,衡阳市中级公民法院门口,陈定华抢走了宁顺花的包,监控视频里穿白色短袖T恤的男子为陈定华。
受访者供图

离不了的婚

2020年7月,宁顺花差一点就离成了婚。

当时,陈定华提出赞许离婚的条件,要和宁顺花签一份离婚协议。
协议约定:女方承诺两年内不谈恋爱、不结婚,双方保持联系,男方不威胁、不威吓、不家暴女方及支属,并改掉不良习气,不从事违法犯罪活动,两年后复婚。

终极两人都没签。
宁顺花说,陈定华哀求加一句,“若不复婚、势必报复”,她没答应。
而陈定华在接管采访时说,当时妇联建议她加上一条,女方对男方重新产生感情后,再考虑跟男方复婚,他以为心里没底,想让她改成“百分之百”。

2020年8月,宁顺花的第四次离婚起诉被驳回。
当时,她与陈定华分居近四年,两次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陈定华也因威胁、威吓与暴力行为被拘留四次,法院仍认为“为保障家庭稳定和社会和谐,以不离婚更为适宜。

她供应的作为夫妻二情面感分裂的证据,包括多份报案登记表、伤情鉴定书等材料,法院认为,这几份证据“缺少关联性,不予采信”。
陈定华发送给她及家人威胁短信截图,法院认定,这份证据真实合法,也具有关联,“但不能完备达到其证明目的。

而陈定华供应的部分证据,包括陈定华为宁顺花缴付电话费;宁顺花发送的两张短信截图,“本日没动…你想我了吧”“等屋子装修睦了,我们就不用分开了,明年我跟你走,你在哪我在哪”;以及2017年8月两人在深圳一家酒店的入住单,法院讯断认定,能证明二人夫妻感情尚未完备分裂。

宁顺花称,她已经向法院和妇联多次提出,陈定华编造了短信记录,将别人的用户名设置成她的电话号码,还拿走了她的一张身份证做了假的开房记录,希望他们调查这两项证据的真实性。
衡阳县委宣扬部干系事情职员回应称,尚在审理中,干系情形暂时还不清楚。

今年3月,提起第五次离婚诉讼后,宁顺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她没能供应更多的证据,她早已与法律意义上的丈夫陈定华断了联系,不知道该如何去向法院证明,他们已经“感情分裂”。

“离婚诉讼讯断依据的法定条件是感情分裂,它没有一个非常量化的指标。
”在海内资深婚姻家事状师李莹看来,此案中,男方存在家暴、赌钱等行为,且女方已经4次起诉离婚,从次数上就能解释夫妻感情分裂,无和好可能。
到第四次起诉,法院仍不判离,这个讯断结果相对守旧。

4月19日,衡阳市委宣扬部干系事情职员向新京报阐明,在这个案件里,法官的出发点是好的,男方有报复社会的极度行为,如果大略地判离,万一极度事宜发生,法官要承担任务,而选择暂时不判离婚,双方之间能先缓和一下局势。
对付这起离婚案的讯断,一定是法、理、情的综合考量下的结果。

这个不雅观点也被喷鼻香港大学法学院教授贺欣认同,他曾对近十年间中国的离婚案件进行过实证研究,创造有高达62%的涉家庭暴力的离婚诉讼因此调度或主动撤诉办法结案。
“强行解除婚姻的话,不仅女方会受到威胁,有时还会威胁法官,以是法官会非常慎重,选择相对安全的办法,先不判离,再去做事情。

贺欣教授认为,法官在处理涉家庭暴力的离婚诉讼时,受到了相称大的制度性约束,除了坚持社会稳定的考量,法院本身对法官的管理、评价体系,也存在问题。

4月17日,宁顺花作为家属收到关照,陈定华再次因威胁、威吓宁顺花及家人,被行政拘留十天。
受访者供图

等待的日子

4月20日下午,宁顺花得到关照,她提起的第五次离婚诉讼,将在三天后开庭审理。
这是她第一次在开庭前觉得轻松,她定了回衡阳的车票,还去公园里晒一下子太阳。

起诉离婚的四年半里,她一度不知道离婚这条路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每一次起诉后,隐约看到了终点,转过弯道,现实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乃至想过最极度的可能:她从二十几岁起诉到四十岁,还离不成婚,她就假装与他和好,买一瓶百草枯,跟他同归于尽。
她不肯望真有这么一天。

这段已经有名无实的婚姻,就像在宁顺花身边装了一颗定时炸弹,她的生活随时可能被炸毁。
她缩进了自己的壳里,很难再去相信他人。
脾气变得浮躁;险些没有了自己的生活,除了忙事情和诉讼,她都宅在家里,不再去旅游,也很少听音乐了。

更让她腼腆的是,家人的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胁。
姐弟几人很少回老家,他们给独居的父亲院子里装上了摄像头。

身边也有人劝她,你不要起诉了,就这样分开过一辈子算了。
乃至有同事给她先容过工具,她都谢绝,“人家凭什么跟你过着心惊肉跳、东躲西藏的生活?”

她说,自己未来该当不会另娶亲了。
她乃至去打听了深圳的养老院。

现实把宁顺花逼成了半个“离婚专家”。
从第二次起诉开始,诉状都是她自己写的。
听说姐姐的朋友永劫光被家暴,宁顺花语气武断,“一定喊她要立时离婚,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她也见告年轻的朋友,不是每段婚姻都这么糟糕,“我只是碰着了一个不好的人而已。

4月21日,等待庭审的宁顺花接到法院打来的电话,“开庭延期了,韶光未定”。

她又失落眠了。
这一纸离婚讯断,她已经等待了四年半。

以前刷短视频时,看到离婚的人拉了横幅庆祝,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等她离婚了,她也要大醉一场,还要在路上欢呼,大喊,“我终于规复自由了”。

文 | 新京报 肖薇薇 演习生 尚倩玉

编辑 | 陈晓舒 校正 | 李世辉

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