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包含剧透内容,请把稳
弁言:我现在很想为《做游戏的人》这个系列增加一篇文章,便是采访《赛博朋克2077》的中文本地化团队,问问他们是若何把《黑梦》《高等动物》《垃圾场》《再见杰克》这些内容变成每个玩家都必须经历的任务名称的——毕竟,从原文的任务列表中,根本没法看出它与“黑梦”有什么关联。
在游戏的主线里,“黑梦”与“高等动物”是必经的任务
但是在英文版的任务列表上你根本就看不出来它为什么要翻译成这样
但我必须要说:它竟然如此适可而止,乃至达到了美妙的程度。经历了整体的故事进程之后,如果你已经进入了V的人生,那么当“黑梦”作为一件无法躲避、必须发生的故事呈现在游戏主线里时,我乃至觉得到了一阵战栗:纵然是在经历了《天外天下》和《极乐迪斯科》堪称卓绝确当地化体验之后,我仍旧要为这个直击灵魂的转译击节夸奖。
梦的解析:25岁的窦唯有些问题想问这个天下当你在身边听不见新的声音,当你在歌曲里找不到良知和生命,表示一个时期正在缓缓去世去,一些最好的音乐作品也在此时成形,他们将让你再度创造音乐的真实性。
这并非倚老卖老:我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对付摇滚乐的认识从何开始,但对付80年代生人的摇滚乐迷来说,被并称为“魔岩三杰”的窦唯、张楚、何勇与他们的作品是中国摇滚绝对无法绕过的里程碑:《黑梦》《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垃圾场》在1994年的中国音乐界形成了征象级的作品,在磁带与CD的年代流传在每个城市躁动的青年人群里,成为那个年代中值得铭刻的插曲。
如果仅就《黑梦》而言,这或许是窦唯音乐道路上最主要的一步。1992年,“黑豹”乐队发行了第一张同名专辑,正版销量即高达150万张(盗版数量无法估计,十倍打底),堪称如日中天。但23岁的窦唯却在此时作出了人生路上最主要的一个决定:重新开始。当其他人为之不解和惋惜时,窦唯或许已经想清楚了自己须要做些什么并决定去做,但他此时还不知道做出来的是什么。
直到1994年,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结果:他做了一个《黑梦》。
离开黑豹之后,窦唯与一些朋友组起了“做梦”乐队,在半即兴与不断的实验中摸索音乐的边界。他们一贯处于一种与现实生活若即若离的状态,在张元1992年的《北京杂种》(崔健主演)中也真实地记录了他们那时仿佛“梦游”般的生活。
92年底,窦唯终结了“做梦乐队”,个中原因众说纷纭,并无定论——但或许窦唯想要一个更加复苏的答案。在两年之后,他带给人们一张充满迷惑、纠结、试探,宛如深陷泥潭的专辑,在音乐的考试测验上也充满多元化与实验性,甚至于在本日听来仍旧会感叹如此大胆的打破竟然是发生在20多年前的事。
很著名的一张“做梦乐队”照片:左起为经纪人陈小虎、鼓手余伟民(后由赵牧阳接替)、王菲、窦唯、贝司陈劲、键盘白方林、吉他吴珂
《黑梦》专辑中的歌曲,大部分于此时成型:和他早期在乐队中的作品,有极大差别,减少了浪漫欢娱的感想熏染却强化了他对生活品质的呈现。就像许多活在这个时期的年青人一样,生命中充斥的迷惑与难题,都借由“梦”的形式开释出来。他以比较具实验性的技法,把所有的歌曲以音效贯串衔接在一起,像是重新组合了生活中的片段梦境,强化了听觉上的幻境感想熏染。每一首歌都像是从梦中传来,让你看不太清楚,却知道有许多光芒颜色正在变革;每一记鼓声都像来自于心脏的正后方,你不但听到了心跳,也听得见他的残响。这种强烈的“非现实”特性,便是他这张专辑的创作基调,以一种年轻生命特有的敏锐感想熏染,把自己体会的天下,直接呈现出来,有许多与当时代既存的音乐类型极为不同的新异色彩,极具首创性。
前为吉他手吴珂,96年因服用过量盐酸曲马多离世,时年24岁。在我看来,他乃至带有相称的Sid Vicious式的悲剧色彩
仅存的93年首演中可以读出,“做梦乐队”的沉淀里仍以青年的躁动和愤怒为主,对付这天下的不理解与痛楚更加直不雅观地呈现出来。但人是不能一贯做梦的,梦也会有色彩与情境——那种深陷泥潭的体验会在美梦与噩梦中同时涌现:当你意识到美梦将醒,或噩梦来临之时,不由自主的慌乱与纠结将成为人所体验到的主要印记。想要将梦里的惊悸失落措、迷茫无助通报出来,则须要将其提纯为更加直不雅观的东西。
而《黑梦》便是这样一张如此精良的录音室专辑。虽然陈小虎在多年之后仍旧会愤怒地认为“滚石唱片让黑梦的纯度降落到只有30%”,但它留下的代价在本日依旧足以尖锐地戳穿每个青年,或者每个有过青年时期的人。
《黑梦》的深邃纠结与《赛博朋克2077》的光怪陆离迈开大步匆匆忙忙奔奔波波去探求 探求一份能让自己感到欣慰的骄傲 不顾统统疯疯颠颠跌跌撞撞地奔跑 奔向那份能让自己感到安全的怀抱
机核关于赛博朋克的谈论已经很多,从创作初衷到艺术风格再到详细表达——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无法忽略的:高科技低生活、超越想象力的天下构架、巨型都邑、极致的商业巨子……如果将这些全部剥离后,留下的仍旧是人性在极度环境中被推至极致的反思。
窦唯创作《黑梦》的时期,“商业”尚未像本日这样影响到每个人的生活,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其有复苏的认识。彼时纵然是直接打仗到商业规则本身的窦唯,或许也并不能想清楚个中所有的缘由——只管“做梦乐队”的终结,或许与台湾滚石唱片当时“只签个人,不签乐队”的决策有直接的关系,但我们并不能就此评价它的是非——由于留给我们的,只有充满混乱和迷惑的历史,以及《黑梦》这张专辑。
窦唯,1994年,红磡
这种迷惑在《黑梦》的灵魂曲《玄色梦中》得到了最极致的表示。26年后,已经身在赛博朋克时期的我们,面对现下的时期,可能会近似恐怖地创造,在歌词中搅作一团的那些铁蒺藜般的痛楚,在这20多年间,并未得到办理,而是愈演愈烈——而且看起来,纵然真的到了2077年,统统也不会有个尽头。这天下上总熟年轻人,总有未习气这天下规则与潜规则的苦痛叫嚣,而这些叫嚣都如此相似。
到处探求,探求安慰 对我说来那太宝贵 人海茫茫不会退却撤退 玄色梦中我去安睡 梦中没有错与对 梦中有安也有危 梦的时期我在胡说 梦醒时候才会解脱
“这不公道,我不能接管”
“这不公道,我不能接管”
“这不公道,我不能接管”
以是我才以为把“Playing for time”翻译成“黑梦”切实其实神了
《2077》中的冲突高潮,只是将这些痛楚用极限的戏剧化呈现出来而已
而对付“这不公道,我不能接管”,《赛博朋克2077》里大量的故事给出的回答虽然千奇百怪,指向的结论都是:“我不知道,我不能去说”。这种在痛楚过后的无奈与被压抑的愤怒,可以将其解读为成本被推向“终产阶级”之后的怪相,也可以理解为人在追寻“超我”时不断遭遇的挫折,而在社会与自我否定的双重打击之下,人的崩溃与沉沦或许已经是命中注定。
另一个任务名“高等动物”则更加隐晦与沉重。它直接映射的这首《高等动物》,在华语音乐界亦是难以望其项背的经典。整首歌的主体是48个形容词,来描述人的社会化观点、行为与征象,或者说“我们用什么来定义人类本身”。它自身的高度定义化与解构语境,放在《2077》的故事线与光怪陆离的夜之城里,险些每处都完美契合。
抵牾 虚伪 贪婪 欺骗 抱负 迷惑 大略 善变 好强 无奈 孤独 薄弱 推让 朝气 繁芜 讨厌 妒忌 凶险 争夺 埋怨 自私 无聊 变态 冒险 好色 善良 博爱 诡辩 能说 空虚 诚挚 金钱 哦,我的天 高等动物 地狱天国 皆在人间 伟大 微小 中庸 可怜 欢快 痛楚 战役 安然 辉煌 黯淡 得意 伤感 挟恨 报复 跋扈 求全谴责
“高等动物”是“黑梦”之后的主线任务,玩家的真正决议将从这里开始——在最开始选择你的出身无非是为夜之城的旅行增加一点噱头和点缀,决定命运的选择或者说关于你想法的镜像,将在终极为你奉上真实的答案。为了得到这个答案,你要在这座城市里奔波,劳碌,期间经历许许多多的故事,或参与个中,或静不雅观其变。但在终极,你会创造这座城市唯独短缺一件东西,而你在这里也不可能得到它:
幸福在哪里?
幸福是一种恐怖的奢侈品,不但《2077》里没有它的存在,而且很难在任何赛博朋克的天下里存在。是的,纵不雅观险些所有的赛博朋克题材作品,我们能从个中看到“高等动物”创造的所有统统。高科技只是人类装饰外表的一层空壳,从想象到现实的霓虹只是在掩饰笼罩着那种本能的不安:我们创造了巨大的都邑并生活于其间,但终极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有没有人真的想过这些?
或许是诡异的巧合,或许是启示译者将“Playing for time”和“Automatic Love”翻译为“黑梦”和“高等动物”的契机,便是《2077》中另一位主角Johnny Silverhand自身也是一位摇滚乐手,除了愤怒之外,更在夜之城的天下中用惊世骇俗的行为,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他的愤怒与思考或许未至东方的内敛,但他用音乐表达自己的困惑与痛楚,与《黑梦》并无二致。
而又有谁敢说,真正理解他们呢?
我并不敢说我懂什么。我连自己也没弄懂
谨此向《2077》的中文本地化团队献上敬意我须要在这篇即兴的文章结尾再次强调一下:在我个人看来,《赛博朋克2077》简体中文版对任务的大胆转译已经上升到了二次创作的新高度。这种与典故、音乐史乃至游戏情境(对,我说的便是那个全黑bug,我也碰上了)完美契合的封装转义,犹如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开泰。
而关于这个游戏本身,我也想在此轻微多说几句:诚如所见,现在的它仍旧满是bug,多到近似于无法容忍的地步。但在最为核心的部分,那些经由思考、熬炼与雕琢的故事,在“赛博朋克”的外皮下、在RPG的骨骼里仍旧熠熠生辉。而对付中国玩家来说,全程中文配音、全程本地化又词通义达的简体中文文本,让这个充满丰富内容的天下头一次如此鲜活。
因此,我不会提出任何现在就购买《赛博朋克2077》的建议。但我个人以为,如果你喜好RPG,或者有一天喜好上RPG,那么韶光并不是问题——我的意思是,什么时候去玩,等到什么时候玩,玩多久,都不是问题。
这样有趣的灵魂笔墨在《2077》里有一百多万字,有的是韶光逐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