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芳坐在轮椅上,两个月前他驾驶的大客车发生车祸,他永久失落去了右腿。A12-A13版拍照/新京报 孙瑞丽
谢成龙从法院申请提出的5辆大巴之一,据理解,这些车辆在去年底已经被注销了营运资质。
和女儿在一起的谢成龙,他曾是金旺通公司的老板,在这次车祸中罹难。
刘守芳永久失落去了踩刹车的右脚。
6月1日,广西阳朔,刘守芳坐在轮椅上,垂下拿烟的手,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前的4月2日,他驾驶的桂C17126大客车在二广高速肇庆路段,与一辆大货车追尾。这场车祸导致4去世28伤。
交警部门认定他是导致事件发生的全部任务人,他没有回嘴,他的老板谢成龙和副司机张甲贵在那场车祸中罹难。
除了谢成龙,包括刘守芳、张甲贵在内的车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桂C17126早在2011年起就被桂林法院查封,2015年底车的资质已经在桂林运管处注销,车辆没有购买保险,车上营运证件涉嫌造假,几个月前的年检系费钱请“中介”帮忙通过……
按交警部门的认定,这辆车在事发时涉嫌造孽营运。
刘守芳还不理解的事实是:事件发生时,这辆车所属的公司也已经发生了变更,谢成龙已经把自己的所有股份转让出去,公司实在已经有了新的名字。
由于谢成龙已去世,公司新任大股东极力撇清与涉事车辆的关系,对付伤亡者,新公司没有支付任何用度。
6月3日、4日,没有争取到任何赔偿的情形下,车祸中两名去世亡搭客尸首在肇庆火化。
“刹车出问题 回桂林再修”
下午1点,刘守芳才接过家人递给他的一碗泡面,这是他当天的第一顿饭。他用纸盒子垫手,把面碗凑近嘴边,吃了几口,放下,再也没有端起。
“不想吃。”他坐在轮椅上,右腿膝盖以下截肢,刀口刚刚愈合,怕与轮椅摩擦,下面垫了一块毛巾,里面还是忍不住地痛。阁下烟灰缸里,是他1个多小时里抽掉的6根烟蒂。43岁的他现在险些烟不离手。
“刹车要换才行”。刘守芳清清楚楚记得,3月31日,深圳,车队杨师傅见告过他和谢成龙的这句话。
刘守芳跟老板谢成龙干了7年多了。今年3月下旬,刘守芳接到谢成龙电话,让他去深圳跑一趟客运,线路是深圳至湖南邵阳。3月30日,他和另一名外聘的司机张甲贵抵达深圳。
3月31日,深圳坂田客运站,刘守芳随谢成龙去取车。启动桂C17126时,车队的杨师傅见告他们,“刹车不好了,换了才行。”
“修睦得1万块钱,当时谢成龙说,不修了,回桂林再修。”老板不愿意修,刘守芳没有多说什么。
4月1日,从深圳坂田客运站出来,他们最先到达东莞高埗车站,在站外,拉上了已经联系好的10个客人。然后掉头去了东莞大朗客运站,进了站内,拉上了25名买好票的搭客。
刘守芳回顾,在大朗车站内,他们勾留了3个小时,下午6点才从大朗车站出发,前往广州新塘一个村落庄里,拉上10名搭客。
桂C17126核载49人,他们共拉上了45人。
深圳至邵阳,这趟路程统共800多公里。
当天,由于清明节假期小车免费,二广高速上车流较大。由于知道刹车有问题,刘守芳一贯将速率压至高速限速的下限,70-80公里/小时。
4月2日0时30分许,行驶了仅200多公里,至二广高速肇庆路段,车速溘然放缓,刘守芳踩刹车,创造桂C17126刹车失落灵。
刹车终极失落败,桂C17126右半部撞上了一辆重型仓栅式半挂车。
刘守芳记得,他当时头脑一片空缺,“蒙了”,右腿被卡住,剧痛。他记得当时自己喊了两声谢成龙,彷佛听到他“哼哼”了两声。
终极,包括谢成龙、张甲贵在内,坐在车辆右前方的4人去世亡,车内28人受伤。
接盘“烂摊子”背后
直到发生车祸,刘守芳还不知道,他的桂林公司的老板已经不是谢成龙了。
2008年初,30岁的谢成龙在广西桂林市注册了桂林市金旺通旅游客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旺通”),得到了至少14个省际客运资质。买车,组建车队,承揽旅游包车做事。在桂林,旅游大巴公司“只要好好干,就会有买卖”。谢成龙的朋友杨中纯说,金旺通最初的买卖也不差,乃至跟桂林其他旅游大巴公司比起来,更有竞争上风。
杨中纯认为自己是谢成龙“无话不谈的兄弟”。他见告新京报,近几年,运管部门对省际客车营运资质审核特殊严格,“费钱找关系不一定能拿到。”
“由于谢成龙拿到的是省际营运资质,全国各地,除了北京,都能跑。”
红火了几年后,在杨中纯眼中会跑关系,头脑活泛的谢成龙却开始麻烦不断。
“谢成龙毕竟年轻,有了公司,有了资产,就开始赌钱,费钱也大手大脚,背负了很多债务。”杨中纯说,谢成龙曾被债主殴打,有时连电话也不敢接,讨债的拉横幅堵路不让他们走车。2011年,谢成龙由于车辆买卖条约问题,被桂林大宇客车有限公司告上法庭。2009年5月至12月,谢成龙从大宇客车购买17辆旅游大巴,总价670多万,分期付款。2011年,大宇公司创造,在没有偿还完购车款的情形下,谢成龙就私自将车辆抵押,大宇公司认为陵犯了公司利益,将谢成龙告上法庭。金旺通名下11台车被法院查封,6台车被拍卖。
工商资料显示,金旺通公司曾在去年1月份进行过一次工商变更,变更后的名称为“桂林力程运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力程公司”)。变更之前,公司大股东和法人代表均为谢成龙。2015年11月10日,金旺通又发生一次股权转让,谢成龙将其持有的60%股份转让给杨启华,1%转让给杨中纯,39%转让给莫某某,杨中纯担当法人代表。
“我这1%的股份实际上是为谢成龙代持。”杨中纯说。
作为公司的大股东和实际掌握人,杨启华为什么会接盘一个基本瘫痪的客运公司?
“他们没有省际客运资质,接手金旺通,便是看中了金旺通的资质。”杨中纯说。
一份桂林市运管处的资料显示,2015年底,力程公司向桂林市运管处申请对包括桂C17126在内、金旺通名下的18辆车进行注销。
“这么做的目的,是由于这18辆车有的即将报废,大部分处于被法院查封状态,不能完成过户,只能注销。”杨中纯见告新京报。
杨中纯说,按照干系法律规定,资产被查封之后,不能买卖或转让。金旺通公司变更为力程公司之后,这些车辆始终不能变更到新公司名下。杨启华因此希望通过注销旧车辆,购买新车辆的办法,把营运资质转移到力程公司名下。
2015年12月29日,力程公司申请的注销公司18辆车的申请在桂林运管处得到批准。力程公司如愿得到原来在金旺通名下的14个省际客运资质。
闹事车涉造孽营运
5月18日,车祸发生一个多月后,桂林交警发布一则,“金旺通(现更名为桂林力程运输有限公司)名下登记的16辆旅游客车,已于2015年底申请办理了注销道路运输容许证,但自2016年以来,这些车辆仍连续参与道路客运运输,涉嫌造孽营运。”并公布了包括桂C17126在内的16辆车的车牌号,提醒乘客不要乘坐这些车。
车祸发生时,桂C17126已经被注销,没有了营运资质,按正常程序,也无法申请道路运输经营容许证和线路牌照。那这辆车是怎么上路的呢?
杨中纯透露,桂C17126一贯处于被法院查封状态。2016年1月初,谢成龙曾向法院申请提出包括桂C17126在内的5辆旅游大巴,均得到通过。
“这个他跟我说过,找了关系才弄出来的。”杨中纯说。
就此说法与法院包办职员联系,一贯未果。
杨中纯见告新京报,谢成龙之以是把这几辆车提出来,是想趁着春运和清明节客运赚笔钱。
刘守芳曾受谢成龙约请,去跑春运。
刘守芳说,一开始春运的线路是深圳来回湖南。出发前,谢成龙给他们开的价格是一趟1300元,有补助。但到了之后,谢成龙没有涌现,接待他们的人叫杨启华,给他们开一趟1150元的价格,没有补助,而线路也变更为较远的深圳来回四川。
“第二天表面聘的6个师傅就生气走了。”刘守芳说。终极,他也没能参与春运。
杨启华、谢成龙从别处调来10个司机承担了这5辆车的春运任务。
参与事件处理的肇庆市交警支队副支队长陆达东见告新京报,事发后,他们在闹事车上创造了道路运输证。由于不能直接判断该证的真假,目前已经将道路运输证送往桂林运管处辨别真假。
曾到桂林市运管处采访干系问题,未得到答复。
按照深圳市春运期间客运规定,凡是上路营运客车,除常规证件外,必须要申请“春运证”。
“我们是假的,这在深圳客运行业不是秘密,春节前办假证的主动上门办理。”杨启华在深圳曾拥有一家客运公司,这家公司的干系卖力人说,谢成龙的5辆车所办的“春运证”全部为假证。
新京报从参与跑春运的一辆牌号为桂C17005的大巴车中拿到一份票据,上面显示,停靠车站为四川荣县西门车站,区间是荣县至深圳。韶光为2月15日,票价为690元。
据新京报得到的一份账单显示,全体春运,谢成龙的车辆共赚得14万元。
刘守芳回顾,3月25日春运结束后,谢成龙让人把3辆车开回桂林。为了赚点清明节客运的钱,他决定再跑一趟。而剩下的两辆车,本来要调用情形轻微好一些的另一辆,但是那辆车临时租给了别人,他们只能用桂C17126。随后,车祸发生。
事发时,涉事车辆的保险刚刚过期。新京报得到的一份对账单显示,2016年1月23日-26日,杨启华的深圳公司曾为包括桂C17126在内的5辆大巴购买保险,为期两个月,目的是承担春运任务。车辆保险于3月26日到期,没有续期。
找中介通过年检
据刘守芳回顾,1月9日,谢成龙把从法院提出的4辆大巴车开至桂林市铭安驾驶员之家机动车检测站(以下简称“检测站”)进行年检。
该检测站卖力人见告新京报,年检按照机动车安全技能考验项目和方法,紧张检测车身、车灯、刹车等情形,不符合情形不予发证。
刘守芳说,前去做检测的车辆挂牌均已7年多韶光,4辆车都有各种小问题。为了避免麻烦和尽快通过检测,谢成龙曾费钱委托检测站内的中介职员帮忙。
知情人士透露,给谢成龙做中介的人叫“老许”。
“对,我确实给谢成龙四台车做过检测。”老许说。在检测站内,没有人不认识他。一样平常车辆有点小问题,通过他都能过。
“我记得谢成龙的车当时轮胎不符合标准。”老许回顾。对付刹车,老许表示:“我劝他们能调只管即便调,焦急的话,也能过。”
上述检测站卖力人表示,谢成龙确实委托别人来做的检测,当时4辆车都顺利通过,于1月14日前后拿到了年检合格证。
按照正常年检,检测站年检一辆车收费为100元。老许说,帮谢成龙检车收费450元一辆。
1月19日,车辆被开至深圳。得到的对账单显示,除外租一辆车以外,别的4辆车在1月21日之后经历了多种修理,包括换轮胎、换轴承、修理刹车等等。
但桂C17126的刹车问题终极没有办理。
一靠近谢成龙的人士表示,谢成龙本人对安全问题也一贯不足重视。他曾在夏季跑跨省长途时,赞许让一位搭客的摩托车放在后备厢,摩托车油箱里面还有汽油。
伤亡者无人赔付
“公司至今没有送来一分钱。”参与事件处理的肇庆市交警支队副支队长陆达东见告新京报。
肇庆交警支队认为,力程公司便是原金旺通公司,该当主动承担支付医疗用度的任务。
陆达东说,事件发生一星期后,他们派人前往桂林,创造力程公司最新注册地址“人去楼空”,
“办公室门口挂牌子的胶水都还没有干掉。”陆达东说。杨启华后来去了四川等地,乃至躲在四川深山里,交警部门历时1个多月才将其找到。
陆达东说,由于闹事车辆登记公司仍为金旺通,力程公司又主动到当地运管部门办理了车辆注销手续。杨启华据此否认涉事车跟他有关系。
陆达东则认为,杨启华作为公司卖力人,至少该当对受害搭客表现出一点“关心”。况且,通过拜访调查,桂C17126上45名搭客都是杨启华从中联结拉来的。
杨启华委托的状师认为,从目前节制的信息看,杨启华并不是车辆实际掌握人,不应承担刑事任务;力程公司是否承担连带民事任务要等法院讯断。
陆达东说,截至目前,伤者住院用度及去世者丧葬用度已经支付60多万,还有一部分拖欠医院。已支付资金一部分来自道路运输社会救助基金会、一部分来自交警部门的筹款。
陆达东见告新京报,目前正在合营警方调查的杨启华曾表示,如果在不认定他和闹事车辆有关系的条件下,他乐意出于“人性主义”为车祸的伤亡者筹集一些补偿。
6月3日、4日,车祸中罹难的两名搭客尸首火化。他们的家属均没有拿到补偿。
右腿截肢,已失落去劳动能力的刘守芳坐在家里,他的小儿子6岁,大儿子刚刚结婚。
“原来基本靠我一个人养家。”刘守芳说,现在家里的开支,大部分靠在附近打工的哥哥声援。
“我该不该申请工伤赔偿呢?我该向谁申请?”
□新京报 孙瑞丽 广西桂林、广东深圳、肇庆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