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通讯员 卢念庆

本报 陈巨慧

弦子戏明皇遗曲入沿汶 汽车知识

沂蒙地区的大多数戏曲,都是由民间小曲发展起来的,但弦子戏却走的是“上层路线”。

统统由“娃娃”而起

“临沂公民广播电台,刚才你收听的是柳琴戏《喝面叶》,是由庆霞编辑播送的,接下来请连续欣赏柳琴戏《王小赶脚》。
”1984年,临沂公民广播电台草创成立后,编播实力有限,除了播点临沂新闻外,每天播柳琴戏。
彷佛蒙山沂水间,也就这点儿土得掉渣的戏曲形式值得显摆了。

说柳琴戏土,是一点儿不冤枉它。
康熙七年(公元1668年)六月十七日,鲁南地区遭遇有史料记载以来震级最高的大地震,震中便是临沂郯城。
这园地动把地上建筑夷为平地,使鲁南地区险些回到原始社会。
经济凋敝,灾民成群,灾后余生的人们不得不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上门要饭,不能白要,总要说句吉祥话,或唱支小曲哄哄人家。
柳琴戏便是“唱门子”唱出来的,行腔念白,全是土韵土话,曲调也相对大略,老百姓听两遍就会。
下里巴人的东西,在底层群众中就很随意马虎流传,达到了大家会哼、个个会唱的程度,成了那个期间沂蒙山区“一穷二白”形象在戏曲文化上的呈现,也加重了外地人眼中沂蒙人“直朴土气”的印象。

和苏南“流丽悠远、秀雅妩媚”的昆曲、京师“博大精湛、韵味醇厚”的京剧比,柳琴戏总少不了鱼目比珠的自惭形秽。
但如果你到沂南,就会有机会听到一种行腔韵味颇为古雅的戏曲,乍听像是昆曲,念白却分明是沂南土话,咿咿呀呀间,传达的意境,既有文人墨客的幽美、细腻,又有宫廷大内的雍容、典雅,绝不是乡野村落夫能创造、演绎的。
演出单位是沂南县北沿汶春满园弦子戏剧团,一个村落级剧团,怎么能演这么独特文雅的戏呢?

这事还得从唐玄宗李隆基提及。
唐玄宗贵为天子,却具有较高的戏曲音乐教化,是中国戏曲艺人间代供奉的祖师爷。
身为九五至尊的他,网络、整理了自汉乐府以来的各种戏曲艺术,培养了大批的戏班弟子。
相传,有一位新生的皇子昼夜呜咽不止,御医久治无效。
有一天,值班的小寺工资皇子唱了一支家乡小曲,皇子随即停滞了呜咽。
唐玄宗龙颜大悦,便问唱的是什么曲?寺人说,是家乡一首无名小曲。
唐玄宗便给这个小曲起了个曲名叫“耍孩儿”,并亲自操刀,整理改编成一个大曲牌——“娃娃”。
在这个根本上,又逐渐丰富积累,形成了弦子戏这种宫廷大戏,在长安流传开来。

沂南常桑行村落的颜真卿家族,和曲阜复圣府的颜家是同族,享受复圣府的部分报酬。
当时,颜家在朝廷做官的人很多,致仕后把府内的弦子戏艺人带回老家,这便是沂南弦子戏的本源。

常桑行村落向北不远过了汶河,有个北沿汶村落,旧称“会川乡颜温里”,这里的“颜温”便是“沿汶”的会意之写。
元朝末年,沂南尹姓先人尹从自东海(郡治在本日的郯城县城北)迁到这儿,经世代繁衍,尹姓成了沿汶村落所在的张庄镇第一大姓。
到了清乾隆年间,村落里出了个尹廷佩,在沂水县衙门里做官(沿汶时属沂水县),是个超级弦子戏迷,致仕后在村落里创办了弦子戏子弟班,出了生平、一旦叫尹元掌、尹元捷,是子弟班的顶梁柱,成了沂蒙地区戏班行的俊彦,带动弦子戏在当地流传开来。

如今,不论是本县的界湖、砖埠、蒲汪、白石窝、岸堤,还是兰山的前洞门、徐庄,沂水的院东头,莒南的大店、后惠子坡、薛家窑,都承认北沿汶村落是全体鲁南弦子戏的根。

温润蕴藉的九腔十八调

和梆子腔、京剧、越剧这些板腔构造的戏不同,弦子戏是曲牌构造的,这就和昆腔、柳子腔、花鼓戏、采茶戏一样了。
采取曲牌体的剧种,宜于抒怀,表现冲动大方感情就弱了,因此,弦子戏紧张以文戏为主,少有武场。

北沿汶弦子戏的曲牌丰富,以前有三百多个曲牌,目前能唱的也有一百个旁边。
由于各个曲牌的句数、句式、旋律、节奏、宫调的不同,可根据不同的剧情和人物性情选择利用,增强了表现力。
一个曲牌的唱词,多为是非句,句数、字数都有定格,比如拿《西湖游景》这出戏里贾玉蓉的“小调娃娃”:“奴本是女钗裙,俺好比俊昭君。
月里嫦娥没俺俊。
上穿石榴红蓝袄,下裰百褶叮当裙,两道娥眉紧相衬。
未行走文有典雅,一支花走出房门。
”第一二句三三,第二三四五六句四三,七八句是三四。
除四七句外都必须押韵,且一韵到底。
因此写曲牌构造的剧本,对作者的艺术哀求标准是很高的。

弦子戏的核心曲牌为娃娃、锁南枝、黄莺、山坡羊、朱云飞,行内称为五大曲,其他的曲牌唱腔只管有所不同,但其规律与演唱风格和“五大曲”都是同等的。
老艺人说,学会了弦子戏中的五大曲,就差不多能登台演唱弦子戏了。

弦子戏五大曲是历史演进逐步形成,是不断领悟发展的。
《白雪遗音》记载:“嘉靖初尚《锁南枝》……二词哗于市井,虽儿女初学语者,亦知歌之。
”所谓“哗于市井”,讲的是济南一带民歌俗曲广为盛行的状况,连刚刚学会说话的男女儿童都会唱。
明代万历进士王象春在诗集《齐音》中写道:“金线泉边是乐司,务头不唱旧宫词。
山坡羊带寄生草,揭调琵琶日暮时。
”可见“锁南枝”“山坡羊”等这些曲牌,在当时已经广为遍及。

弦子戏在北沿汶村落的发展过程中,难免融入不少当地的元素,如青阳腔、序子、罗儿、迷子、占腔等,都具有浓郁的沂南民间音乐风格,加上唱词和道白基本都是张庄沿汶一带的方言土语加韵白,非常有地方特色。

弦子戏的角色分工以及造型艺术等均与其他戏曲种类相似,但它的音乐非常新奇:弦子戏声腔分大调、小调,大调包括小生以外的官生、须生、须生、老旦的唱腔;小调包括小生在内的小旦、彩旦、青衣唱腔,大调用真本嗓,刚劲、苍凉、圆韧;小调用假嗓,细腻、委婉、缠绵。
唱腔音乐采取五种调性——越调、平调、下调、二八调、时调,同一个曲牌的唱腔大小调互异,如曲牌娃娃,同是大调和小调的唱腔,越调和平调唱腔互异,每每一个大曲牌就有十几种不同的唱法和唱腔,一些曲牌还有固定的唱词和衬词,如“八句娃娃七句飞,十二句的锁南枝,无呀不成飞”等等,过去有人形容它是“九腔十八调,七十二安安”。
正是由于这些特点,使得弦子戏的曲调抑扬抑扬,一曲“青阳”,如空谷覆信,幽美细腻,动听入耳,既能够表现繁芜的思想感情,又把温润蕴藉的古典美发挥到极致。

弦子戏的紧张伴奏乐器当然是弦子,这是弦子艺人低廉甜头的一种乐器,工厂没有生产的。
它是一种小于琵琶、大于柳琴的四弦乐器,两根老弦、一根中弦、一根小弦,音色极为独特。
北沿汶村落尹作允有把弦子已经传了五代,面皮换过三次,有着200多年的历史了。
弦子戏除了弦子,还有曲笛、笙、管、二胡、京胡、唢呐、琵琶等伴奏乐器,以及皮鼓、堂鼓,响板、大锣、小锣、大钹、小钹、木鱼等打击乐器。
弦子戏在音乐伴奏方面,有其独特之处。
在较大的一些曲牌唱腔里,有固定重复的大过门,贯穿于所有慢板、原板类唱腔之中,从而把不同的曲牌有机结合起来。

桑泉水边的世代吟唱

汶河旧称桑泉水,河水绕着北沿汶村落转了个大圈,只留了东北向的出口。
相对封闭的环境,反而让弦子戏较少受到外来影响,得以原汁原味地传承下来。
弦子戏虽然是从宫廷音乐演化而来,但经由千百年在民间的流传,已经完备平民化,演员全是村落里世代种地的农人,戏班也是他们自发结社而成。
受封建思想和文化水平的限定,北沿汶村落的弦子戏一贯坚持着家庭内部口传身授的传授教化办法,并且是传男不传女。
在田间地头,时常可见教习吟唱的身影,弦子戏已经融入北沿汶村落人的血脉,融入他们生活,“成为过日子的一部分”,老老少少张口能唱,捻手能弹。

尹成恩是弦子戏的第九代传人,当年妻子刚过世没两天,他就随戏班子唱戏了。
别人问他,能唱得下去吗?他说:“哭和唱一个味儿,我把所有的念想都表达在戏里,入戏的时候,就忘了统统!”

在外地人的印象里,北沿汶村落便是个大戏班子,当地有俚语:“北沿汶的驴一张嘴便是娃娃调,北沿汶的鸡一打鸣都是黄莺腔”“行走歌于途,坐卧哼四弦”,反响了全村落人痴迷于弦子戏的实况。

身上有戏,不演给大家看,即是没学。
从尹廷佩开始,北沿汶就没断了戏班子。
但北沿汶的弦子戏有个特点,险些所有的剧目都是笑剧,戏班子也从来不参与白公事演出。
紧张是赶集会、赶庙会,或是大户人家办红公事去唱堂会。
除在本县范围内,他们还到沂水、临沂、蒙阴、费县等周边的村落落演出,弦子戏的锣鼓家什一响,集会上说书、快板、杂耍、打拳的场子上就空了,集上的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很多人是“甘心荒了地,也舍不得弦子戏”,足见其受欢迎的程度。

在战役期间,北沿汶一带是根据地的一部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合营抗日战役、解放战役的形势,剧团编演了很多新戏,如《边联县里探》《大扩军》等,为鼓舞军心民心起了很大浸染。
1947年地皮改革后,村落里规定,参加戏班子演出顶整劳力一天的工分,这样演员能专心投入地演戏,为弦子戏的发展迎来一个高潮。
演职职员最多时曾达80多人,演出剧目30多个,呈现出尹成家、尹成恩、尹尚东、杨成太、尹作江、尹继增等一批有着深厚演出功力的演员。
1960年,他们代表当时的沂水县参加了全临沂地区文艺汇演,《雀山搬兵》《西湖游景》获了奖。

且听弦歌会雅意

北沿汶的弦子戏保留着秦风汉韵,嵌含着唐宋曲牌,融入了元明清期间北方盛行的各种声腔俗曲小令,是一份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弦子戏的曲牌名称与昆曲、昆剧高腔等多有雷同,属于同源同宗,也与山东柳子戏同属一个声腔系统。
但弦子戏不唱柳子调,这两者的核心曲牌名称似有雷同,乐调却有根本的差异。
因此,北沿汶弦子戏虽然属于现在意义上的大“弦索系统”,却是一个独立存在又濒临灭绝的传统剧种,算得上民间戏曲艺术的活化石。
它的存在,对戏曲史和戏曲理论方面的研究有着重要代价。

北沿汶的弦子戏原有传统剧目一百多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尹成家等老演员对这些剧目尚能完全影象。
但由于受当时条件和认识能力的限定,没能记录保存下来,随着他们的离世,大部分剧目已经失落传,现在能完全留存下来的仅有30多个,代表剧目有《雀山搬兵》《西湖游景》《双龙关》《珍珠衫》《寒江关》《阴功报》《蝴蝶梦》《三喜合》《倒休》《玉佩合》《凤仪亭》《大寒山》《高老庄》《破洪洲》《御碑亭》《闹书馆》《会缘合》《三姓楼》《小书馆》《改金牌》等。

老戏人保存的剧本,多是个人手写记录,受回顾和记录者文化水平的限定,错别字和理解偏颇的地方比较多。
加之原来剧本创作是为适应那个时期演出形式和演出环境须要,在当代舞台环境下完备照此演出,也不那么合理。
比如,一出戏中,很多唱段多有重复,这是由于以前在集场子上演,极少有不雅观众能坐下来听完一出戏,都是一波一波地听一下子就走了,为了让不同波次的听众能接上剧情,唱段就多有重复。

非遗保护注活气

到了上世纪90年代后期,社会转型加速,新的文艺形式纷至沓来,新的思想不雅观念更替交织,在电视、电影、盛行音乐等新文艺形式的冲击下,人们失落去了对弦子戏的依赖。
其实在地皮联产承包后,演员们也早就各自忙着种自家的任务田,没人乐意操心排练的事了。
惨淡运转一段韶光后,到1996年,北沿汶的弦子戏班子停滞了活动。
没有了内在动力,没人看,没法演,便是放开“传男不传女,不传外姓人”的禁忌,年轻人也不愿意学了,弦子戏难道真的要断弦子了?

眼看着百年传承难以接续,这可急坏了村落里尹作安、刘长胜、尹纪范、尹作允这些老戏骨。
对他们来说,三天不唱弦子戏就吃不好睡不喷鼻香。
于是,他们每每在空闲时候,相约在尹作安的旧宅里,凭着兴致唱上一段。
村落里的杨志富后来也加入到这个军队里来。
杨志富在外事情多年,打仗过其他文艺形式,眼界相对开阔,他以为弦子戏首先是要保护,也便是要做好挖掘整理事情,就请市县的戏剧专家,对弦子戏进行了系统的挖掘整理,用工尺谱和简谱两种形式记下所有的调式,对传统剧目中一些过期的、不康健、不符合现在舞台表现形式的内容进行合理删减,在唱腔设计和伴奏上也加以改进,使其更随意马虎让不雅观众接管。

通过一段一段、一本一本地回顾、考虑,共整理出40多个弦子戏演唱和伴奏曲牌、17个传统剧目。
这中间,难度最大的是记谱,用简谱记录弦子戏曲调,可不是个大略的事。
头几年,省里有几位戏剧专家也曾经作过考试测验,但他们记的谱唱出来完备不是弦子戏的味儿。
幸运的是,村落里几个老兄弟记出的谱弦子戏的味道十足。
他们打算到2020年底,完成弦子戏所有曲牌、剧目的挖掘整理和记录建档事情,使得“口传身授无依据,人去曲走戏消逝”再无可能。

要演戏,光指望几个老兄弟肯定弗成,必须要有一支老中青结合的军队。
经由努力,北沿汶村落的弦子戏通过了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验收,进一步规范了传承系统编制。
他们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理念,影响带动年轻人投身这项奇迹。
从2014年开始,根据新演员不同的天赋条件,合理分配角色,用“一对一配对,教与演结合”的办法,“师傅卖力到底,集体会诊纠偏”等办法,在短短的三年多韶光内,培养了16名精良中青年演员。
军队壮大了,他们不失落机遇地成立了沂南县北沿汶村落春满园弦子戏剧团,锣鼓重响,弦歌又起,一下把村落民的心激活起来。
他们与红石寨景区签订常年演出的条约,每年演出120场,熟习了剧目,磨炼了演员。

近几年,剧团多次在市县各种戏曲大赛和艺术活动中获奖,剧团新编了《传家宝》《喜看旅游生态新屯子》等多出反响新时期哀求、表现新屯子面貌的剧目,深受群众欢迎。
2018年农历正月初十,他们排练了全场戏《改金牌》,参加了临沂市文化部门的调演活动,得到巨大成功。
这是从1996年之后,北沿汶村落拿出的第一部全场戏,沉寂了22年之久的北沿汶弦子戏,活了!

有一种乡愁无可言说,有一种乡愁永留影象。
汶水之畔的弦歌声声,刻录下了先民的影象,承载着沂蒙大地的残酷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