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海内顶级音乐制作人,张亚东互助过的歌手包括窦唯、王菲、朴树、许巍、莫文蔚、李宇春等一长串名字。而在这个夏季,他因在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中担当“超级乐迷”,以亲切、直率还略带呆萌感的表现,迅速“圈粉”。他会在节目现场带领全场不雅观众一起打着节拍,会被一首歌带回到旧日光阴而含泪哽咽,会由于创造了现场乐队一个细节改编而感慨,更多的时候,他在节目中温顺地讲述着自己的不雅观点,“我以为特殊棒”或是“这首歌没有打动我”,直抒胸臆又小心翼翼。
在《乐队的夏天》中担当“超级乐迷”。
在张亚东看来,乐队是最难掌握也是最具个性的一种演出形式,人多,不雅观念冲突严重。“一堆斗志昂扬的人,七嘴八舌,为了音乐在一起,太难相处。”但是乐队在他那一代人的青春岁月中,是挥之不去的影象,“小时候,必须要和仅有的几个爱音乐的人,抱团取暖和,渴望一起去创造点什么,不然切实其实便是灾害。”在没有手机的那个时期,要联结一次排练只能靠“走”,走到鼓手家里,说他刚出去,一个多小时就延误了,只能原路返回。可是昔时夜家聚在一起,乐器出声的时候,统统痛楚都是可以被忽略的,“音乐便是有那么大的魔力。”
从戏曲,港台盛行歌,听到摇滚。从大同的文工团,到进入北京音乐圈,张亚东用了15年的韶光。以是他总会说,自己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革,多数时候都会以为无所适从。忧郁、寡言、文艺,这些都是外界投射到张亚东身上的“标签”。而困住他的,则是他给自己的人设:做一个年夜大好人。他有一个欲望,希望终有一天能成为一个“奇怪的老头儿。”他以为一个从事艺术事情的人,一贯那么镇静,像是种耻辱。到目前为止,他的欲望还没能实现,“想放飞自我,可这么些年都飞不起来,始终是一个通俗俗通的人,顾虑太多,好想做一个不管不顾的人啊。”想到这一点会让他感到少焉沮丧,“有时我能在车里骂自己一起,”他叹口气,“你无法想象我这个人生理包袱有多重。”
不是“天才型”选手,最怕“被关注”
张亚东是一个小城青年,他出生发展在山西大同。母亲是当地的晋剧演员,他从小在剧团终年夜,打扬琴、拉二胡,由于唯一借到的一把大提琴,开启了音乐的路程。
他自认不是一个“天才型”选手,不喜好上学,从小学到初中,至少被革职过三次,对所有的学校都不感兴趣。他喜好自己去学想要知道的知识,自己找来各种乐器法、和声学等音乐方面的书本。他不习气按照常规式“学音乐”的程序,要考哪个学校,先去找个老师,交一笔昂贵的学费,把关系混好,他对这些反感得要去世。
人物拍照/新京报 郭延冰
“可以养活自己的那一天,便是一个男人了。”在张亚东的天下里,所谓一个男人,便是能赢利了。以是他从13岁开始事情,在歌舞团养活自己。而上学对他来说,既有点奢侈,又有点摧残浪费蹂躏韶光。他会在绿皮火车上站一夜。从大同赶到北京,赶到王府井,就为买一盘罗大佑《之乎者也》的磁带,然后在车站吃点东西,音乐相伴的回程也就不再漫长。那时候,心里有着一个强烈的欲望,便是希望有一天磁带内页里能涌现自己的名字。
上世纪80年代他一贯在走穴,职员东拼西凑,四处奔波。赔钱的时候,乐手就分伙。当时为了找一个鼓手,大过年的坐火车跑到内蒙古,冻得连方向都找不着,全靠一个仅有的名字打听,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这些动荡不安的演出经历让他意识到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更乐意安静地在幕后创作,沉浸在自己的天下里。不要抛头露面,不想引人瞩目,“被关注”会令他不舒畅。
从最早在舞台上乱蹦乱跳、吉他弹唱,到只要有一束光给到他,就会浑身不清闲。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就算是后期跟王菲演出的时候,他也会全程低着头看地。可能都是由于母亲从小带着他到处投石问路,才导致他如此痛恨“才艺演出。”
他从小就特殊喜好安静,练琴、画画,基本都是一个人坐在屋里,而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情也成为他最空想的创作办法。
张亚东的画。
有些朋友无需互换一样默契十足
上世纪90年代初,二十出头的张亚东来到北京发展。有音乐功底,形象又好,有唱片公司想要签他,让他做歌手。有人说要按照艺人的办法送他去国外学习,张亚东一听就以为充满恐怖。“我不想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他谢绝了,他想做的是编曲和制作人。他15岁就已经在乐团编曲了,全靠自己记谱,包括配器法、和声都是靠自学,学完就开始给乐队写总谱,连管弦乐的作品都是靠耳朵听出来,记下每一个声部,组织大家去排练。
来北京后不久,张亚东遇见了窦唯,开始了两人的互助。那时还算是“新人”的张亚东第一次涌如今专辑《艳阳天》的乐手名单里,卖力吉他与键盘乐器。很快窦唯把张亚东先容给了王菲,于是有了1996年的《暴躁》。《暴躁》的制作过程极其顺利,张亚东跟王菲所有的互助都险些没有任何创意企划。张亚东去编曲,然后把吉他弹了,窦唯把鼓打了,王菲加入唱,大略自由。之后,王菲又推举他去了红星唱片公司。于是有了《麦田守望者》、许巍的《在别处》。
此后张亚东陆续帮王菲制作了《只爱陌生人》《寓言》《将爱》等专辑中的歌曲。作为互助最多的音乐伙伴,生活里却极少有交集。在综艺节目中他说这种关系简称“来疏亲”,“来往稀疏的亲密朋友”。
2008年,张亚东事情室成立,朴树到场助阵。
张亚东在音乐上另一个互助默契的人是朴树,两人相识于北京乐队演出的场子里。全体上世纪90年代张亚东基本都在北京乐队的场子里混,朴树也是。张亚东说,朴树那会儿就沉默寡言,两人后来成了好朋友,互助了《我去2000年》《生如夏花》等专辑。朴树写词极慢,每次都是先写曲,直到末了才把词填上。贰心里知道一个场景,那是他要表达的,可他没有把那幅画面见告张亚东,张亚东知道的只有音符,两人无数次在相互摸索试探中互助。但依然合拍,实属不易。不过他们之间的互换也是话不多,那时朴树常常去找张亚东,俩人就坐着各待各的。
谈及往事,张亚东笑了,“如果不是由于我努力,那便是幸运。来了北京后遇见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人,能够一起做音乐的好朋友。”他在北京找到了一种家的觉得,人一下也放松了。“身边碰着的朋友都是这样的,给你鼓励,给你特殊多力量。”
现在好歌词太少,都变成了套路
在音乐中,可以有张亚东须要的统统抚慰和力量。他曾经这样描述他和音乐的关系:“人活着该当有至爱,但不一定是活物,爱一个人,她可能会变心,爱一个宠物,它可能会去世,你一定要选择一个不会离开你的东西。我的选择是爱音乐。”
歌词方面,他喜好能带给他从未经历过的触动。张亚东喜好科恩的歌词,科恩在创作末了一张专辑的同名歌曲《You Want It Darker》时,已经知道自己身患重病,他写道,“如果你是庄家,那我就退出牌局;如果你是年夜夫,那我就让自己负伤累累。如果你想让阴郁来临,来吧,我准备好了。”这样的词不仅仅是冲动,更让他倔强,让他理解到人面对去世亡时该有的洒脱和力量。
而面对很多模式化的歌词,平庸的诗意、齐心专心要去世,却一贯活得好好的嘶喊,他受不了,听了是要翻脸的。谈到那些歌词,张亚东显得有些激动,原来深陷在沙发中的他溘然拿起了手机。翻到一首歌,外放出来,将歌词念给大家听。“是水你就流向海,是梦你就别醒来”,这是朋友推举的一个新人的歌,张亚东被这句歌词打动了,“歌词是能展现一个人的灵魂的,有便是有,藏不住。不像音乐你还可以暗昧其词。措辞,写出来那便是你,这个很胆怯。大多数盛行歌,词都太差了,都是套路。”
在他看来,一首好歌的标准太宽泛,打动他的多是理性感性完美平衡的作品。“我以为只有本能是靠不住的。”
这些年总有人问他,张亚东,你上一次做专辑是2008年,现在十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做专辑?张亚东摇头,“由于我以为没什么可写的。”他不想强制自己非要做一首歌,伪装有话要说的样子。“我时候准备着,期待着灵感的降临。”
这些年随着音乐大环境的改变,创作者的心态也发生了剧烈的变革。音乐平台上一首流量高的歌曲,一年可以拿到百万的版税。而一首特殊好的歌,没有流量就分文不值,“切实其实悲哀”。他一次次感叹,这便是一个流量时期,没有办法,“天哪,真要命。”
张亚东抱起了吉他,他看上去有些朝气又有些无奈,“很多人都会说我有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能赚到钱,过好的生活。我理解,愿美梦成真。但一定还要有一个梦是不必醒来的,做一个让你哪怕失落去统统都不愿醒的梦。”
“不说了,只管即便让自己愉快吧,哈哈”,虽然张亚东总这么说,但他一贯不愉快,由于这个行业存在很多壁垒,大家相互牵扯、竞争,劣币驱逐良币,难以打破。
【关于自我】
须要放飞,但是很难很难
张亚东特殊理性,他说自己不是凡·高,也不是柯本,他自认缺少艺术家那股“疯癫”气质。他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永久不会求朋友。但张亚东有自己的承担。他是家里的宗子,父母、弟弟,须要他做什么,他一定会尽到自己的任务。
“觉得我便是一贯在照顾别人的感情,忽略的总是自己。”他始终在跟自己“作战”,他常常会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会不会侵害到什么人,有的时候会一贯陷于抵牾的感情里。“实在我特殊不想这样。我已经年过半百了,该当活得特殊愉快,想说就说,别人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物拍照/新京报 郭延冰
“我要放飞自己啊”,他再次强调着。
张亚东涌如今"大众视野中永久是一副彬彬有礼、温和谦逊的样子,但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叛逆的人。看到一个东西随即的反应便是,回嘴。不管好或不好,异口同声的东西他就想离得远远的,我不要听。如果一个东西没有激起他的敌意,就代表着他被融化了,那种契合是妙不可言的。不说话,不代表认同,只是他不想与人争辩。能理解的,不必阐明。性情缘故原由,张亚东朋友并不多,作词人李焯雄,每一次从台北来北京都找他用饭。俩人见面寒暄几句,然后就各吃各的,谁也不说话了。到末了说,行,我送你回去。下回再见,依旧如此。也有见面就数落他弱点的编剧李樯,张亚东喜好这种、要不沉默、要不就开火,相互吹捧绝对成不了朋友。
然而他的事情须要跟不同的艺人互助。毕竟作品是艺人的,幕后制作只有尽最大努力帮助艺人。如果他不收敛自己的性情,就没法互助。以是他习气克制自己,时候提醒自己努力去看他人的优点。有时他会很倾慕高晓松,一天俩人录完节目回安歇室,高晓松进来说,“我刚才太冲动了!
”张亚东相信高晓松是发自内心的、诚挚的,可是他就没有被冲动到,“有时我乐意自己大略一点,别那么挑剔,别给自己和别人过高的标准,活着累,可始终还是很难放下内心的这份执拗。”
【关于生活】
不抹油,吃快餐,不健身
张亚东的生活大略到险些只剩下音乐,他对吃没哀求,给口吃的就饱了。别人说你都50岁了,怎么保养的?他不抹油,不买面霜,洗脸用喷鼻香皂,每天吃快餐,不打高尔夫球、不健身,没有社走运动。他的韶光都用来练琴,听歌,研究新的编曲。打开他的手机,所有下载的软件全部是跟音乐干系。网站给他推的广告都是卖乐器、软件的。连他最爱的消遣,看书、看电影,都还是和学习、接管有关,活到老学到老,并且不知疲倦。
在张亚东的天下里,险些只剩下了音乐,“我甘于接管自己的平庸生活,并依然能够在平庸的生活里得到美感。”他说,“乃至我在平庸的生活里得到艺术。”
至于焦虑,便是要赢利。这由不得谁,在这个大时期下没钱怎么办?好在他也不给自己太高的标准,物质的希望是可控的,那些奢侈的享受并不能给他带来持久的幸福。而为那些古老的乐器费钱,就不会很心疼。
说到世俗的爱好,张亚东紧锁眉头,“吸烟算吗?”边上的同事提示他,“您还喜好买衣服。”“啊,对,我特殊爱买衣服!
”张亚东笑了,他喜好穿,对衣服的哀求比较守旧,买来买去都是条绒、牛仔,还都是基本款。最好不要有特殊显眼的牌号。采访当天,他戴的帽子上有个logo,由于这是一个他特殊喜好的鼓品牌,才会戴。他对衣着和对自己的状态一样纠结,想要奇装异服末了却总是穿着老三样。大概很多这个年纪的成功人士不会理解,不便是买件衣服吗,怎么还有那么多讲究那么多乐趣?但张亚东边讲边比划,愉快得像个孩子。
新京报首席 刘玮 人物拍照 郭延冰
编辑 吴冬妮 校正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