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馆国庆招待会上的“故事”
1969年5月6日,周恩来专门召见耿飚,派他去任驻阿尔巴尼亚大使。5月16日,耿飚抵达阿尔巴尼亚都城地拉那。
1969年9月10日,一架专机从越南河内起飞,经塔什干、杜尚别、伊尔库茨克,绕了一个大圈子飞往北京。11日下午3时,飞机到达南苑机场。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走下飞机。中国总理周恩来在舷梯旁迎候他,两人大略拥抱,互称同道。在边界一触即发的情形下,开始坐下来对话。在五十五分钟的会商中,周恩来和柯西金达成了坚持边界现状、避免武装冲突、双方武装力量从有争议的地区分开打仗等包涵。这次会见缓和了中苏冲突,却导致中阿关系溘然变革。由于此时的阿尔巴尼亚已和苏联闹翻。
9月30日,中国驻阿尔巴尼亚大使馆举行新中国成立二十周年国庆招待会。
耿飚
按照海内的指示,耿飚的讲话稿中没有点苏联的名,这使东欧阵营的外交官们喜形于色。多少年了,每当宴会的主人在祝酒词中读到“苏修叛徒集团”的时候,他们只能拂袖而去,悻悻离开。今晚,他们终于可以安心地享用宴会上的中国食品了。
坐在来宾首席的霍查先是沉思,后表现出不满,接着在同耿飚的发言中,开始讲寓言故事。从苏共第二十二次代表大会后,赫鲁晓夫以苏联的民间故事对阿尔巴尼亚指鸡骂犬,霍查也学会了用拐弯抹角表达自己的不雅观点。
“一个农人,原来常常带着一把刀子,”霍查玩味着一把餐刀,没头没脑地说,“对地主当心性很高。有一天偶尔放下刀子,失落去当心,就被地主家的人杀了。”他看着那些苏东国家的使节大快朵颐,把话挑明了对耿飚说:“苏修是一定要进攻中国的,你们要有当心;我们阿尔巴尼亚虽然很小,但是我们对苏修的进攻并不害怕,而你们是七亿人口的大国,你们怕什么呢?”
耿飚是宴会的主人,又是大使身份,听了这些话不好直接回嘴他,便顺着霍查的“刀子”哲学谈自己的不雅观点:有个国家曾经对中国动“刀子”,中国仍反对诉诸武力,主见会谈。但他们认为中国这样做是懦弱可欺,便得寸进尺,那中国只好拿起“刀子”。结果,侵略者被中国打垮。耿飚说:“几十年来的斗争历史证明,毛主席的领导是英明精确的,中国在态度上不会失落去原则。二十年前毛主席就给我们讲过一段话:两个拳师比武,聪明的拳师每每先妥协一步,然后进攻;只有笨伯才一上场就拿出全部力量硬拼,结果是妥协一步的拳师得胜。”耿飚后来回忆当时的情景说:“当时真有‘燕雀焉知青云之志’之感。”
2
阿一、二把手要起东西来是那样的直白
1969年10月14日,地拉那机场。
访问中国的托斯卡率领阿尔巴尼亚的党政代表团返国,耿飚按外交礼仪赴机场欢迎。阿尔巴尼亚总理谢胡也来了。耿飚与谢胡一起步入机场。耿飚首先礼貌地说:“你好,谢胡同道。”
“你好。”这位不久前还向耿飚大谈对中国理解与支持的总理,现在却一反常态,莫名其妙地说,“这个机场很好。”“是吗?夜航设备办理了吗?”耿飚抛出一个机会,让他改正这种“刺儿头”的态度。“夜航设备办理了,什么飞机都可以降落,包括美国的波音,但是柯西金永久也不要想在这里降落。”
谢胡
话不投机。耿飚决定谈些别的来淡化一下因柯西金带来的烦懑。
当谈到阿尔巴尼亚北部的山有多高时,谢胡又找到了逞能的话题:“北部山不太高,但公民是非常年夜胆的,我们已敕令发给他们枪支,准备打仗。”耿飚以为他差点就喊“打倒法西斯,自由属于公民”之类的口号了。实际上谢胡用了差不多同样的感情说:“对付改动主义,除战役之外,其他任何方法都不能办理问题。”
谢胡把耿飚的脾气给调动起来了,他名字里有好几个“火”呢。他真想给谢胡上一堂战役学。但话到嘴边,耿飚还是把火给压住了。考虑到双方都有不少人在场,谢胡脾气暴躁,如果顶他,势必当场吵起来,直接影响到两国关系。面对着这样一些驻在国的党和国家领导人,耿飚“作了坐冷板凳的准备”。
11月24日,山鹰掠过地拉那上空。耿飚接到了久违了的请帖:霍查、谢胡主动表示友好,分别设宴招待中国大使。耿飚以为这两位领导人有所转变主张,实在他们是另有打算,宴请耿飚是由于中国副总理李先念要来地拉那参加阿尔巴尼亚解放二十五周年庆祝活动。他们知道耿飚和李先念关系不错,以是想请耿飚在李先念到达后,合营他们向李先念伸手要声援。霍查绝不掩饰笼罩地说:“你们有的,我们也要有。我们向你们哀求帮助,就像弟弟向哥哥哀求帮助一样。”谢胡说得更直白:“我们不向你们要,向谁要呢?”耿飚切实其实哭笑不得。
中国对阿尔巴尼亚的声援一贯是在自己遭受封锁、存在经济困难的情形下供应的。大到工厂电站,小到扑克牌,他们什么都要,连谢胡抽的喷鼻香烟也是中国的“中华”牌。中国没有的,他们也要。中国的白糖是从古巴入口的,中国海内好多人吃不到白糖,而阿方却提出按照阿的人口数量,哀求中国向他们供应古巴白糖。
3
耿飚气坏了,“真想拍桌子”
耿飚到任后,对中国援阿项目进行了大量调研。他和夫人赵兰喷鼻香前往阿北部德林河的上游,稽核由中国援建的“毛泽东水电站”。陪同前往的阿中心政治局委员、中心布告处布告卡博抱怨说:“周恩来同道曾经说过,可以提前供给我们‘毛泽东水电站’的培植设备,但担心我们能不能赶得上。”他信誓旦旦地说,阿尔巴尼亚的培植者已经做出担保,提前两年完成任务。耿飚根据工程的进度和投入的人力,以为他肯定不能提前完成培植。耿飚坦率地说:“你是担心贵国的哀求不能如数得到知足吧?那就请你签一个担保书,我将向海内报告提前供给你们设备。”卡博直挠头,末了也没敢出示他的“担保书”。这座水电站直到1974年才投入利用。
不仅是工业和根本培植,阿的农业劳动力也严重不敷,特殊是收成和栽种时令,更是缺少突击性的劳动大军。1969年11月8日,耿飚带上夫人和使馆全体职员,到地拉那区米泽兹农业互助社,同社员一起参加了收割晚玉米的劳动。耿飚在向使馆同道动员时说,晚玉米到现在还没有收割,会延误下一季作物的播种,大家要拿出突击队的劲头来助民劳动,要犹如在海内增援“三夏”一样。
实在,在这次劳动中,耿飚最大的收成是在阿尔巴尼亚的农业互助社里创造了一个怪征象。那便是每块地里都有几堆白花花的化肥,听凭日晒雨淋、挥发氧化。耿飚到湖南稽核过“大跃进”,到山西阳泉搞过“社教”,中国的农人把化肥当宝贝般奇异,像撒胡椒面那样施肥。而且这种化肥最怕光怕空气,只有埋到土里才能发挥效力,利用不当还会烧坏庄稼。
经由稽核,耿飚终于弄明白了:中国为阿尔巴尼亚在爱尔巴桑等地援建了好几个化肥厂,年产二十万吨,阿尔巴尼亚的互助社均匀每公顷地皮可以分到四百公斤化肥。耿飚见告马拉西,这个数字相称于中国的每亩地皮五六十斤,那可是中国农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数量。
查尔查尼
就这样,阿副总理查尔查尼还嫌不足,后来他向耿飚提出,要中国帮助改换一个化肥厂的紧张部件。该化肥厂是中国援建的,但当时阿方指定要意大利的生产线,中国只好用外汇从意大利入口了设备,给他们安装调试,投入生产。结果设备坏了,他们就哀求中国再去意大利购买,给他们改换。耿飚当即对他说:“不!
”
阿尔巴尼亚没有棉花,却哀求中国帮助他们培植一个纺织厂,还要中国用外汇去买棉花给他们。棉布终于纺织成了,却硬要向中国返销,反过来赚中国的钱,乃至成立了一个中阿轮船公司,配有三艘轮船(1970年增加为四艘),专门运送中国的援阿物资和阿尔巴尼亚卖给中国的货色。
阿尔巴尼亚有一个炼油厂,具熟年产十万吨的规模。这个炼油厂的设备十分前辈,代价三百多万美元,本来是中国从意大利入口自用的,“阿尔巴尼亚硬要,中国只好关照承运的轮船公司转舵驶往费里。可是,阿方既不想让中国的工程技能职员去调试安装,又不愿意出钱去请意大利的专家,他们不按设备规定的标准安装调试,自己鼓捣,结果达不莅临盆标准,频年亏损。当耿飚参不雅观该厂时,谢胡的帮手竟然当面埋怨是中国人使得该厂亏本的。乃至以深究任务的口气说:‘这是中国援建的啊,达不到指标呀。’耿飚气坏了,参不雅观回来后大声叫道:‘我真想拍桌子!
’”
阿尔巴尼亚还频频地向中国哀求军援,项目之繁多,数量之弘大,早已超出阿尔巴尼亚国防的须要。大到炮舰导弹、小到挎包水壶,无所不要。个中仅主战坦克就多达五百辆!
中国的歼-7飞机刚刚试验成功,他们得知这个,张口就要。
20世纪50年代,苏联曾经供给阿尔巴尼亚三艘潜艇。苏阿关系分裂后,苏联将潜艇要回,阿尔巴尼亚乘机扣留了一艘。但是他们连维修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哀求中国派专家去修。而且硬要制造双水内冷发电机组的江南造船厂的副厂长亲自去。副厂长根本不是从事这项业务的,他带领一些技能职员,把从海内加工的部件运到阿尔巴尼亚,在法罗拉修了两年。
特殊令人可气的是,中苏边疆珍宝岛事宜后,阿领导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中国东北有一支快速反应的滑雪部队,竟然也哀求中国给他们装备一支同样的部队。耿飚反问道:“贵国有那么大的雪吗?”
阿尔巴尼亚各级领导人置中国的经济困难于不顾,不仅张口就要,而且对声援物资根本就不爱惜,摧残浪费蹂躏征象非常严重。比如,马路边的电线杆都是用中国声援的优质钢管做的,这种钢管在中国只有分外须要的地方才能用一点。他们还用中国声援的优质钢筋、水泥在全国各地建筑了一万多个纪念碑。在“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口号下,道路两边建筑了许多水泥地堡。由于没有什么战事,阿尔巴尼亚人便在中国援建的这些堡垒里养鸡。
在法罗拉造船厂,耿飚到修理潜艇的码头上看望中国技能职员,不料却看到从中国入口的大量材料被任意丢弃在海滩上。当时非常难得的无缝钢管被官员弄到家里做养花的架子,连建厕所、铺路都用中国供应的最好的钢材,绝不珍惜。耿飚亲眼看到,有个工人从海水中捞上来的高档电缆和许多宝贵的机器零件,堆了满满一大屋子!
耿飚质问他们时,他们竟说,你们不是有的是吗?只要你们有的,我们就该当有,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想到毛主席就青菜下饭,周总理拿饼干充饥,老百姓买东西凭“购物券”……耿飚不由得望着亚得里亚海上空那些翻卷的云团,陷入久久的沉思。
4
写信!
给中心反响这里的情形
地拉那莱克·杜卡基尼大街57号,中国驻阿尔巴尼亚大使馆。耿飚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开始翔实地、客不雅观地用笔向海内先容在阿尔巴尼亚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不雅观点:“阿对我国际斗争策略持保留态度”“阿对我不能全部知足其声援哀求不满”“两党在政治思想方面也存有不合”……这封信长达十九页,耿飚写了一夜外加一个半天,写好后交由信使妥送乔冠华。乔冠华看了信,对耿飚如实反响情形大加赞赏,对他的详细见地也表示赞许,但是在当时的情形下,由于事关重大,乔冠华对付如何处理这些事情,也无能为力,只能把这封信转报中心。
后来,当耿飚返国见到李先念时,李先念激动地说:“耿飚,你胆子真不小,敢说阿尔巴尼亚的‘坏话’!
你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见地的人。我对这件事也有见地,但是一贯没有说话的机会。”周恩来说毛泽东看了耿飚的那封信后,说:耿飚敢说真话,反响真实情形,是个好大使。
(摘自《名人传记》 文/孔祥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