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好夜行。
不论是如水的月光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要心情尚好,我便出去。出门后,信马由疆。
我喜好热闹,更喜好热闹过后的静寂。白天感化在漫天的鼓噪中,为生存迫不得己,怎能为私欲而逃脱自己的社会任务与家庭责任。
入夜,繁华渐消,委迤走向人少的城市角落或田间阡陌,误入一处不熟习的小小村落,听狗的吠叫,偶尔一两个院子亮了灯,主人故意高咳了几声,复又归于沉着。
我的心随着夜的深,也逐渐沉着似水,不经意地想,想起纷纭杂杂。韶光是最好的抚平剂,高兴的悲哀的懊悔的等等诸多的往事,不再激起心的荡漾,最多偶尔触碰了心弦,自己哑然一笑。
月挂长空星稀疏,草木春秋人一世。
这几天,下弦月逐渐满盈,像拿在手中啃了几口的烧饼。忽然想起了上学时的一件趣事。
晚自习结束时,校园早已笼罩在月光里,没有路灯的校园在朦胧的月色里,显得更加安谧。
透进窗户的月光撒在宿舍的大通铺上,年轻的心在月光中生动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无厘头的话题,挑逗着年轻的神经。我不困,这样的月光里我怎能睡去。气盛的心接了一个话题又一个话题。终极我忘却了怎么打了赌,谁敢走回家。我便出了门,沐浴在月光里。正合我意。回不回家的赌约无所谓,能一人独行,像无根
的魂魄飘荡开去,在这月色里。
麦苗打湿了我的鞋,刚起的雾让我无法分辨野外里的路。年轻的腿脚不喜好路,总想蹚出一条新路来,我忽尔疾行,忽而跳跃,疯癫的我却被好心的同学唤醒了。本想撒完野回去的我,不得不信守诚诺,走回家去。
在夜里走这么长的路,我这是第一次,心中不免愉快起来。或许钱同学也有此意吧,想起那晚的月光里的夜行,现在还有少许激动。而我与钱同学的友情也从此开始了,至今已延续到了下一代。在往后的场合中,钱同学将此事当作玩笑说过多次,我也从最初的尴尬到适应,心中不免有几分失落落,真的是,友情长有知音难遇啊。
今夜的月光酷似当年的月光,只是身边没有了伴。我顺了石汶河逆流而上,被我踩过的石块在身后呻吟着。在环山路的灯光下,汶河桥头上,冰冷的手在手机上写下了以上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