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案件曾在2018年引发过一轮对枪支鉴定标准的辩论。近年来，我国采取“测定枪口比动能法”，非制式枪支所发射弹丸的枪口比动能大于即是1.8焦耳/平方厘米时，一律认定为枪支，相较此前采取的“射击干燥松木板法”，有近10倍的降幅。
有专家表示，这一标准是近些年来不少涉枪案件中，当事人坚称是“玩具枪”而法律机关却认定为“枪支”予以刑事追诉的争议根源，认为该当根据实际的致伤力大小、是否存在主客不雅观故意等成分来详细判断。
12月15日，“枪形钥匙扣”案件一审开庭，庭审环绕枪支鉴定的程序、细节，枪支认定标准等问题展开。历经三天审理，终极法院未当庭宣告讯断结果。
2020年12月15日，鞍山市中级公民法院公开庭审现场。图片来源：中国庭审公开网视频截图
生产发卖“枪形钥匙扣”被提起公诉
在李安龙好友张万（化名）的影象中，李安龙从小喜好机器技能，高中期间就热衷于研究手工模型，大学也选择了机器制造专业。婚后，李安龙开了一家淘宝店，紧张售卖3D打印机零件，工艺模型等。
据庭审中宣读的李安龙口供，2012年，李安龙通过互联网在国外购买了一个枪支形状的钥匙扣挂件，并从2013年开始，委托买卖伙伴许江华以买来的钥匙扣为原型复制生产。
据鉴定报告，枪形钥匙扣长度为4厘米。李安龙曾向张万展示过仿制的枪形钥匙扣，“个头很小，只有中指一半长，扳机可以摁动，摁下去有摔炮一样啪啪的响声，尾部还带着钥匙环。”张万说，李安龙见告他，钥匙扣是用锌合金做的，硬度低，易变形，重量只有30克，可以当作装饰物，自己打算卖它赢利。
在李安龙妻子安宁（化名）供应的一份枪形钥匙扣讲解视频中可以看到，钥匙扣整体呈银白色，握把处为玄色，外不雅观是缩小版手枪形状，内部有小拇指盖大小的转轮等装置。安宁称，她听李安龙说钥匙扣可以安装弹丸并发射出去，但没有见他演示过。
据李安龙供述，经许江华联系，梁锋的五金加工厂接下了枪形钥匙扣的生产、组装买卖，终极成品被邮寄给李安龙，在他的微信朋友圈和电商平台上以200元旁边的价格出售。有时，李安龙还会将摔炮中的炸药拆下来，做成低廉甜头“子弹”，免费送给买家。
一个叫郭嘉（化名）的买主在李安龙的淘宝店下单后，两人互加了微信。郭嘉的妻子见告新京报，丈夫也喜好收藏机器模型等工艺品，他看到李安龙朋友圈里枪形钥匙扣的信息后萌生了兴趣，做起了下线代理商，“卖一个钥匙扣赚几十块钱。”
由于钥匙扣形状分外，这桩买卖曾引起监管部门的把稳。安宁向新京报表示，2015年8月末，厦门警方曾对李安龙出售的枪形钥匙扣进行检讨，“但没有关照我们不可以发卖，也没有任何惩罚。”
直至2018年，辽宁鞍山警方在网上巡查时，创造了一起涉枪信息，逮捕了有关嫌疑人，又在嫌疑人的谈天记录中创造了一单枪形钥匙扣的交易信息。
据起诉书，根据这条线索，2018年7月31日，鞍山警方以涉嫌造孽买卖枪支罪在厦门逮捕了李安龙，并在其家中与车内查抄出62只枪形钥匙扣和多少零件。经中国刑警学院物证鉴定中央鉴定，这62只枪形钥匙扣因此炸药为动力的低廉甜头袖珍转轮手枪，属于非军用枪支，枪口比动能均超过1.8焦耳/平方厘米。随后，鞍山警方还逮捕了许江华、梁锋、郭嘉等人。
2019年4月3日，鞍山市公民审查院以“造孽制造、买卖、邮寄枪支”等罪名，对李安龙、许江华、梁锋、郭嘉等人提起公诉。经由一年多的审查，今年12月15日，该案在鞍山市中级公民法院进行公开庭审。
李安龙制售枪支钥匙扣，长度为4厘米。受访者供图。
枪支鉴定细节惹争议，重新鉴定申请暂未通过
庭审中公诉人提出，被告李安龙等人造孽制造、买卖、邮寄枪支的行为，触犯了《中华公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二十五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应该深究其刑事任务。在三天的庭审过程中，枪形钥匙扣的鉴定细节成了各方辩论焦点。
庭审第二天上午，两名中国刑警学院物证鉴定中央的事情职员出庭质证，并表示经鉴定中央对送检物质的考验，本案枪形物和特制子弹具备射击功能，枪口比动能均超过1.8焦耳/平方厘米，具有危险性。
状师则首先对枪形钥匙扣的尺寸问题提出了质疑。许江华的辩解状师周玉忠表示，公安部《枪支紧张零件及性能特色明细表》规定，枪管内孔直径应符合4.5、5.6、6、7.62、9、11、18.4毫米等常用制式枪支口径标准尺寸特色，因此，枪管内孔直径最低应为4.5毫米，但在鉴定书中，涉案枪形钥匙扣内孔直径仅为2毫米，不在明细表规定范围内，因此不应该被认定为枪管。
但出庭鉴定人、中国刑警学院物证鉴定中央鉴定员于邀洋并不认同这一说法，他认为，该明细表对枪管内孔直径的规定只是举例，后面还有一个“等”字，因此枪管内孔直径也可以低于4.5毫米。
对付这一辩论，曾代理多起涉枪案件并撰写干系论文的广东状师陈亮见告新京报，公安部《枪支致伤力的法庭科学鉴定判据》规定了枪支口径应小于20毫米，但对付枪支口径应大于多少毫米，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双方的说法都有道理，从法律角度来讲，无法明确对错。”
除了内孔直径，枪口比动能鉴定过程也存在争议。
枪口比动能数据是枪支鉴定的一个关键点。这一数据能直接表示枪支的杀伤力。要想测定它，须要向距枪口50厘米位置的测试靶水平射击弹丸，以此测算弹丸所具动能与其最大横截面积的比值。
周玉忠认为，由于李安龙给枪形钥匙扣低廉甜头的弹丸直径仅1.8毫米，而依据《法庭科学子弹测速仪通用技能条件》，用于测算枪口比动能的子弹测速仪仅能检测直径在4毫米至20毫米的弹丸，因此无法对该案过小的弹丸进行测速。
对此，在庭审中鉴定职员表示，“子弹测速仪以前也测过4毫米以下的弹丸。”
此外，庭审中鉴定职员称由于涉案枪形钥匙扣太小，无法在危险枪支发射架上进行测试，因此在测试枪口比动能时，采取了手持办法。
对此，李安龙的辩解状师杨卫华认为，这一测试办法不符合法律及鉴定规程，会导致测算出的枪口比动能偏差过大，“由于钥匙扣全长仅4厘米，手部的抖动很可能使钥匙扣位置移动，无法确保枪支与测试靶间恰好是50厘米的间隔，也无法担保枪支处于水平射击状态。”
对付鉴定职员和辩解职员在枪支鉴定细节上的争议，陈亮表示，《中华公民共和国枪支管理法》等法律文件并未对枪支鉴定的过程、详细办法有细致规定，目前有关枪支鉴定的细节问题，“仍处于模糊地带。”
正是由于上述争议，杨卫华等状师多次提出重新鉴定的申请。对此，审判长表示需合议庭进行商榷。截至庭审结束，该申请暂未通过。
状师称填装弹丸需拆开枪形钥匙扣。受访者供图
枪支鉴定标准存争议，案件未当庭宣判
据北京青年报宣布，安宁曾收到一名网友转发给她的枪形钥匙扣威力测试视频，视频中钥匙扣在近间隔条件下发射，仅能使鸡蛋壳移动几厘米，不能将其击破。
李安龙也在庭审中表示，自己始终认为“那便是个钥匙扣，是个玩具。”
通过安宁出示的讲解视频可以看到，涉案枪形钥匙扣设有挡板封去世弹孔，还有一个被螺丝固定在枪体上的实心鼓轮，要想填装子弹，须要卸掉螺丝，将钥匙扣拆开，取掉实心鼓轮。
“没有（真正的）枪支须要全体拆散才能填装子弹，这一构造解释产品设计之初就不是用来射击的。”杨卫华说。
在本案中，枪形钥匙扣鉴定出的枪口比动能为4.21焦耳/平方厘米至73.88焦耳/平方厘米不等。按照2010年12月7日公安部发布的《公安机关涉案枪支弹药性能鉴定事情规定》，非制式枪支所发射弹丸的枪口比动能大于即是1.8焦耳/平方厘米时，一律认定为枪支。
纵然不考虑上述对枪形钥匙扣在鉴定过程、办法上的争议，仅针对这一标准本身，状师和业界也多有疑议。
近年来，刘大尉走私武器案、天津赵春华气枪案等数起案件都曾引发人们对枪支鉴定标准的谈论。陈亮表示，“业内人士普遍认为1.8焦耳/平方厘米这个数据过低，而这也是这些枪支案件争议的源头。”
我国枪支鉴定标准发生过变革。中国公民公安大学法学院教授陈志军曾撰文，2010年以前，我国采取“射击干燥松木板法”来做枪支鉴定，“将枪口置于距厚度为25.4毫米的干燥松木板1米处射击，当弹头穿透该松木板时，即可认为足甚至人去世亡；弹头或弹片卡在松木板上的，即可认为足甚至人侵害。具有以上两种环境之一的，即可认定为枪支。”射击干燥松木板法认定具有致伤力而鉴定为枪支的数值是16焦耳/平方厘米。
2010年12月7日公安部发布《公安机关涉案枪支弹药性能鉴定事情规定》后，枪支鉴定改为利用“测定枪口比动能法”，鉴定标准的临界点从枪口比动能16焦耳/平方厘米降到1.8焦耳/平方厘米，将近10倍的降幅。陈志军认为，这一变革是近些年来不少涉枪案件中，当事人坚称是“玩具枪”而法律机关却认定为“枪支”予以刑事追诉的不合根源。
针对舆论质疑枪支鉴定标准过低问题，公安部《枪支致伤力的法庭科学鉴定判据》的紧张起草人季峻曾在接管媒体采访时阐明：1.8焦耳/平方厘米这一数据，是根据实验结果，并考虑到各种差异性成分，基于对眼睛的致伤力的考量得出的，是由许多专家经由多年研讨制订出来的。
陈亮也认为，鉴定标准的变革也具有一定合理性，“1.8焦耳/平方厘米作为一个详细数值，衡量枪口比动能时相称精准，有利于快速鉴定枪支。相反，松木板射击实验因松木板选材、职员操作等成分会导致枪支鉴定结论存在诸多不愿定成分。”
中国刑警学院痕迹考验技能系副主任吕晓森在媒体采访中说道：“对付舆论认为我国枪支认定标准偏低的问题，不能仅仅比照一个参数，还要看到各国的社会治安环境、枪支利用情形等方面的差异。”吕晓森表示，他曾出过不少持枪杀人现场，近年来，杀人案件数量确实大幅度减少，对社会治安环境的改变，也该当是枪支认定标准调度的考量成分。
不过，季峻在先容媒体采访时也表示，“1.8焦耳/平方厘米是看能不能致伤，但是能致伤和判刑，是两码事儿”。他认为，在量刑方面不要一刀切，“该当根据各个案情，适当处理，不可量刑过重”。
12月17日晚10点，“枪形钥匙扣”案件庭审结束，法院并未当庭宣判。
新京报 马延君
编辑 王婧祎 校正 吴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