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盛行音乐变俗了吗

小柯最近有点烦。
2023年10月，他在自家戏院登台，灯一开，200个座位不雅观众寥寥，一天营收仅几千块。
戏院建成11年，虽然经营状况随着市场行情起起伏伏，但这么惨淡还是头一遭。
小柯很少为了钱做什么事儿，这次他愤而录了段视频发在抖音上，讲述演出行当生存之不易。
视频里，小柯说：“这是我们历史以来最惨的一段韶光，但是无论怎么样都得坚持下去，如果不坚持，就熄灭了这个火……必须咬着牙往下干，干呗，我就不信我弗成。
”

如果你在2004年到2010年间留神过海内的选秀节目，那大概会对一位评委有些许印象，他留寸头，发色黑灰相间，体形不瘦不胖，一口京腔，说话不紧不慢。
言辞不算锐利但露锋芒。
他是小柯。

如果没这个印象，那或许你听过《最熟习的陌生人》 《稳稳的幸福》 《由于爱情》《等你爱我》《不要说话》，这些都是小柯的作品。
在音乐圈，小柯的名字如教材上的小明小红一样常见。
他有时作词，有时作曲，有时编曲，有时自己唱。
音乐圈的好友说，给小柯做专辑特省钱，他能一个人把所有活儿都干了。

如果这些你都不知道，那你至少经历过或耳闻过2008年北京奥运会。
在这场盛大的全民狂欢中，小柯作曲的作品与激越的感情一同传遍大江南北。
那首歌是《北京欢迎你》。

关于小柯的轶事很多，大多与创作有关。
比如，1995年，老板让他为《神雕侠侣》写首主题曲。
等他到家已近傍晚，他肚子饿，让母亲煮碗面。
期间，他坐在钢琴前写词谱曲。
面条煮好端上来，他完成了《归去来》。
再比如，有一天他约了朋友到家里玩，溘然办公室来电话，提醒他当天要交三首歌。
他坐在钢琴旁弹唱，三首歌就这么出来了，它们分别是萧亚轩的《最熟习的陌生人》、林忆莲的《失落踪》和古巨基的《白玫瑰》。

2023年的“双11惊喜夜”，久未露面的萧亚轩登上湖南卫视的舞台，与她一同涌现的还有小柯创作的《最熟习的陌生人》。
前奏一出，舞台高下联动，很多不雅观众跟唱全程。
间隔这首歌的出身已经由去了25年，它的旋律依旧印在听众的脑海里。

小柯自小学古典钢琴，高入耳村落庄音乐，大学玩摇滚乐队，毕业后在爵士乐队弹琴。
他写歌也唱歌，有数首金曲留存。

他也常生出烦恼，港台音乐进入成熟唱片体系时，他烦恼同质化的产品难以成为艺术品流传。
网络歌曲盛行时，他烦恼大众音乐品味的退却撤退。
等自己做音乐剧了，他烦恼如何在我手写我心的同时将这项小众的项目推而广之。
总之，小柯像一位忧郁的文人，时时先天下之忧，同时乐在个中。

“要有一个破釜沉舟（的心态），要豁得出去。
我放弃我面前的很好的东西，去追求我爱的东西，而且是当仁不让地去追。
但有一个条件是在我很好的时候我有我的积累。
”小柯说。

2019年，48岁的小柯推出专辑《五十岁的狂欢》，末了一首歌是《未来的我给现在的我》，他唱：如你所料如今没多少人还记得你，纵然那些歌曲有时被唱起，也和你没紧要，你写的戏剧和即将拍的电影，早被人忘却，你的那个时期太暴躁，你也逃不了干系。

▲小柯在音乐剧 《艺术区》 演出现场 图/本刊 杨静茹

小柯与音乐的缘分靠他三次“豁得出去”延续。
他原名柯肇雷，生于一个音乐家庭，父亲曾是音乐编辑，会吹小号，能写歌，但不想孩子从事音乐工作，竭力割断三个孩子与音乐的连接，哪怕知道小儿子柯肇雷拥有音乐天分——他看了印度电影《流浪者之歌》就能把里面的歌都唱出来，邓丽君和刘文正的歌都会，还用文具盒搭线做过迷你吉他。

直到小柯在同学家看到了一架钢琴，挪不开眼，满地打滚求父母让他学。
父亲只好在1983年斥1500元巨资买了一架钢琴，并和他约法三章——不能三天捕鱼两天晒网。
为了有足够多的韶光练琴，小柯决定考音乐附中。
那时他已经10岁，要在两年内达到从四五岁就开始学琴的孩子的水平。
考试录取前七名。
他紧赶慢赶，终极拿了第八。
第一次“豁得出去”发布闭幕。

老师给了他一盘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的磁带，他上初中时翻来覆去地听，“音乐给了我很大的力量，以为没考上音乐学院就没考上，还有其他的事儿可以去作为。
老师便是在见告我这个。
”小柯说。
他开始听美国村落庄歌曲排行榜，听榜首的 《To All the Girls I've Loved Before》。

“好听得令人发指。
”重播的时候，他拿盘磁带录下来，就下了个决心：这辈子我得干这个。
他在钢琴上弹这些歌曲，研究和声怎么编，开启作曲的根本事情。

大学期间，小柯组建了摇滚乐队，后又对爵士乐痴情，在不同语种、音乐类型里转了好几圈后，成了一名音乐老师，晚上兼职演奏爵士乐。
在1990年代初，一晚上500块。

高于大多数人收入水平的人为没有冲昏他的头脑，按他估计，这么弹下去，20年后也还是500块一晚上——他乃至高估了，2014年他去参加一个演出，现场演奏乐手见告他，一场演出就400元。
于是他辞掉事情，齐心专心一意做音乐。

除了和家人大吵一架之外，这次“豁得出去”还算顺利。
他签约北京红星音乐生产社，在几年内创作出多首兼具口碑和销量的歌曲，传唱至今；2002年景立钛友文化，挖掘了曹方、王筝等歌手。

2006年，钛友文化依然在亏损。
朋友看不上去，为小柯报名了一期EMBA课程，课程流传宣传与哈佛授课内容相同，不过哈佛上三年，他们上三天。
课上，老师打鸡血似的在前面讲，后面三人写板书，下面坐着几百个同学。
一位同学见告他：课程可以多来几次，第一次来就听，第二次来记条记，第三次来再结合自己剖析。
后面两次能打折。
上完课回去，小柯把钛友文化关了。

2007年，他遇见一位号称是自己头号粉丝的中年男子，张口便是他的歌词，一首接一首。
对方很负责地对他讲：你该当做音乐剧。
你不做中国就没人能做了。

小柯打仗音乐剧还是在1990年代，他看过百老汇的录像带，听韦伯的音乐剧，“他们基于20、30年代，swing摇摆为基调，这种音乐在中国没戏。
就像京剧在美国没戏一样。
”

但这件事他记在了心里。
他找到编剧关山，见告他自己想做音乐剧，让他帮忙写个剧本，主题是拆迁队在拆主角的学校，也拆除了主角的回顾。
关山太忙没来得及写，他索性上手，莽卤莽撞写了一大半，创造逻辑不通。
“这件事儿便是第一个习作，我认定我有能力，而且我有信心，我可以一个人完成。
”小柯说。

小柯写的第一部音乐剧是《凭什么我爱你》。
男主角博帆帅气有才华，拥有浩瀚歌迷。
但博帆的真实身份是由写歌的李顺和演出的宝根两个人组成的。
女主角陈梦是个想爱的女孩，她陶醉在博帆（李顺）为她写的歌里，也陶醉在博帆（宝根）的爱情里。
新闻里写“《凭什么我爱你》自07年末首次公演以来收到了票房与口碑的双丰收”，但实在演了四年才收回本钱。

“那四年我想清楚了一件事儿，音乐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事，但我欠妥心把它做成了我的谋生手段。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是纯粹爱与被爱的关系，变成社会经济关系。
我不求赢利，但也不能花我钱。
相互独立才是干干净净爱与被爱的关系。
”小柯说。

他托财经出身的外甥女做了一个财务剖析（而不是用自己在EMBA学到的经济知识），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成功的样本。
百老汇在有戏院的条件下，投资千万美金的音乐剧每天演也要四五年才收回本钱，这部戏投资不到百万，也没有固定戏院，但四年就回本。
有戏院，韶光会更快。

“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儿，我自己得有个戏院。
到底什么是戏院？一大屋子，里边有不雅观众席、有舞台，有演员、有不雅观众。
于是我就从找戏院变成了找大屋子。
”他顺着这个思路，摸到了798艺术区阁下的751，合资人给他看了三个园地，一个是装天然气的大罐子，能坐一万多人；第二个是八百多平米的大厂房，他不太敢选；第三是容纳200人的小厂房，他一眼相中。
“我对市场没把握，想着把小地方做精良再往外扩。
”小柯说。

他为戏院定下了首演日期，2012年4月13日。
2012年春节，他在家写剧本，写出一部纯话剧。
根据从EMBA课程学到的知识（大概是“好的名字是成功的一半”），他将剧名定为自己的代表作之一“由于爱情”。

写好后，2月开始找人排练，戏院施工同步进行。
戏院演员王得智回顾，直到演出前一周，戏院外还蒙着绿布。
他凑近了听，确认里面在施工才放心。
演出前一天才把座椅装好。
他进戏院时，制片人和事情职员正在扫水泥和垃圾。
演员们把隔壁菜市场的菠萝皮全收回来，放在戏院角落吸味道。
第二天到戏院创造，样子全出来了。
《由于爱情》顺利上演，“大得胜利。
”小柯说。

小柯戏院建成后，小柯陆续策划、创作了《稳稳的幸福》《西大钟下》《艺术区》等多部音乐剧。
他全情投入，音乐剧成了第三次“豁得出去”。

“豁得出去”须要积累、机遇、勇气和外界刺激。
2007年，小柯参演话剧《有多少爱可以胡来》。
本来朋友只是约请他去唱歌，那时他还没写出《凭什么我爱你》，想摸索剧怎么写，希望跟朋友讨个角色体验体验。
朋友见告他，男性角色只有男一号，离演出还剩七天。

“你演不演？”

“演。
”

排练从最难的一场戏开始，他饰演的角色要将对手戏演员扔到沙发上撕开衣服陵犯。
那也是他人生中演的第一场戏，难度到了顶，就像从前在各个领域的开始一样。
他站在排练厅门口不敢进去，哪怕知道里面一屋子人都在等他。
他已迟到许久，门内传来讲话声：“小柯老师，腕儿啊，便是会迟到。
”

他推门而入。

▲2012年4月16日， 《由于爱情》 在刚落成的小柯戏院演出 图/IC photo

当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音乐，

真正的审美浮现出来

——对话小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