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直奔菜市场。波龙算了,两个人吃有点奢侈;梅花牛肉呢,摊主说我来迟了,那牛肩上取出来的肉早被酒家买走了;无妨,春笋正鲜嫩,红绿头(凹管鞭虾)光荣鲜亮,茡荠清甜脆爽,蘑菇的花骨朵样最合心意,割两斤肥肉厚实的猪前腿肉,饺子的馅料有了,再来一根猪筒骨吊高汤。卖面食的女主很厉害,饺子皮张数一称一个准,买回家撒点面粉再擀一遍,很像手工面皮。且待我捏出一个个袅袅婷婷楚宫腰、一把把弯月、一大堆元宝,先美餐一顿,南方人已授予饺子丰富的内容和形式。做菜总是服从买菜的场景和思路。
大自然赠送的食材,会让你做菜的激情瞬间澎湃。就在昨天,东风轻拂,我在家乡的小溪边瞥见嫩绿的苎叶,还未春耕的田地上长满鼠曲草,鼠曲草朦胧绿的叶片托起一朵朵淡黄的小花,俊秀极了。我摘了一篮子苎叶、一袋子鼠曲草,见田垄还有一片艾蒿,青翠鲜绿,又掐了一袋子,这些“草中燕窝”让我满心欢畅。苎叶煮熟捣碎与麦粉揉成团,擀成饼坯,烙好的麦饼卷起山珍海味,谁不食指大动?鼠曲草、艾蒿与糯米粉合在一起做的芝麻花生甜青团、咸青团,哪一个不散发出春天的芳香?
我面前时常浮现外婆摸出泡坛里的芥菜梗,放在饭头蒸后加猪油拌拌、娇艳的红糟大块鳗鱼,筷子夹起的都是咸喷鼻香蒜瓣肉的画面,馋涎从舌底漫到舌尖。我也爱做腌菜,生腌牡蛎、螃蟹、蛏子、烂芝麻(东海蚣蚮);熟醉大闸蟹、沼虾;生腌熟制墨贼枣等。也爱煲汤,仿佛是刻在基因里的符号,教我在传承中创新,外婆以前是把药材煎好再倒入砂锅里与鸡鸭一起炖。我将黄芪沙参甘草肉苁蓉包在纱布袋里,入砂锅与鸡一起炖,加冰糖乌枣,全屋飘喷鼻香。日常煲排骨墨鱼鲞山药汤,排骨选软骨子排,墨鱼鲞出了白霜才是佳品,两者是绝配,食材很主要。用料多少,氽、煎、烩、炖的每个环节都有讲究。在做生猛海鲜时,调料的配制不可慢待,我向一个泰国朋友学调制泰国海鲜酱,把小米椒、白蒜瓣、青柠檬和芫荽根一起捣碎,差不多时加椰糖再匀一下,末了倒入鱼露,那海鲜蘸酱一入口,味蕾全部绽开,酸甜鲜辣的各种滋味,如在听交响乐感想熏染到各种器乐的和声,十分美妙。我问他为什么用椰糖不用白糖,他说其他的收拾都很刺激,须要温软的椰糖去圆融。好的蘸料,可极大提升吃海鲜的快感。我有一女友,喜好做生煎包,一口直径一米不到的平底铁锅从台州动身,与她一起随同师长西席事情地的变革辗转省自察外二十多年,返回杭州时这口锅养得好好的,仍旧用它做生煎包,这是一个会做菜的人,做菜的器皿也很主要。
张大千师长西席在北平时成立过一个“转转会”,便是一班朋友每周日固定聚会,品尝美味佳肴,他还把自己做的菜单裱起来。我很喜好朋友相聚给他们做菜,做自己拿手菜,拿手菜做起来胸有成竹,不会惊悸失措。最近在一文学访谈节目中读者问余华老师,您的作品为什么大多以故乡浙江海盐为原本。余华老师说:这个问题很大略,我回答不出繁芜的内容,由于熟习,熟习就不会出错。请容许我借倩一下,烹饪也是如此,做熟习的菜不随意马虎出错。
我的先人从泉州搬家来到玉环海边,我从小见各式滩涂小海鲜和琳琅满目的海鱼,喜好吃小鱼小虾,偏爱做与薯粉有关的菜,比如鱼皮馄饨、鱼面、鱼丸、鱼饼、薯粉圆。至于让黄瓜拍出裂痕吸入凉拌的汁料更入味爽口,让丝瓜用盐搓一下才炒出碧绿青翠色,茄子切开后放盐水浸泡几分钟无论炖炒都能保持光荣,是不断学习得到的。朋友们把我做的菜全扫光了,那种造诣感堪比散文得到大奖。有一次我将一块肥瘦相间的小牛小胸腺肉做成牛肉粒,在盘上配上芥子酱,请邻居过来品尝,她问我是不是在烹饪班培训过,我大言不惭地说做美食我有天赋。
前年国庆长假我去云南的舍得草场,想看与天接壤的十万亩草场恢宏气势,适逢大雾笼罩,不见云天,只见几只鸡在闲步。我和朋友下山寻来鸡的主人,带他们上山,买下一雄一雌两只鸡。回到普者黑的民宿,我动手炖鸡汤、炒鸡块,早餐也用鸡汤下米粉。朋友们说想起那油晃晃金黄色的汤,真想再去一次,但忘了我们去了什么山,鸡肉鸡汤的味道一贯记在心底。前不久还问我用了什么调味品,我说很昂贵哦,那便是爱,爱你们,爱做菜。(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