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比起剧集带来的旅游效应,菜花箐村落在旅游发展上有更早的方案。开民宿、做餐饮、搞旅游,这曾是当地政府的美好设想。但因贷款失落败、内外抵牾等问题,使得菜花箐村落的培植结束长达5年之久。更让苗族乡亲们焦虑的是,景区开拓让村落民的老宅子没了,临时周转的棚房原来说住1年,结果一下子住了5年,最近部分村落民刚被哀求搬进所谓的“新居”,但承重墙外露、有的屋子连窗户都没有。尴尬的现实是,老屋子拆了、周转棚房拆了,新居却没建好,村落里户均负债25万。“过去老宅子边有山有水,良久以前还有竹林,非常俊秀”,提起影象中的小村落庄,村落民真有些怀念了。
俯瞰菜花箐村落,有些“新居”还没落成。受访者供图
“十里桃花”没有桃花
位于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丘北县普者黑景区内的菜花箐村落,是电视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青丘之城的紧张取景地。人口不多,47户230余人,是一个地隧道道的苗寨村落。
家住菜花箐的杨红还记得,2015年,有人扛着摄影机、摄影机到村落庄附近的水田拍来拍去,“就在村落庄不远处的湿地附近,但当时以为和我们村落民没什么关系,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叫‘三生三世’的电视剧。”
杨红所说的湿地就在普者黑景区内,曾经也是村落民的水田。2011年,政府将村落内的耕地统一征收,按照每年每亩800元的价格交付,每5年涨一次,如今的租赁价格为900元一亩。据丘北县政府先容,菜花箐全村落661.99亩耕地,个中有367.4亩被普者黑文旅公司租用,紧张用于规复湿地。
同在普者黑景区内,比较普者黑村落和神仙洞村落,菜花箐曾经并不起眼。但在不少景区内的租车司机看来,到菜花箐的人变多是可以明显觉得到的。
“有些游客不知道村落庄的名字,就见告我去电视剧拍摄地,我就知道了,然后会见告他们叫菜花箐。”一位在普者黑村落停车场等待接送游客的司机说道。
普者黑村落与菜花箐以一座白石拱桥相连。桥体很窄,只能容下一辆轿车。每到旅游旺季,这里的白天险些都会堵车。到普者黑村落的游客,都会抽出韶光来菜花箐村落里的电视剧拍摄地“打卡”。
“哪有啥桃花,都是道具嘛。”杨红一边在废墟里收捡废弃品一边感慨。他见告,以前村落庄有很大一片油菜花田,所谓菜花箐,便是这层意思——“种满油菜花的山谷”。至于剧中的桃树、假山,均为道具,“电视剧刚拍完的那几年还有,从前年开始,这些道具就都被撤了,只留了一棵桃树给人远处拍照用。”
难以抵达的“苗族村落寨”
如果说电视剧中开满桃花的青丘之城,授予了菜花箐世外桃源的景象,这个现实中的苗族村落寨可能令人有些失落望。不只看不到桃花,就连进村落的路都困难重重。
和普者黑景区的特点相同,菜花箐也由山与湿地构成。虽然村落庄在景区内,但从行政归属上,以一桥相连的两村落从属不同的州里。菜花箐属于曰者镇,而普者黑村落属于双龙营镇。
村落庄入口处的公示牌。新京报 张羽 摄
从白石拱桥下向右的岔路一贯走,便可到达菜花箐,驱车不到10分钟路程。如今,这个通往菜花箐的入口已被一排路障封锁并由保安看守。入口处立有一块公示牌——“自2018年8月9日对‘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拍摄地关停”,缘故原由是降水引起的水位过高。
但对想去打卡的游客和想拉活儿的司机来说,想进去不难。沿另一条岔路上山,找到一处被踩出的土路。沿着这条路一贯走到尽头,翻过山头便可到达菜花箐。虽说要翻山,但全体过程不过15分钟,不少游客便是这样进到菜花箐村落。因此,在入口处,仍旧看到偶尔会有游客出来,保安并不会对其阻拦。
沿小路进入菜花箐村落,讯问村落民得知,按此路线进入菜花箐,先抵达的是“村落尾”,若依照此前未被封闭的路线进入,先抵达的是“村落头”,那里直立着一个拱形建筑,写着“菜花箐苗族特色旅游村落落”。
“村落头”处建有旅游村落落项目标识。新京报 张羽 摄
在以汉族、彝族居多的普者黑景区,菜花箐村落全是苗族乡亲,“过去老宅子里有山有水,良久以前还有竹林,非常俊秀”,村落民充满感情地向回顾着。
住了五年的临时棚房
老村落庄已成回顾,如今菜花箐村落却更像一个没落成的建筑工地。若不是看到二楼正在晾晒的衣物,很难想象这里竟能有人居住。
和浩瀚村落庄一样,常住菜花箐的多是老人和儿童。今年40岁的杨红本该到镇上打工,采访当天,他适值留在村落内,在一片正在陆续被拆除的棚房废墟里整顿,捡些铁板木头去镇上卖。
一下雨,村落里的路面就变成“土黄色”。新京报 张羽 摄
全体菜花箐村落内,险些被尚未砌墙的房屋、外露的楼房骨架以及满是泥土的路面占满。采访当天下午,当地短暂下起大雨,稠浊着路面泥土的雨水,也变成了土黄色。
杨红见告,6月第一周,他们一家四口已经搬入“新居”。“从哪里搬来?”杨红指了指脚下,“就这儿,一片棚房”。两个“家”之间,相隔不过几米的马路。
被拆得只剩框架的临时棚房。新京报 张羽 摄
新京报看到,棚房被拆得只剩框架了,外围由石头垒起,屋顶则是铁皮,上面压着石头,偶尔几缕阳光从屋顶的缝隙中透过。房屋整体很矮,对付身高170的杨红来说,进门时也须要完备低下头,站在屋内,轻微举起手就能摸到屋顶。
“不透气,又闷又热,下雨时还会漏雨。”看到,在棚房的一侧摆有六根粗壮的石柱,杨红说,这个相称于床架,在石柱上搭个木板就可以睡觉,“像这间算比较大的,当时住了整整10口人。”
几根石柱上搭个木板便是“床”。新京报 张羽 摄
采访当天,看到“废墟”中仍剩一户尚未搬出,屋外拴住的两条狗见到生人后凶恶吠叫着。
“2014年搬进来,到上周算彻底搬走,前后住了5年。”和杨红一样曾在此居住的村落民约有30户,“政府说要盖新居开拓景区,就让我们临时搬出来,当时说好就住一年,结果新居一贯没盖好,拖到现在。”
此外,还有10余户村落民选择搬到位于“村落头”的山脚下,守着家里的田地盖了房屋。
贷款没办下来老宅也没了
“村落民的老宅子没了,新居没建好,每家还欠建房的老板几十万,怎么还得上?”说起因旅游开拓培植新居的事情时,杨红溘然有点激动。
据丘北县政府先容,菜花箐村落民居培植项目开始于2014年6月,采纳群众参与、政府勾引的办法并得到群众的“积极支持”。同年10月,丘北县委托第三方体例完成菜花箐村落建筑性详细方案和47户房屋施工图设计。2015年10月22日,村落民与施工方——云南恩倍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签订“丘北县曰者镇菜花箐俏丽村落庄培植项目承包条约”,甲方为村落民、乙方为恩倍达公司。承包条约规定的开始施工韶光是2015年10月22日,落成韶光为2016年5月22日。村落民自2015年3月后志愿拆除旧房,搬入临时住房居住,待新居建成后回迁。
村落民供应的施工条约复印件。受访者供图
彼时担当菜花箐村落委会主任的张佛涛、村落委会副主任的杨成明还记得,村落里的47户村落民都签署了条约,但实在说不上积极支持,“政府一贯在推动,有些村落民乐意,有些不愿意,就一贯做思想事情。”
杨成明见告,2013年末,政府组织村落民到贵州的一个苗寨村落落进行稽核。村落庄去了33人,加受骗局事情职员,一共约40人团队。“算上路上行程,一共6天,紧张是看看人家苗寨怎么搞旅游的,说我们村落里回来也要这样搞。差不多等过了2014年的春节之后,就开始跟村落民谈。”
根据承包条约第三条中提到的资金来源及付款办法,乙方垫资施工,二十栋封顶民宅落成后,用该户房产证、地皮证在当地屯子信用互助社抵押贷款支付给乙方工程款。
“建筑公司先垫付,等新居建好之后,村落民付钱给老板,屋子归村落民,在方案上便是村落民可以自己连续经营住宿、餐饮,之后的收入都是自己的。”张佛涛阐明说。
根据村落民出示的一份条约文件,在承包工程价款一项中,房屋建筑综合单价为每平方米1006元。张佛涛以自己的房屋举例,新居培植后,二层楼加在一起,总建筑面积约为500平方米,算下来,贷款金额在50万旁边。
对付菜花箐这样一个穷苦村落来说,贷款彷佛是唯一的出资路子,这种方案也并非首次操作。张佛涛记得,此前普者黑村落与神仙洞村落在开放旅游时,不少村落小组都是鼓励村落民进行贷款投资建房,并通过旅游景区的带动开设民宿、餐饮。让当地政府、村落民以及施工方都没想到的是,到了菜花箐村落民这里,贷款方案却未能履行。
“找过当地比较大的银行还有一个信用社,贷款却都没批下,说信用问题。后来有个银行的卖力人到村落庄,阐明是由于之前普者黑村落、神仙洞村落的贷款很多没有还上,搞得银行也都不敢放贷款给村落民了。”
而对付这一歇工缘故原由,丘北县政府在回答中提到,2016年施工方完成部分房屋培植,丘北县屯子信用社因信用问题不放贷,菜花箐村落群众无力支付施工方工程款,项目工程陆续歇工,按工程量打算,群众大约拖欠施工方工程款1200万元。小村落庄47户,均匀下来即是每户欠了25万元的工程款。
“新居”的二层没有墙
在菜花箐村落中看到,所谓“新居”,基本难以称作“可居住”。有些房屋的承重墙依然外露,有些房屋虽然砌起了墙,但没窗户。类似房屋在村落内约有20栋,云南恩倍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高伟说,这便是第一批交付的房屋。
有些“新居”的承重墙依然外露。新京报 张羽 摄
走进杨红的“新家”,阴暗的房屋中,依然是水泥地、水泥墙。内部的房间均由架设的临时木板大略分割,家里虽然通电了,但是用水还须要出去挑。在一间寝室中,看到一张挂有蚊帐的床,杨红的两个孩子便睡在这里。房间另一边则是堆满的大包小包杂物堆,“东西多,还没来得及整顿。”
杨红夫妇两人的住处在二楼。虽说是寝室,实际便是地上铺设的几层被褥与吊起的蚊帐。由于二楼尚未筑起墙壁,山间的凉风,使得两人在夏天仍须要准备厚厚的被子度过夜晚。
杨红家二层没有墙,房屋中间是蚊帐和厚被子。新京报 张羽 摄
对付安置方案,丘北县在回答时提到,丘北县于2019年5月31日下发文件《中共丘北县委办公室 丘北县公民政府办公室关于印发〈丘北县菜花箐村落家当发展事情方案〉的关照》,目前正在按照此文件开展各项事情。丘北县对详细细节并未解释,也没能看到这一文件的原件。
从临时棚房搬入未落成的房屋中,现任村落委会主任马自荣说是由于村落民曾上访至更高一级确当局部门,丘北县在被施压后,开始抓紧进行对村落民的进一步安置,“考虑到临时棚房条件太差了,政府哀求村落民暂时搬入‘新居’作为过渡,很多屋子一层住了人,二层没有砌墙的就没法住了。”
对付收入本就不高的村落民来说,靠自身打工、种地的收入支付房屋建筑款项险些很难完成。2015年到2017年,菜花箐各户村落民曾先后三次收到扶贫款项,算下来每户约有近3万元。很多村落民都将前两次收到的近2万元的款项支付给了建筑公司。
“第一次8000,第二次10000,我们当时就去镇上,钱刚打到我们的账户上,就直接取出来打给了施工方老板。”村落民杨绍明回顾道,“开始以为这样能缩短工期,一年把屋子建好就可以搬进去,但是创造没有用,等前年第三次收到扶贫款时,没有一个村落民再给施工方打钱,都哀求等新居彻底建好了再打。”
而张佛涛记得,第二次扶贫款项下发时,村落民都将款项打给了施工方老板,每家每户10000块。“当时第一批扶贫款下来时,有五六家没有汇款,末了第三批扶贫款下发时,村落民一个都没有汇的了。”
恩倍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卖力人高伟表示,对付村落民的两次打款确实已经收到,“总工程我们这边投入已经超过了1000万,2015年、2016年的时候陆续收到村落民的付款,有10000的,有8000的,加起来该当是几十万。”
有些村落民怕又要被“赶”
住进临时棚房的几年里,村落民陷入了没房住、收入低、还欠建筑商一屁股债的田地。其间曾有不少来自外地的企业家到村落庄,表达出可以接手房屋的意愿,只是没有一家能担保说全部接手。
“没那么多资金,每个老板说最多可以包4-5户,我们把屋子租给他经营,我们和县长沟通过这种方案,但是政府不同意,说要找一个大公司全部承包,统一方案经营。”杨成明回顾道。
就在今年6月15日,丘北县政府与中科北影签署了“普者黑菜花箐科技文旅示范项目开拓互助协议”。村落民也在今年6月,收到了来自政府的办理方案,把村落内所有房屋统一出租,与企业签署20年的租期协议。个中,前5年的租金全部付给建筑公司,作为村落民赔偿的款项,以便建筑公司尽快动工。此后的租金每年交付给村落民作为收入,年租金按照每平方米250元打算,每年每平方米的租金还会上涨5元。
“如果说按我自己房屋500平方米打算,20年统共的租金算下来该当有250万旁边,前5年交付建筑工程尾款,剩下的租金分摊到之后的15年,每年支付。这样的方案下,村落民之后每年均匀能分八九万元。”张佛涛表示。
在村落民的安置上,由互助方中科北影公司为村落民建盖新居,选址位置在菜花箐村落入口处的山脚下。原来,那里仅有一户村落民居住。
村落口的空地,原来只有一户村落民。新京报 张羽 摄
“那边大概便是20亩地,听说是房屋建筑按每人20平方米来造。”一位居住在菜花箐的村落民表示。不过截至发稿,该地尚未动工。
漫长的拉锯战,让有些村落民失落去了信心,也失落掉了信赖。马自荣说,对付这一办理方案,多数村落民实在不是赞许的,包括自己,“以前的屋子没搞好,现在又要把我们‘赶’出去,谁能乐意。”
而据张佛涛及另一位不愿具名的村落民描述,实在村落民支持的声音要更高,不同意的村落民包括马自荣在内人数并不多。“农人实在便是想安安稳稳生活,现在搞成这样,屋子没弄好,欠那么多钱还不上,既然总算有理解决方案,那就按照这个来吧。”这位村落民表示。
全体村落庄“停下来了”
同样失落去耐心的还有租住在此地的“商家”,虽然这样的“外来人”仅有一人。
张顺福是丘北县曰者镇人,之前在深圳经营一家画室。两年前,他来到菜花箐,租下了这里的一间宅院作为字画室,希望能在未来经营自己的字画买卖。不过,张顺福租住的房屋并非苗寨老宅,也并非当地民居培植项目中的新居。
村落里唯一一处没被拆的民居。新京报 张羽 摄
他见告,“院子属于村落庄里唯一一间没有拆除的民居,是一个外国人在这边买地盖的,听说原来也要拆的,但是屋主不肯,就保留了。”
张顺福与屋主签订了租赁协议,每年3万元租金。他原来打算等村落庄开拓好了,自己在画室可以做字画交易,等旅游旺季时收门票参不雅观画展。在房屋装修上,他还准备将字画挂满走廊,并以悬挂的办法进行呈现。
只是两年来,除了支配了画室,其他都迟迟没有提上日程,“两年前来了村落里就这样,这么永劫光觉得完备没有变革。楼没盖好,村落里的路面也不能连续修。”张顺福以为,由于屋子的事情,全体村落庄都“停下来了”。
新京报 张羽
编辑 张树婧 校正 李项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