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她听说《忐忑》在大学生们最爱的校内网上疯传,但由于只是校园盛行,她并没太在意。
9月的一天,龚琳娜收到了朋友的邮件,里面附送链接——神人神曲。
微博、论坛,各种网络力量,把《忐忑》从艺术歌曲拽回到草根,并使它成为2010年最红的网络歌曲。
王菲调侃要在演唱会上翻唱《忐忑》,可是把眼珠子都转翻了,都无法完成这高难度的歌曲,只有放弃。
喷鼻香港明星杜汶泽(在线看影视作品)录下模拟《忐忑》的视频,唱到倒地不起。

怎么形容《忐忑》呢?它是龚琳娜个人音乐会中的一个小诙谐,丈夫老锣写这歌时,抱着游戏的心态,想在90分钟漫长的演唱中给不雅观众“哇”的一个震荡。
同时,对人声也是个寻衅,我们只认为音阶高难度高,他们认为速率快也是一种难度。
虽然曲调是固定的,但龚琳娜的演唱是极其自由的,她发出一些没有含义的象声词“逮里个刀”之类,配上高挑的眉毛、灵巧翻飞的眼珠、喜感十足的动作,把听众拉进这“忐忑”的意境。
这歌名也是她起的,形容演唱者忽上忽下云霄飞车般的气息和心情。
“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我都很新鲜,都会以为哎哟又可以唱了,不是在重复它。
虽然是一样的歌,我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不会以为烦,好多人也说这首歌越听越来劲,由于一贯有一股劲在这里面,每次唱完会愉快,而且你得一贯盯着这股劲。

龚琳娜神曲忐忑和它背后的故事 休闲娱乐

本来2010年七八月份就打算返国的龚琳娜,乘着《忐忑》爆红的东风,于10月在离去祖国8年后举家返国定居。
一落地就被各种演出约请包围,先是武汉、天津的个人作品音乐会,然后湖南、山东台的跨年演唱会,北京台的春晚……8年前,龚琳娜带着无奈、伤感离开了前路茫茫的中国民歌界,8年后,她幸运地等到了《忐忑》带来的笑剧。

青歌赛

2011年北京台的春晚上,龚琳娜将与100名“粉丝”一起演唱“一万遍也学不会”的《忐忑》,这些“粉丝”里有很多老头老太太,这可以证明《忐忑》已经落地,得到网友之外的认可。
身穿玫瑰红毛衣的龚琳娜还沉浸在排练后的愉快中,唧唧喳喳地和本刊聊起排练状况:“我们还担心很多老头老太太心脏受得了受不了,末了老头老太太都出了一身汗,眼睛瞪得可大了,好多动作什么的,排完之后他们都挺愉快的。

她的表情一如《忐忑》中夸年夜有趣,她和老锣现住在她2001年时买的屋子里,她说:“那是我唱晚会时买的。
”他们在国外一贯租屋子,“我们生活一贯挺好的,我们的爱特殊好,还有我们的孩子。
实在幸福不须要很多钱,真的不须要很多钱。
”龚琳娜在民歌手中不算俊秀的,更不是有钱的,但比起很多美女,她有比名利改名贵的东西:琴瑟和鸣的爱人和两个活泼的混血儿子。

龚琳娜出生于贵阳市,5岁起,她就作为苗苗艺术团的小演员走遍天下,远到法国演出。
地处边陲让她学会了苗族飞歌、侗族大歌,系统的演习又让她一贯待在学院派的体系之内。
16岁时,她考入了中国音乐学院附中,跟随邹文琴老师学习了7年民族声乐。
邹文琴的学生还有韩红,她的传授教化方法非常开明,许可龚琳娜保持真声,学唱各地戏曲,模拟能力超强的龚琳娜现场给我们演出了青衣、花旦、小生等各种唱腔,音色之洪亮、模拟之逼真不是小小的房间可以束缚的。
另一方面,邹文琴不太会搞关系,她不是中国民乐界的主流,学生们也因此要付出更加的努力。

众所周知,中国音乐学院是中国民乐界的最高殿堂,而所谓民族唱法,并不是歌唱比赛上的原生态歌手如阿宝的演唱,而是经由某种改良的晚会演出,实在更恰当的名词该当是“红歌”,女歌手身着红、粉、黄、绿各种最艳丽的大蓬蓬裙,歌颂美好、歌颂来日诰日、歌颂生活,那些裙子造价从几万到十几万元不等,演出过一次险些就不再利用了。
这种统称为“民族唱法”的演出办法,被固定成为青年歌手大奖赛的形式之一,改革开放之后沿袭下来,也成为音乐传授教化的固定模式。

毕业于柏林音乐学院的老锣说:“中国的音乐老师刚开始去苏联留学,在西方角度中稠浊了一些中国味道,这种唱法是有一点中国特色,但进入音乐学院的教诲办法,就变得特殊窄。
”它讲究规范性,必须有共同的审美标准,比如高音唱得越高就认为是越好,同时就忽略了低音,如果你的发声特殊快速也不会被认为是技巧高超。

老锣表示:西方也有很多人反对美声唱法,也是由于标准太统一,扼杀了其他的可能性。
龚琳娜说她不可避免地碰着了同样的问题,她变成了“千人一壁,千人一声”中的那一个。
“我在学校学的时候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由于大家都是这样走的。
就像考试,试卷都一样,大家只想着拿最高分,不会去想考试有没有问题。

晚会歌手和声乐歌手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当只有晚会这一条出路的时候,音乐学院的招生标准发生了变革:美女才有机会,身高不能低于1.6米。
龚琳娜说:“这样的话,唱歌到底是演出吗?歌唱和演员有什么差异?歌是要表现音乐,不是像电视剧里演出那个角色。
长得俊秀最主要,嗓音条件退而求其次,形象排在第一位。

不是美女的龚琳娜当时没故意识到出息的困难,她和每一位同学一样,从“大一”开始就报名参加青歌赛。
学院要把名额留给高年级同学,她就作为贵州电视台选送的歌手,进入半决赛时被人告发了,情由是她的户口在北京,半决赛之后她没有再上台。

第二次时她上“大三”,在学校内部的初赛她是第一名。
半决赛的名额有19位,她却是第20名。
缘故原由很大略,学校选送了两个选手,另一个女孩在央视有后台,以是要搞掉对她最有威胁的龚琳娜,那女孩没有空辛苦,也很是红过一阵子。
这次对龚琳娜的打击尤为大,并不是由于没得奖,而是她不知未来该怎么办。
“是为了出名不惜统统?还是坚持自己,可能不出名?这对我人生未来坐标的选择影响很大。
”有一群朋友围在身边安慰她说:高处不胜寒,越高越孤独,我们喜好你是由于你的真,如果你失落去了这份真,我们也不拿你当朋友。

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中心民族乐团,又逢一年大奖赛,青歌赛已经成了她不得不完成的梦。
这次比赛规则有变动,必须组团参加,民族乐团没有普通和美声演员,她只好加入北京电视台的代表团。
初赛她又是第一名,美滋滋领了奖品音箱。
领导给她打电话说:“重比。
”由于龚琳娜的另一位俊秀女同学虽然没有参赛,但是有后台,她须要北京台这个名额。
于是龚琳娜又以民族乐团的选手重新比赛。

大概是之前太坎坷了,这次她终于得到了银奖,最幸运的是,央视换了导演,民歌界地位最高的那位教授没有当评委,谭晶、王宏伟、萨顶顶、古风、容中尔甲、倪睿思都是那一届出来的。
龚琳娜光彩自己没有早得奖,由于这一届收视最高。
“实在我一起走下来明白了一个道理,便是你不变,不要随着风飘,你就走自己的路,把音乐做好,这里面可能会有难,会有不顺,可是终极还是会顺的。
由于你一贯坚持着,这个很主要。

这次比赛还有个小插曲,导演分配给龚琳娜一首歌曲,这歌的作曲者给龚琳娜打电话,问:“比唱你比得过×××吗?比俊秀比得过××吗?”言外之意让龚琳娜购买他的歌曲。
原来买他歌的歌手没有进入复赛,按照潜规则他该当把钱退给那女孩,他想让龚琳娜把钱补给人家。
导演在阁下说:“我见告你,8点钟,必须把这首歌送过来,你不送过来你看着。
”然后把电话挂了,她不由得惊叹还是导演“牛”。

多年的心愿实现,她溘然失落落了。
“由于你走入晚会环境之后就会创造空洞,那时候收入是可以的,可以参加各种晚会。
但是便是越以为自己没有内容。
2000年获奖后,我皮肤蜡黄,由于心情不好。
每天想的不是怎么把歌唱好,而是怎么能上晚会,找什么歌别人能喜好。
想尽办法往里面装。
特殊难熬痛苦,有时候别人会说你们都是一个筐里的,千篇一律一堆在里面。
”那段韶光她唱广告歌,席梦思、鞋、企业、城市、宾馆……谁出钱她就歌唱谁,买了如今这套屋子,她听到的歌全是不痛不痒的表面文章。
“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美我美,唱得我快呕吐了。
”每次唱这种歌,她的笑肌都要僵掉。
2001年她找到一首《孔雀飞来》,很有傣族生活情趣,要模拟孔雀叫声的歌曲。
唱完后她又迷茫了,难道要靠一首歌吃10年吗?

“该当每首歌都像一个车站一样,带你驶向远方。
我以为我须要的是一条路。
”可这条路在哪儿呢?她接下的演出大多哀求假唱,一些老艺术家放的是20年前的录音带,实际他们早就唱不出来了。
有一段韶光龚琳娜哀求真唱,音响却达不到哀求,当前面别人刚假唱完她上台时,麦克风还在嗞嗞啦啦地响,没调好呢!
她的父母看完电视很失落望,质问她:“为什么别人的音就那么稳?”同时,真唱也会使那些美女的脸部表情变形,电视台就更喜好稳定的对口型了,不但口型是对的,连乐队的手型也是对的,即俗称的“假弹”。
对付龚琳娜来说,美不是脸上的,是音乐里的。

“这个环境都是名利的,每个人都要在乎在这个环境中能够得到多少利,我在那个环境中特殊难坚持自己的空想。
”当所有人都哀求还音,只有龚琳娜不还音的时候,她是如此的“各色”,难以在这个环境中存留,那些晚会也不再找她了。

离开

2002年,她碰着了老锣——学习古琴的德国音乐人。
老锣建议她一起做天下音乐。
什么是天下音乐?她不明白,于是先随着老锣去了德国每年7月举办的天下音乐节。
看完后她决定,把中国的民族音乐中融入当代元素,可在中国她没有办法搞音乐会,现实环境不许可。
当时她可以不辞去民族乐团的事情,只要每年回来演出几场,但老锣对她说:“你不应该占着位置,年轻人进不来。
你站在舞台上,你不是一个大略的歌者。
你看你的声乐老师一辈子请教几百个学生,一节课面对一个学生,一天顶多8个。
你站在舞台上面对多少不雅观众?一千个人一万个人,你要给他们什么东西?你要对得起他们。
做人要有任务,唱歌也要有任务。

让西方人接管一个中国人唱中文歌,就像一位泰国歌手来中国开演唱会一样,从实质上是排斥的。
龚琳娜在国外8年,没有唱过一句外文,“千万不能丢中国的根”。
西方人用高、中、低音来划分,而中国戏曲是按音色区分,生、旦、净、末、丑,起初龚琳娜节制不到西方人的喜好。
她一上来便是中国人最喜好的高音,吓得前排不雅观众往退却撤退。

高音太刺激,鼻音太甜腻,斯洛文尼亚的音乐节上,台下只有9个不雅观众,台上却有6个乐手。
在90分钟的独唱里,她要让措辞不通的不雅观众坐下来,听进去,单色必须有丰富的变革,粗犷、柔美、古典,乃至《忐忑》这样风趣的歌曲,她都要考试测验。
“我真的以为你要立于天下上,要有国际化的音乐,肯定不能丢自己最根本的美学,传统这种艺术的东西。
但你只按照那种走,人家听不懂,以是你必须用更开放、艺术性更强的东西来吸引人。

现在中国民歌手很盛行到国外开演唱会,维也纳金色大厅、悉尼歌剧院,那些中国不雅观众最熟习的场所。
中国饭铺卖力向西方不雅观众赠票,刚开始还有新鲜劲,韶光长、人数多就难了,有时当地报纸宣布:中国饭铺的票赠不出去。
这些花费高昂的个人独唱会,其目的是借用国外的演出园地,再通过媒体传达给中国不雅观众,对西方人收受接管中国的民族音乐没有浸染。
“中国乐器他们乐意听,由于那是几千年的,但中国歌手他们不爱听。
现在很多歌舞团自己拿钱去欧洲一趟,那是为了回来见告中国不雅观众我在那儿了。

龚琳娜认为,江南丝竹的小乐队像西方的弦乐四重奏同样高等,可以代表中国的高雅文化,以是她的乐队只有四五个人,全是民乐手。
另一个现实问题是,外国人不要听中国歌曲,由于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歌难听。
就像音乐学院声乐系常年教诲学生要把稳通道,要嗓门大、传得远、高音尖,而不强调音色一样,作曲系不重视旋律,只侧重和声,导致歌曲越写越没有幽美旋律。

这8年,龚琳娜说她没能靠唱歌发财,可也没有亏本,基本保持着进出平衡。
她的音乐会每场逐步地也有上千不雅观众,每一张票都是出售而不是赠予的。
“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我和我的室内小乐队,要向着西方一流的水平。
必须要有艺术性,特殊是在措辞不通、音乐完备不一样的情形下。
你如果能留住你的不雅观众肯定是你的艺术,不是光靠你的特色。

2009年在日内瓦演唱,园地开阔,不雅观众间隔远,唱着唱着,不雅观众聚拢到台前,有了想靠近歌者的心情。
她还做过一个人的Solo,全部清唱,没有伴奏。
“你凭什么吸引不雅观众?便是你绝不能依赖所有外在的东西,只能依赖作品本身。
你必须懂艺术的规则。
有一点我以为欧洲舞台特殊好,由于它给你90分钟。
在海内没有一个歌手有这种机会,每个歌手上台最多两首歌。

龚琳娜说,每次音乐会她都唱得十分尽兴,以前她会考虑唱歌能给她带来多少利,有没有好的影响。
在老锣的影响下,她回归到享受歌唱的快乐,可以考试测验不同的唱法。

因此,无论《忐忑》若何被恶搞,龚琳娜都不会介意,这首歌给她带来了返国的机会,经由稽核,她创造全首都有辉煌华美的音乐厅,短缺的只是适当的节目。
《忐忑》是一块拍门砖,先是为她敲开了武汉琴台音乐厅的大门,然后是天津音乐厅的“世外桃源”独唱音乐会,紧接着是北京的新春音乐会。
龚琳娜利用博客组织了30位从各地赶来的音乐爱好者,个中也包括专业音乐老师,到长城去喊山歌,她把其称为“声音行动”,就像和100人合唱《忐忑》一样,把音乐当成游戏,当成空想,而不是飞升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