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
前几日在家里收拾旧书旧笔记,没想到一收拾便泛滥成灾了,我那小小的一方天地竟然藏了那样多的试卷和参考书。这些试卷曾经是我张张都仔仔细细做,仔仔细细订正过的,犹记得当年忍着眼泪在书桌前写试卷分析的样子,如今看来,却似隔了一层薄雾,恍恍惚惚不真切,竟都当做祭品一般献祭给了这个夏天!
初一的时候,性子顽劣至极,因此初一成绩便没有什么可向人吹牛的。我初二的时候随着父母来到孝感,不情不愿如同一只不愿意归回圈里的小羔子,被我的父亲赶上了正路。初一似乎没学到什么,底子薄弱,因此初二刚刚开学时成绩便落于人后一大截,尤其是数学,我那时连初一的去括号之后如何变号,单项式与多项式的关系都还未分清楚,每一日面对那仅仅只有八十几分的数学考卷,只觉绝望和疲惫。那时方向模糊,不知如何才是出路,愈发觉得自己是在作困兽之斗,每日被迫对着书桌,做着那一道道半懂不懂的数学题,几何代数几何代数……曾经几次将厚厚的一本练习册狠狠甩出去,泪眼朦胧地看着它在光亮的瓷砖上滑出去好远,再气不过便上去跺上几脚,于是八年级的某本练习册上,便有了一个脚印。而那本做完了的厚厚的一本数学辅导书,它散架的原因,除了每天都做之外,怕也有常常摔打的原因罢?而每次这样发泄之后,我却不得不将它捡回来继续做题。我的父亲极是看中结果,而每次的结果总是令他失望,以至于我每每看见试卷上的分数,就觉得头晕。初二的时候简直如同行走在泥潭里,挣扎着缓步前进。我想,初二所赋予我的,终究不会是那辉煌的成绩。它在我的记忆中所给予我的,便是逐渐坚强的性格和抗打压的耐力。我还有一年,足够去陪数学这一科玩到底。我可以在现实不断予以我惨烈的打击之后重新开始,从中我收获到了一个不服输的自己。
前几天和班上的前三YH聊天的时候,说到了我与数学相爱相杀的过去,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说他以前不相信努力可以改变,以为数理化只是天赋和智商决定的,便决定暑期要认真学习。可是他不知道,我在八九年级的时候,曾经是多么羡慕他们不费力就能获得好成绩,他们永远风风光光地屹立于神坛不倒,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我如何追赶都是徒劳。初二下的时候我的数学已经提高了很多,只是忽上忽下,有时让人惊艳,有时却低到谷底,大约是在九十到一百一十五之间摇摆。
初三的时候分组,前九名坐到了一个组里。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班上的好学生上课有一些也是不听的。有一段时间我开始茫然,我在想我之前的努力是否都是徒劳,都是无用功呢?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看着来往的车辆,心里空荡荡的无着落,晚上在煞白的台灯之下做题时分会突然停笔,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们永远是那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不用熬夜不用刷额外的题目不用买额外的教辅……而我却熬夜的两眼通红整天刷题家里教辅堆成山,为分数的忽高忽低而高兴或者发愁……为了补习数学我把七八年级每一本书上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一共四本书都被我翻散了架。
后来我想,这世间事,人与人大多是不相同的。
即使我曾经踌躇犹豫,曾经有过动摇,但我依旧没有改变我的生活方式和学习方法。如今想起来,我非常感谢那时的自己。依然如旧,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份试卷,尽我所能地做更多的教辅,一次次强迫自己面对惨淡的现实惨淡的分数,用触目惊心的红色笔订正每一道错题。情绪很不稳定的时候便去看励志的书,强迫自己对自己笑。刚刚开始夜里自省的时候,极不习惯,闭上眼睛就想起考卷上难以容忍的分数,在伤口上撒盐一般痛,后来我可以去接受它了,每每考差了,我总是不断地去看那份卷子而不是把它丢在角落里,一遍遍在伤口上撒盐,最终麻木,才会不痛,我才可以在白天做回百毒不侵的那个自己。我常常对自己默默地念叨,Howcanyoubebraveifonlywonderfulthingshappentoyou?(如果你身上只发生精彩的事情,那你怎样才能变得勇敢呢?)Gohomeorstandup,it’syourfuckingchoice.(滚回家去或是坚持,你选一个吧。)Doyoustillrememberthereasonwhyyouarehere?(你是否还记得你在这里的理由?)
中考前夕,物理电学和化学成了我两个拖后腿的科目。我索性放弃小科,转战到物理上面,每天扑在物理九年级课本的电学上面一遍又一遍看那些基础的公式基础的定理,买了一本基础教辅也是反复看上面的例题。维持着十一点半睡六点过十分起的规律作息,那个时候一边看物理,一边看窗户外面的万家灯火熄灭下去,我对自己念叨,你没有时间可以再浪费了。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去记住那些物理公式,那些弄不懂的概念。那个时候我心里觉得并不是很紧张,只是中考之前突然顿悟了,做着现下该做的事情,不再去考虑那空虚的将来和狼狈的过往。
进入考场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如同开篇所说,“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我在考场外突然就想起很多事情啊,那些如同走在沼泽地里一样的日子,头上顶着一片灰暗的苍穹。我想起曾经初一数学只考58或者59分,我想起曾经我们组里面有人在说他只考了115分时我拿着笔强忍着眼泪在九十几分的试卷上写分析,我想起曾经面对一道数学题身后的人在大声炫耀“这么简单”的时候我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在草稿纸上茫然地题目的突破口,我想起曾经深夜做题的时候偶然一抬头看见万家灯火尽皆熄灭,唯有星星在点着灯陪我,我想起面对怎么也看不懂的一道物理题几乎要发疯的样子,我想起曾经八年级恨恨跺着数学练习册的日子……如同放映电影一般浮现在我的眼前,是那样虚幻缥缈而不真切。
我对着自己微微笑了,拿着考试袋昂首挺胸地进入考场,心如止水啊,那是千帆过尽之后的沉寂,我终于看见最真实的自己。我想,无论这次考试结果如何,我也是无憾了的,我付出了太多,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比起三年前的自己,我已然“尽吾志也”。我想我有了一双有力的握着船桨的双手,有了一颗干净透明可以折射希望的心,有了一个坚忍不拔的灵魂,我还怕什么狂风暴雨呢?我还有何可以让我后悔却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