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武是北京市房山区一名文化学者,今年已是他从事地方历史文化研究的第40年。
前不久,杨亦武刚刚完成北京房山区全境共25个州里的碑刻笔墨整理事情,出版总字数达210万字的《房山碑刻通志》。
他说:“碑刻正在淡出时期的视野,抓紧把碑刻笔墨完全地记录下来,保住历史文化,这是我们作为文化人的任务和义务。

《房山碑刻通志》。
受访者供图

让石头措辞房山考古专家耗十年著成875件碑刻通志 汽车知识

碑刻是地方的百科全书

随着社会和时期的发展,笔墨的载体,由最初的甲骨、青铜,逐渐地向石头这一载体广泛运用。
碑刻,即把笔墨或图画刻在石头上,是中国古代常见的一种文化载体。
在商周期间,早期碑刻就已经涌现了,刘勰在《文心雕龙·诔碑》中曾阐释碑的起源:“碑者,埤也。
上古帝皇,纪号封禅,树石埤岳,故曰碑也。
周穆纪迹于弇山之石,亦古碑之意也。
又宗庙有碑,树之两楹,事止丽牲,未勒勋绩。
而庸器渐缺,故后代用碑,以石代金,同乎不朽,自庙徂坟,犹封墓也。

杨亦武先容,碑刻的类型繁且多,按碑载及内容划分,常见的有功德碑、寺不雅观碑、墓碑、诗文碑及其他纪事类碑刻,如修桥碑、乡规民约碑、地界左券碑、祈福求雨碑、家族祠堂碑等,内容涉及社会的方方面面。
杨亦武说:“系统的碑刻,能勾勒出地方文化、历史文化、民俗文化的全貌,因此碑刻为视角的地方志,是地方文化的百科全书。

杨亦武正蹲着研究东云居寺石额。
受访者供图

杨亦武说:“以前,修庙、建桥,凡是比较主要的事宜都须要立碑,民风民俗、故事传说也会在碑刻中表示,随着传统村落的消逝,依托于乡土的碑刻将不复存在,碑刻记载的历史文明将随着碑刻的消逝而永久消逝,碑刻的抢救和研究极为急迫。
”在房山地方的碑刻研究领域,杨亦武是孤独的行者。
他说,研究碑刻,大多是按照年代去研究,这样,每每把地方文化割裂开来。
很少有人按照地域和文化遗存本体分类排序,《房山碑刻通志》按照地域和文化遗存本体分类排序,确保了地方文化的系统性、完全性表示和解读。

《房山碑刻通志》全书共八卷,个中收录了房山区共146个村落落、社区的875件碑刻,历史年代自北魏、北齐、隋、唐、辽、金、元、明、清,直至民国。
杨亦武历时10年,旁征博引,修校9次,完成该书的抄录、整理、编目、分类和考证,终极出版,构建了一个涵括房山全境碑刻的地方碑刻文献体系。
杨亦武说:“碑刻是理解房山历史,揭示文明轨迹的一把钥匙,《房山碑刻通志》载及的800余件碑刻,现在的不敷400件,碑刻的抢救事情刻不容缓。

海拔1991米的百花山勘碑。
受访者供图

与千年的文明对话

杨亦武学的是中文系中文专业,大学毕业后开始投入对碑刻的研究。
他说:“从1982年开始,我就投身研究包括碑刻在内的房山地方文化,有四十年的积累,才能支撑我对房山系统碑刻的解读。
很多曾亲眼见过的碑刻,过了10年20年,早已没了痕迹,上面记载的笔墨如果不抄录下来,一段文明就永久消逝了。
”碑刻的研究,是一份孤独的事情,漫长的碑刻进程,没有同行者,没有团队,凭着一份情怀,一份任务,独身只身踏上了抢救碑刻的征程。

杨亦武。
新京报 王巍 摄

“我一贯都是一个人,跑遍了全体房山。
”杨亦武说,碑刻抢救研究,最辛劳的是“找”。
沧海桑田,千百年过去了,探求碑刻成为一件难事。
杨亦武说:“碑刻可能在海拔一两千米的山顶、峭壁边,可能埋在土里、沉在水底。

杨亦武(中)等人在海拔1307米创造的大房山主峰勘碑。
受访者供图

上天入地,杨亦武早就练就一身本领,足迹遍布别人未曾到过的远方。
“这是一种情怀吧,当你把任务和义务融进情怀的时候,这项事情就变成一种愉悦和知足,就如一个探寻千年文明的旅行者。
”一些字迹不清楚的碑刻,杨亦武要跑上几趟,确保碑刻笔墨原真无误,同时带上尺子,做好数据记录。
以前没有智好手机,杨亦武就带着本子,在现场一字一句地用笔抄录,一次弗成,要反复多次,尽可能地把碑刻完全抄录下来。

杨亦武正在对遗迹进行现场拍照。
新京报 王巍 摄

有时为了准确抄录,须要借助拓片。
再后来有了手机,杨亦武会先用手机对碑刻现场拍照,回到家后再调出来整理,即便这样,有些碑刻还需多跑几遍。
他说:“有时带回的照片有不清晰的地方,就再一次回现场,直到弄清楚。

抄录完了,接下来须要辨识笔墨。
杨亦武说:“古代的碑刻,不是当代的规范简化字,繁体字的碑刻辨识有一定难度,加之许多疑难字、异体字、生僻字,乃至还有错字,古碑的行文没有标点断句,这些都是碑刻研究考释过程中须要办理的。

查阅干系字,一个字有时候须要翻多部字典。
字典不能办理,就从书法上找规律办理。
他说:“辨字的过程须要耐心,没有诀窍,便是坚持。
”在《房山碑刻通志》中,除了大部分楷书外,还有部分草书碑刻,辨识难度大,杨亦武花费了比其他碑刻更多的韶光和精力,全部破译完成。
有些碑刻句子行文不规范,每每给断句造成困难,这就须要反复读识。

用血肉破开历史的阻隔

碑刻研究事情,远没想象的那样大略,有的时候,碑刻得出的历史信息会与正史所记录的信息相左,杨亦武说:“这是最困扰我的地方。
这就须要负责考证,是正史记载疏漏还是碑刻记载有失落,须要一个去伪存真的过程,找不到确切答案的地方就存疑。

杨亦武先容,有些碑刻由于战役等人为缘故原由造成破损,或自然成分漫漶,是后代重刊的,每每在人物的职分和年代上涌现一些偏差。
这也是碑刻研究的难点,但必须详加考证,给出解释。

杨亦武在抄录房山区最西部山区蒲洼乡芦子水村落勘碑。
受访者供图

在碑刻抢救中,他经历了这样一件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杨亦武骑着自行车,行程十几公里稽核木岩寺,墨客贾岛曾在此写下《木岩寺日暮》一诗。
杨亦武在猪圈里创造了一块碑刻明代的《木岩寺贤公大师塔记》,这是该寺明代一位方丈的塔铭。
创造时,这块碑刻上面附满泥垢,为了看清笔墨,他只能用双手蘸着自己的唾沫去蹭。
他回顾:“当时,没有水,也没有其他工具清理,我只好用手指蹭,最夹帐指都磨出了血,终于把它完全抄录下来。

二十年后,这块碑刻再次被创造,已经字迹模糊,无法辨认。
光彩的同时,杨亦武内心感到十分沉重。
他说:“不论是自然缘故原由还是人为破坏,大量的碑刻随着韶光的流逝将不复存在,如果不及时抢救,怕是要消逝殆尽。

随着生产培植和社会发展,传统村落将逐渐消逝,依托于乡土的碑刻和文化也将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杨亦武说:“村落庄是留住乡愁的末了一片净土,一旦村落庄消逝,植根于乡土的传统文化就会随之消逝,这一抢救性工程,须要有人担当,谁来做不主要,主要的是有人来做。
作为一个文化人,要有文化担当,自任义务,这是一种自觉的文化行动。

抢救空缺的文明

房山范围内最让杨亦武印象深刻的,是分布在房山区韩村落河镇太湖山上的两处摩崖碑刻,镌刻在天然的崖壁上,高度超过两米,记载了明万历年间华严寺的两次重修的经由,分别镌于万历三十六年(1608)和万历四十三年(1615),距今已有四百余年。
个中,万历三十六年(1608)摩崖可见于驴友条记,而万历四十三年(1615)摩崖无任何记载,更无碑刻抄录。
杨亦武说,缘故原由是此件摩崖实在漫漶不清,非专业人士无法辨认,好碑的驴友们来了一批又一批,均望而生畏。

太湖华严寺,是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姚广孝的隐居之地。
姚广孝是明初政治家,他辅佐朱棣夺得大明江山,主持编纂的《永乐大典》被誉为“天下有史以来最大的百科全书”,由他主持的北京城培植,为朱棣迁都北京奠定根本。
杨亦武说:“在正史上说,姚广孝居北京双塔庆寿寺,并没有提到姚广孝隐居太湖华严寺,在一次有时的机会,我从别的碑刻上得到了线索。

房山太湖村落华严寺的摩崖碑刻。
新京报 王巍 摄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杨亦武在房山周口店镇大韩继喷鼻香光寺碑刻中得到线索,这块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顺天府涿州房山县韩吉村落喷鼻香光寺重修缘起碑记》是这么写的:广孝姚公,国初元勋,爵至少师,辞归山林,隐于太湖之华严寺,朝廷恩赐喷鼻香光园苑为其别业,久为荒废。
由此,杨亦武终于确认,位于圣水峪太湖山的华严寺便是姚广孝的隐居之处。

在编研《房山碑刻通志》过程中,杨亦武想到了这两件主要的摩崖碑刻,于是下决心要把它录载个中。
摩崖碑刻的位置在半山腰上,车子只能开到山坡上,剩下的路只能靠双脚步辇儿,从入口处到摩崖碑刻的间隔,大概一公里,走得快的话须要半小时。
进山也并不随意马虎,杂草有将近一人高,须要靠人在前头用镰刀割断,杨亦武说,最好是穿长袖进山,这样能防止被草割伤手臂。
在杂草灌木丛生的山上,迷路是常事,杨亦武的窍门便是把岔路口附近的植物当作暗号。
即便穿着登山鞋,欠妥心也会跌倒,他回顾:“一次上山,脚下一滑,顺着坡滑出几米远,所幸没有大碍。

杨亦武在房山太湖村落华严寺稽核摩崖碑刻。
受访者供图

为了将碑刻内容完全地照录下来,杨亦武花费了一年的韶光,个中的困难可想而知。
“从春暖花开到尾月寒冬,我前后来了四次,那个冬天山沟里的水都结冰了,我的手暴露在寒风中,没一下子就冻僵了,须要插到口袋里暖一暖再拿出来缮写。
” 终极,杨亦武完成了对碑刻完全的解读。
他说,完成确当下心底产生了一种释然的悲壮感,“这两件碑刻的原文如果不录载下来,华严寺的一段历史将缺失落,这将给地方文明造成无法填补的缺憾。

让历史复活

即便完成了房山地区碑刻的系统研究,杨亦武的碑刻研究事情也没有停滞。
上个月,房山区韩村落河镇天开寺附近的地下挖掘出一块没有碑首的碑体,上面用端正的楷布告录着天开寺的历史,与早创造的天开寺碑刻碑首组成完全的一块碑刻。
杨亦武在接到后,赶到了现场,他说:“我很激动啊,等了良久的寺碑终于重见天日了,这件碑刻文献只记载了碑题和撰者,并没有录文。
”当天晚上,杨亦武就完成了碑文的整理和抄录。

他和天开寺里的卖力人一起谈论着这块碑刻的保护事情。
他说:“这件碑刻太主要了,碑文记载着天开寺的创建者和早期沿革等主要信息,这在已知的天开寺碑刻记载阙如,这对付天开寺来说是一件大喜事,要把这块碑刻拼接好,重新立在天开寺。

杨亦武说,一件碑刻便是一段历史,除了记载的内容,其利用的石料、文体、字体等,都具有主要的研究代价。
“为什么我们说要抢救碑刻,花这么大力气去抄录考证?便是由于碑刻记录着历史,是历史的见证,所谓千年的笔墨会说话,做这件事,我们是要留住历史文明。
”杨亦武并不打算停滞房山碑刻的研究事情,纵然峭壁绝壁,地下深处,他要用脚步连续访求尘封的文明。

掀开覆盖石碑上的胶皮保护膜,金色的阳光洒在碑刻上,映射出历史刺目耀眼的光芒,霎光阴将时空的阻隔穿破,地上的沙砾轻声唱着藏在字里行间的传说,碑刻也由于韶光旅人的到来,发生发火声音,见告人们过去的故事。
杨亦武踩在优柔的杂草上,用指尖轻轻触摸千年石头上文迹,盛夏在蝉鸣声中更显寂静,他的耳朵里传来石头的声音,在时空交错间,与历史共舞。

新京报 陈璐

编辑 唐峥 校正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