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阳光残酷,一大早,人们走出家门,呼吸久违的自由气息。
清冷、安静的城市,一下有了烟火气。

街道上,车流穿梭如织,涌现了堵车;超市门口排起了一两百米的长队,药店、理发店、小商铺也开门了;公园里,有人舞蹈,有人踢足球,有人放鹞子……

一个湖北县城重现炊火气 汽车知识

拥有130余万人口的麻城,是黄冈人口最多的城市,距武汉百来公里,高铁30分钟,武汉返村落夫员近5万。

黄冈曾是武汉之外疫情最严重的城市。
截至3月12日,黄冈有2907人确诊,2720人治愈出院。
县级市麻城有243人确诊,在黄冈10个县市区中排第六,除9人去世亡外,别的均已出院——它也是黄冈第二个确诊病例“清零”的城市。

截至3月12日24时,黄冈疫情速报。
图片来自:黄冈日报。
(本文图片除分外标注外,均为受访者供图。

自1月18日创造首个疑似病例,53天里,这个城市也曾“一床难求”、物资匮乏,急盼上级增援,伴随着防控升级,封城、封路、封村落之下,疫情逐步平稳,治愈人数不断攀升,直至3月7日清零,3月11日解除封城。

这是一个湖北普通县城的抗疫,也是一群普通人的疫情生活图景,有坚守,有爱,有希望,共同消弭惶恐。
他们守望相助,与整座城一起,迎来疫情后的重生。

病人要治,没地方去,怎么办?”

麻城最早的疑似病人是武汉一家医院的护工,1月15日回家后咳嗽、发热,先到乡诊所输液,之后住进市公民医院,以普通肺炎治疗2天,不见成效,CT复查显示有磨玻璃样改变。

彼时,麻城市公民医院传染科副主任陈敬锋,刚参加了省卫健委组织的新冠肺炎诊疗指南培训。
病人症状和新冠肺炎相似,他赶紧上报医院——去年12月尾武汉创造不明缘故原由肺炎后,医院就在事情群发布预警,疑似病患建议查血常规和CT,及时上报。

医院立时组织专家会诊,结论是,高度疑似。
病人被隔离,与之打仗过的12名医护也被召回隔离。

这位病人后来4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被打消是新冠肺炎,但这个城市的防疫之战就此开启。

麻城市公民医院的发热预检分诊点。

1月18日当天,医院启动预检分诊,将有武汉打仗史和发热征象的病人分到发热门诊。
同时腾空传染科病房,专门收治疑似患者。

1月21日,麻城新冠肺炎防疫指挥部成立。
麻城市公民医院是唯一一家新冠肺炎定点医院,来就诊的发热病人不断增多,1月24日达300多人次,打消与新冠肺炎无关的,需医学留不雅观或住院的有100多人——这个数字2月2日最高达181人。

“病人溘然涌来之后,我们有点措手不及。
”麻城市公民医院党委委员张汝民先容,疑似病人只能单人单间收治,到24日,传染科30多张床位都已住满。
当天紧急对传染大楼另一侧的板房,按“三区两通道”标准改造。
晚上10点多还没落成,病人等着入住,只能边改造边收病人。

但这合起来也不过60多张床位,根本不足。

“那一个来星期是最困难的时候,病人面临跟武汉一样的状况,一床难求。
”张汝民说,“病人要治,没有地方去,怎么办?”

病区改造加急。
传染二区1月28日开始收重症和危重症患者,26张病床当天住满。
随后是中医科改造成的不雅观察区,“还没改造好,病人一听有床位,都跑来了。

护士为病人丈量体温。

大量疑似病人累积,但早期确诊流程漫长。

1月23日之前,须由疾控中央采集病人咽拭子后送到黄冈检测,由黄冈发布确诊信息。
全体过程少则3天,多则四五天。

23日,检测权下放到医院,结果送黄冈复核——当时,黄冈县级医院中,只麻城、浠水获此权限。

国家规定的试剂盒厂家不太好找,医院末了从广东采购了1000人份。
8位疑似患者23日做了检测,4例为阳性,送黄冈复核后,2例为阳性——这也是麻城26日首次公布的确诊人数。

1月29日开始,确诊发布权下放到医院,“我们就把所有在院阳性的公布了,第二天确诊人数一下增加了52例。
”麻城市公民医院医务科主任罗登立阐明。

医院随后又采购了一批试剂盒,也收到了一些捐赠的,没有涌现短缺状况,当天采的标本都能做,最多的时候,一天做了164份。
不过,全院只有一台检测机器,3个人有资质做,只能排一个班,每天下午5点做到晚上11点多。

检测工具早期紧张是疑似病患、重症患者,后期逐步扩大到不能打消新冠肺炎的发热病人、密切打仗者等。
由于前期周期漫长,医院没有留不雅观室,等待结果的病人只能回家。

张汝民说,他们很早就发起,征用酒店或其他场所来集中发热病人,但“必须是政府来做这个事情。

第一个集中隔离点1月27日启用,只能吸收三四十人,消杀、送饭职员等配套条件初期跟不上,一度“关”不住人。

“我们没有能力留置他,隔离点那边又接不了。
”张汝民说,那时候他们急得睡不着。

后来新的集中隔离点陆续启用。
阳性发热病人立时住院,两次核酸检测阴性的病人就由州里职员接回居家隔离。

新定点医院也在紧急改造。
第二家定点铁路医院1月29日开始收轻症和疑似患者,有120张床位,152名医护职员来自市内9家医院。

第三家定点闫家河镇卫生院2月8日启用,张汝民被派到这里卖力救治事情。
他创造,州里卫生院药品、职员、设备“要啥啥没有”。
152位从州里调来的医护,没一个有传染科事情履历,一些专业设备不会用。
没有高流量给氧设备,监测血氧、血糖的设备是从市公民医院借的,电子血压计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

此前,各州里办卫生院1月23日旁边相继开设发热门诊,承担基层首诊之责。
发热病人做CT、血常规检讨后,不能打消是新冠肺炎的,再送市公民医院诊治。

家住宋埠镇的肖建华,在武汉做建筑事情,1月22日从武汉回家后觉得乏力、疲倦,24日住进镇上的市第二公民医院,25日CT显示肺部纹理增粗,5天后才被两位年夜夫领着,坐救护车到市公民医院做核酸检测。
结果阳性,住进了定点铁路医院。

21岁女孩叶薇,在新年的第一天确诊。
她和父母1月10日到武汉汉正街买衣服,回来后不久父亲开始发热,1月22日住进市公民医院的隔离病房。
3天后,她也住进去了,父亲由于两次核酸阴性要出院,走之前把小面包、饭盒、没用完的酒精递给她。

叶薇没想到,7天后,父亲又住进来了——病情比之前更重。
又做了两次核酸检测,第一次阴性,第二次阳性,这才确诊。

自己住院后也做了两次,都是阴性,愉快地以为可以出院了,没想到CT显示肺部还有问题。
接着做了第3次,转为阳性,她差点崩溃。
因病情较轻,2月5日她转到了铁路医院。

“我吃苦不怕,但是不敢回家”

“年都不过了啊?”1月22日晚肖潇出门时,婆婆边掉泪边问她,8岁女儿也大哭起来。

她是麻城市公民医院肝胆外科护士长。
医院传染科只有10个年夜夫、23名护士,21日医院开始征集志愿者增援一线,肖潇立时报了名。

22日接到医院关照后,她没吃晚饭,带着几个炸春卷就赶回医院。
接管院感、防护用品利用培训后,当晚12点,她第一次走进隔离病房。

脱外套,穿事情服、隔离衣、防护服、靴子,手消,戴帽子、口罩、护目镜、2双手套……一位同事在阁下帮忙检讨。
脱下这些更为严格,光手消毒就得七八次。
病房不具备沐浴条件,只能回家后再洗。

从隔离病房出来后,肖潇进行手消。

穿上防护服,肖潇以为像在走太空步一样,“蛮有安全感”。

照顾护士部主任王丽霞知道,“那时候条件太差了,都是咬牙坚持。
”隔离病房灯时间暗,没有取暖和举动步伐,安歇的地方也没有,护士们只能站走廊上。
他们大多第一次穿防护服,有的呼吸困难、晕倒了;有的护目镜起雾、从楼梯上摔下;防护服里穿不下厚衣服,靴子也汗湿了,晚上冻到弗成。

用饭也没有保障。
食堂供应不来,表面店关了,医护只能吃泡面。
有的买来电饭煲、米,在办公室煮饺子、粥,从家里带菜。
病人想喝粥,也煮了送进去。

有的护士不敢回家,拎着衣服来上班。
传染科一楼收治病人的时候,她们到2楼打地铺安歇,2楼住满了,搬到3楼,3楼住满了,没地方去。

没有宾馆接管他们。
有一家好不容易谈妥,护士们行李都搬进去了,老板娘知道后,赶他们走,说“我不挣这个钱,我要保命。

女孩们委曲得掉眼泪,说“我吃苦不怕,但是不敢回家”。

“好心伤,她们大包小包地提着(上班),不要命地去救病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肖潇说。
医院只得将新门诊5楼综合科撤掉,临时给她们住。

隔壁病房里的护士们。

没人知道,疫情会持续多久,病毒会何时侵入,不断传出的医护传染的,更加重了惶恐。

爆发是在除夕那天。
咽拭子采样第一次由护士做,很多人哭了,害怕暴露风险高,没采好影响结果。
有的推说手破皮了,有的说人不舒畅。

末了是护士陈明采的, 20来个标本,她采了2个多小时。
感到害怕是在三天后。
她溘然头痛,体温37.3度,第二天去医院检讨。
等待核酸检测结果的时候,看到网上医护职员和家人告别的视频,她一下掌握不住哭了起来,担心自己传染了,父母怎么办。
直到结果显示是阴性,她才安心。

“1月24号是个分水岭。
”罗登立说,那天护士们感情爆发之后,医院宣告,第一批医护职员坚持14天后轮休14天,“他们才有点盼头,心里有底了。

用饭、住宿问题也逐步得到办理:餐馆送来中晚餐,宾馆也找到了。

医院陆续合并耳鼻喉科、眼科等科室,撤掉4个科室。
900多名医护职员,接续上了一线,每天至少事情8个小时,年夜夫白、中、夜三班倒,护士4小时一班。

监测病情、倒水喂饭、吸痰倒尿都得做,女病人要卫生巾,护士也得想办法。
有一次,一个病人想吃旺旺雪饼,肖潇跑到职工小卖部帮他买。

护士为患者喂饭。

最令人担心的,还是防护物资。

麻城市公民医院副院长彭晓光坦言,疫情发生前,医院只传染科有一二十件防护服,200个过期的N95口罩,30个护目镜。
1月18日开始紧急采购了2000个N95口罩,3000套防护服,200个护目镜,7万只医用外科口罩。
“那时好预备得多,一些商家手上还有货。

1月24日11时开始,麻城封城。
物流、道路不通,物资采购不到。
最窘迫的时候,医院N95口罩日花费300只,只够用3天;隔离衣没了,只能用手术衣代替;护目镜只能重复利用。

王丽霞记得,以前一周领一次物资,那时候每天领,东西都算着用,不敢用超。
N95只够进隔离病房的人用,其他的戴医用外科口罩。
为节省物资,有的重复利用隔离衣,低廉甜头面屏。

1月25日和2月3日,医院两次发布接管物资捐赠的公告。
彭晓光说,收到的多是医用外科口罩和一次性口罩,没有非常标准的防护型口罩。
除了加大采购力度,紧张靠政府下发物资。

好在,一线医护没有赤膊上阵过,医院没有发生一例医护传染。

州里卫生院的物资更为匮乏。
闫家河镇卫生院院长鲍克忠说,1月23日启动发热门诊时,只有五六套防护服、四五个护目镜,没有N95口罩、面屏,12000个一次性医用口罩紧张分发给村落民。
之后三天,“一点存货也没有,只能硬挺着,口罩反复戴”,直到1月26日才收到指挥部下发的防护物资。

“越是面临疾病,心贴得越近”

恐怖、沉默、孤独,是肖潇第一次进隔离病房时,在病人脸上看到的。

第一间病房里,病人凌晨12点多还在刷手机。
她问怎么不睡。
没有回应。
走近后,病人侧着身子,回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是不是不舒畅?”

“还好。
”是那种不想搭理人的语气。

肖潇再去别的房间,创造都没睡。
她一遍遍敦促:“快睡觉,抵抗力好了什么都好了。

传染科办公室里,3部电话响个一直,从早到晚。
打来的是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有的病人一天打10次。

“年夜夫,你跟我说实话,我的病情到底什么样?”查房时,陈敬锋听到最多的便是这句。
老有病人追着他问“我是不是治不好了?你给我用的什么药?”也有人说“我不是这个病”,不想住院。
有病人找他要安眠药,由于害怕得睡不着。
也有人不愿吃药,说自己没确诊。

叶薇是护士们口中“心态最好的病人”,但刚住院时,她也不想说话,总盼着出院,检讨结果不好,就大受打击。
她不发热,很少咳嗽,但肺部规复得慢。

同病房有个28岁的女孩,病情比她严重,信息被透露了,家人也被送去隔离,她以为自己把一家人都害了。
但她心态好,常常哈哈大笑,看到美团上有肯德基,还说“啊,好想吃肯德基啊,不知能不能点。
”她住院不到10天就出院了。
叶薇很愉快,“自己也像看到了希望一样。

另一位病友四五十岁,二婚的丈夫癌症晚期,脚也摔了,想住院,社区封了去不了。
姨妈每天很焦虑,老做噩梦,叶薇安慰她,教她鼓励自己,姨妈这才晚上稍稍能睡着一下子,“她说我是她精神上的年夜夫。

叶薇父亲病情要严重些。
每次只要父亲一按铃,她就忍不住竖着耳朵听,担心他失事,“他每天按几次,我心脏就受不了。

她和父亲默契地不想打扰对方。
电话只打过一次,由于“一打电话就想哭”。

“越是面临疾病,心贴得越近。
”她以为。
生病后,她开始学会直白地表达情绪,每天对父母说“爸爸妈妈我超级爱你们”,叮嘱父亲“你要乖,不要让我伤心”。
她知道,“不管我病得有多重,爸爸妈妈都会爱我;不管爸爸有多严重,我们都会接管他,这才是家庭。

一个学医的男孩,跟她表白了。
他们以前不太熟,父亲发热后,她向男孩讯问病情上的事,男孩之后每天陪她谈天、安慰她,说想陪她度过这段光阴。
她很冲动,“这种时候,有一点患难见真情的觉得。

去世亡病例的攀升,让肖建华以为惶恐。
1月30日转到铁路医院后,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整晚咳嗽,“使劲咽口水也没办法掌握”。
第二天转到市公民医院,开始吸氧、监测心率,每天打14瓶吊针,6天后才好转。

哥哥姐姐们鼓励他,“现在治好了很多,你自己要有信心,合营年夜夫治疗。

肖潇创造,病人病情稳定后,脸上会有笑颜了。
那位不理人的病人后来也乐意和她互换,叫他多用饭,他把鸡蛋吃了,说“你看我都吃了哈。

在隔离病房里,她看到了很多种爱。

一位病人催弟弟回家,弟弟说就在医院阁下找地方睡,“怕年夜夫找我有什么事”。
一位母亲不放心儿子,4次托护士帮忙递东西,说“对不起,我好担心他”。
一位老人哭得很伤心,说儿媳、孙子在做检讨,怕他们也要住进来,又怕晚点没床位了。
后来儿媳、孙子检讨结果出来了,她笑得愉快,“他们没事,都回去了”。

也有来自病人的关心。
有的病人说不了话,会拍拍肖潇的手,或者竖起大拇指,以示感谢。
倒水时让她把杯子放下,说“你眼睛雾成这样,待会儿把手烫了。
”采鼻咽拭子时,他们会用纸捂住嘴。
肖潇知道,“他也是想保护我们。

那些眇小、无声的爱,让她以为温暖。

肖潇刚上一线时,在黄州当老师的弟弟,常常给她打电话。
除夕那天还哭了起来,说“我好怕失落去姐姐。
”他四处找人、联系厂家,想给医院送防护物资,还想做志愿者。
公公也会鼓励她,“危难的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我很欣慰。

说到这些,她声音抖动,“溘然会以为,亲情远比我们自以为的浓得多。

肖潇大女儿对她的鼓励。

轮休期间,她回了趟家。
大女儿一下冲到她面前,她大声吼“隔我远一些”。
车子一停,冲到二楼,让家人不要上来,自己在房间待了5天,丈夫把饭送上来。
小女儿不知道她回家了,视频时还问“妈妈在哪儿?”只在回医院那天,她让婆婆抱着孩子,自己站在窗边,远远地看了一眼。

护士陈明曾看到一个同事在宾馆急哭了,她的孩子高烧,被120送到了医院,她却不能陪在身边。

“我们也想救他回来”

叶薇第一次“听到”去世亡,来自隔壁病房。

1月28日下午,她正在做紫外线消毒。
隔壁病房传来了急匆匆的按铃声、喧华声,之后,是孩童般无助的哭声,“这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啊。

一场抢救正在进行。
病人49岁,有五型肝炎合并慢性血栓、蛋白血症等。
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住过20多天院,1月21日回家,24日入院。
起初只是单肺传染,高烧,还能互换,病情恶化得很快,呼吸衰竭,直至失落去意识。

陈敬锋参与了抢救。
给病人上高流量吸氧机,4个人轮流做心脏按压,抢救40分钟后,他们“浑身湿透,跟泡在水里一样,全体人都缺氧”。

病人妻子当时在病房照顾,感情很激动:“人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溘然弗成了?”

“我们也想救他回来。
”陈敬锋说,“但我们年夜夫也只是普通的凡人,好多事情我们也没办法做到。

又抢救了半个小时。
陈敬锋说“我们尽力了”,病人妻子点头,没有说话。

无力感爬上他的心头,“以前我知道能用什么药救治我的病人,但这次,没有殊效药。

几个小时后,又一位74岁病人去世。

老人有慢阻肺,病了10多天。
当天下午刚从中医院转过来,来的时候已经晕厥了。
老人的儿子是聋哑人,儿媳有慢性病,从武汉回来后双双传染住院。

晚上11点多,肖潇接到医院电话,说老人去世了,值班护士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赶了过去。
老人尸首已经用被子裹起来了,须要消毒。
她也害怕被传染,但“任务在那儿,我是护士长,不仅要对病人卖力,也要对同事卖力。

她独自进病房处理,化84消毒片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老人孤独离世,她想,“我便是你的亲人,我来收拾你的后事,让你走得安详,走得有肃静。

她将消毒棉球逐一放进老人身体的腔道。
有时须要将老人翻动,跪在床上才能完成,间隔非常近。

之后帮老人捋顺头发,擦干净脸、脖子,衣服扣好。
她看了一眼,老人面色安详,心里踏实了些。
末了用被子裹起来,和同事一起装进双层尸首袋。
尸首被抬到病房门口,由2个保安抬上救护车,送往殡仪馆——像是完成了一场对生命的告别。

出病房后,一个年夜夫要跟她说事,她习气性地避了下,说“隔远一点,我刚刚隔病人太近了”。

年夜夫说:“没事啊。
”她心里一暖。

凌晨2点回宾馆后,她才真正感到害怕,“那天我是真的怕了,非常怕。

她给弟弟发,说“我万一被传染了,又万一很不幸不在了,爸爸妈妈要拜托你了。

她没敢见告丈夫、父母。
后来,丈夫从网上看到她写的日记,问她:“你当时都已经放工了,为什么还要去?”她知道丈夫也怕,只说:“我很好,放心。

这之后,有7位病人相继去世,年事大多50岁以上,和武汉有明显打仗史,伴有慢性支气管炎、高血压等根本疾病,住院10多天后呼吸困难去世。

叶薇也曾考虑过最坏的情形,后来逐渐想明白了,“我这生平活到现在,努力了,没虚度,就没什么特殊后悔的。
毕竟我这么用力地爱过这个天下。

封城生活

病房之外,更多人在经历着从未有过的封城生活。

1月24日11时麻城封城,市内公共交通停运,火车站关闭,所有娱乐场所停业。

一些村落落,在此之前已经开始封村落。
闫家河镇三水湾村落三千多位村落民中,137人从武汉返乡。
23日晚开始,两辆货车横放在进村落主干道上,村落里的小路则用树枝、铁丝网围住。
4名村落组成员,2人一班,24小时轮流值守。

“不要出门,不要串门,不要拜年,不要聚众”……除夕开始,村落干部拎着喇叭,从早到晚“喊话”巡逻,宣扬防疫知识。

村落民体温每晚6点前要上报镇里。
行医40载的张可忠,是村落里仅有的三名村落医之一,每天早上8点不到就出门,为村落民们丈量体温。
他有一套村落里发的防护服,和白大褂换着,从除夕穿到现在。
每次回来就用消毒液里里外外洗濯晾干。
N95口罩只有一个,舍不得戴,平时只戴医用外科口罩。

来村落卫生所的,多是上火、胃肠炎、感冒的病人,开些药回家吃,只管即便不输液。
村落里至今无人传染。

村落里给每家发了两三个医用外科口罩,一个体温计。
武汉返村落夫员家门口贴上了告示,村落医每天上门量体温。
其他村落民自己量,村落医来问的时候报一下或在微信群里报。
体温超过37.3度的话,会被送到镇卫生院做检讨。

家住市区的陈希,对封城后的变革有更深的感想熏染。

陈希1月19日从武汉返乡。
直到除夕,社区事情职员才上门发放取消新年团拜的关照,登记武汉返村落夫员信息。
没有丈量体温,没有发口罩,没有封路。
当天,她上街,创造有人没戴口罩,有人在街边卖水果,不少商铺还开着。

气氛在新年后逐渐凝重。
月朔开始,市内实施交通牵制,高速公路全封;初六管控升级,机动车、电动车限行,一些主干道上设起路障,小区、村落组的进出口设卡点。

陈希父母每天刷新闻,一天比一天紧张。
饭桌上评论辩论的,全是新冠肺炎的最新新闻。
她则每天数着14天潜伏期,担忧伴随着自己嗓子疼,父亲、嫂子相继咳嗽,越来越深,直至3岁侄女高烧去医院看病。
她心里说不出的害怕、歉疚,怕把家人传染了。
后来CT显示没问题,她才轻微心安。
她的一位朋友,1月时去武汉医院看过病,也是肺炎,还乡后担心得写了遗书。

2月开始,麻城市区居民出行限行,先是每户每两天可指派1人上街采购,之后变成每三天采购一次,再后来,超市不对个人开放,社区统一采购、派送。

陈希隔离期满后去过一次超市。
一个全副武装的员工拿着体温枪站门口,量她体温,之后在出入卡上盖章,提醒她:“三天后才能用,多买点菜。
”超市里,菜少了很多,价格略有上涨。
售货员只戴着一次性口罩,没什么防护。
人们自觉地隔开,见有人走近,立时闪到阁下。

2月17日开始由社区采购那天,有人一大早出门,想去超市看看还能不能买,结果在路口被拦下。
有人晚上猫着腰跑到小卖部,小卖部刚打开一个口,就涌进去挑了几大包零食,一起跑回家,“快点快点,一下子让人给抓走了。

一些社区用货车拉来水果蔬菜,菜价略高,一包一包的组合套餐,不能挑选,村落民反响菜不太新鲜。
也有外地捐赠的榨菜、莴苣、萝卜等,堆在路边,妇女们一听可以免费领,戴上口罩火速出门。
还有的州里能领到免费牛奶、米、红薯等。

人们逐渐适应足不出户的生活。
刚开始还有人偷偷打扑克,打两次不打了,怕被举报。
有人在一二十米的走廊上来回跑步;有人在家门口的小巷里做操、运动;有的院里搭起乒乓球台,还打羽毛球,跳绳。
天晴时,爬到楼顶晒太阳,对着许久没见的亲戚,隔空大声唠几句。

分外期间,邻里友善不减,我家弄来了几块嫩豆腐,分给你家一点,由于吃过你家给的菜薹。
关爱不灭,女儿依旧每天穿过一座桥,给年近九十的独居父亲送药、送饭;母亲则每天变着法,做饺子、饼、包子、蛋糕,喂饱难得在家的孩子。
喜事被停息,丧事悄无声息。

元宵节那天,三水湾村落一位婆婆摔了一跤,突发脑溢血。
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弗成了。
车停在村落口进不来,老人的丈夫和外孙目送她到村落口,没有上救护车,怕跟去医院有传染风险。

“四类人群”摸排力度越来越大,2月17日开始,市内对发热咳嗽主动就医者,褒奖500元。
无人机在空中摄像,帮忙巡查市内封闭管理事情,轰隆声不断。

“这才是真正的过年”

统统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从麻城公布的确诊病例来看,1月29日到2月6日为高峰期,病例从9例猛升到188例。
2月7日开始,逐日新增只有几例(10日和13日除外),逐渐放缓。
2月21日开始,逐日新增病例为0。

2月11日,湖南38位医护职员驰援,缓解了职员压力。
2月20日开始,所有新冠肺炎病人转入刚建成的市公民医院新院区传染楼。
老院区消杀后,2月25日规复正常接诊。

经历疫情初期的迷茫,之后一周物资、职员、设备的紧缺,接诊、转诊逐步有序开展,治愈人数不断攀升。

肖建华2月16日出院,救护车送他到村落口。
往家里走的时候,几个在家门口谈天的村落民,一看到他,立时进屋关门,还有一个妇女掉头就往家里冲,“跟看到瘟神一样”,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之前医院事情职员穿着防护服到他家消毒,“村落里炸锅了一样,都在远处围着看”。
谣言四起,有人说他百口都被传染了,“瞥见了也不(跟我家)讲话。
我妻子都快气去世了,对她打击很大。

护士发出院记录的时候,叶薇激动得不敢相信。
2月17日,铁路医院20个轻症患者出院,“全体三楼病房都空了”。
那天,等社区的车接她回家时,她要了桶方便面,“吃得喷鼻香喷鼻香的,为自己庆祝一下。

她想起上次转院,坐在救护车上往窗外看,阳光洒在路人身上,车子驶过一个个回家的路口,离家越来越远。
而这一次,终于是回家的方向。

到家后,母亲把她的被子晒了,和社区职员围着她喷消毒液、酒精。
沐浴后,她如沐新生,觉得“活着真好”。
第二天,父亲也出院了,一家人团圆。

2月22日,武汉市发布通知布告,新冠肺炎康复者需到指定场所康复隔离14天。
不雅观察期满,身体状况符合条件的才能办理隔离。
叶薇和父亲当天住进酒店隔离,又做了一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隔离满14天后回到家。

3月7日,末了三名确诊病例出院,麻城由高风险市县变为低风险市县。

3月11日“解封”第一天,一家超市外排起了长队。
澎湃新闻 朱莹 图

4天后,这个封锁了46天的城市,迎来了“解封”。
除州里交界、省际、市际卡口外,市内卡口全部撤离。

解封后超市热闹起来。
澎湃新闻 朱莹 图

人们纷纭走出家门。
路边,大片的油菜花在田间摇荡,黄色迎春花超越围墙,粉色桃花开了一树。

公园里,有人支起帐篷,有人铺上野餐垫春游;孩童们骑着滑板车在广场上穿梭,少年们在草坪上踢足球,老人在河边跳起广场舞,吹出的白色泡泡飘在空中,彩色鹞子在蓝天飞舞。

“这才是真正的过年。
”陈希心中冲动,最稀疏平凡的日常,原来才是最美好的。

解封后,人们到公园放风。
澎湃新闻 朱莹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