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摇滚30年从一块红布到保温杯中心隔着若干把枸杞子

保温杯的涌现，就像是末了的总结陈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文 ✎ 崔一凡

中国摇滚30年从一块红布到保温杯中心隔着若干把枸杞子休闲娱乐

编辑 ✎ 卜昌炯

插画 ❏ 晁春彬

黑豹乐队30周年演唱会9月2日晚上在北京工人运动场举行，间隔他们上一次开演唱会已经隔了19年。

或许是保温杯效应加持，这支很多人一度以为已经终结的乐队，很早就将门票全部卖出，而且还有日本保温杯品牌火速冠名演唱会。

实在，黑豹这些年一贯都没有停滞商演，接了很多地产公司的活儿，并于2017年4月出了第七张专辑《本色》。
没少宣扬造势，但关注者仍显寥寥。

成立30年，黑豹已换过10任主唱。
作为经纪人以及乐队鼓手，50岁的赵明义这些年来一个更大的义务便是让乐队“活着”。

中国摇滚乐近年来偶有几次引起大众关注，险些都是“风起于青萍之末”，而且多附以嗟叹、惊诧的表情。
地铁上发福、谢顶的窦唯，热衷于做梦想导师和上头条的汪峰，忽胖忽瘦、不断出入医院的何勇，永久“睡不醒”的张楚……基本都让人把话题朝“薄暮”上引。

保温杯的涌现，就像是末了的总结陈词——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回顾中国摇滚30多年的历史，会创造不同期间都会有一个不同的经典意象，把他们连接起来，是一段出发点和高点都很分明的抛物线。

一块红布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1988年，“新期间10年金曲回顾”演唱会上，凭借《空空如也》入选金曲奖的崔健唱了一首新歌。

演出前，他在头上系了一块红布，蒙住眼睛。
附近结束，他摘下红布，狠狠扔在地上。

这首新歌便是《一块红布》。

不管崔健本人认同与否，他蒙着红布唱歌的场景已经成为中国摇滚的一个经典意象。
红布到底代表了什么？爱情，空想，或是代价不雅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块红布》是崔健作品中意象最浓郁、内涵最深刻的一首，投射在不同的民气里，引发了不同的感情共鸣。

王朔说：“我第一次听《一块红布》都快哭了。
写得透！
当时我觉得我们千言万语写得都不如他这三言两语的词儿。
”

在著名乐评人李皖眼里，“一块红布”可以指代统统，“乃至我们一时还无法想象的统统——所有那些蒙住眼睛的人类处境，这首歌都表达得透彻，淋漓尽致，血肉模糊。
这是八十年代末的中国之歌，是二十世纪下半叶中国人命运的缩写。
”

彼时的中国正在经历巨大变革，社会不断开放，墙被冲破。
对付摇滚乐来说，这是最具活力的土壤。
以是在1986年的百名歌星演唱会上，崔健披着长衫卷着裤脚，一首《空空如也》平地起惊雷。
台下穿着蓝绿中山装的不雅观众们惊异之余，禁不住为这种从未见过的音乐形式起身叫好。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这是内地音乐第一次凸显“我”的观点，一场音乐界的文艺复兴被崔健一嗓子吼来了，进而天生一股席卷全国的音乐启蒙浪潮。

不过当时的不雅观众还不知道什么是“摇滚乐”，乃至摇滚乐手也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
虽然后来者将《空空如也》横空出世的1986年视为中国摇滚元年，事实上，直到1989年崔健推出《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这张以“摇滚”命名的专辑取得了爆炸性的成功——才将摇滚的观点推广开来。

有了崔健打头阵，彼时北京的摇滚乐队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一些“长头发的青年”纷纭拿起吉他组乐队，通过音乐的办法开释压抑多年的能量。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1987年，李彤在从大兴汽车修理厂回家的路上溘然想到了“黑豹”，并找到丁武。
后来黑豹乐队找主唱，青涩的窦唯被推举给他们。
窦唯戴着近视镜套墨镜，即兴演唱了一首威猛乐队的歌，当时就把黑豹乐队吉他手郭传林震住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一起打造了最经典的黑豹。
《无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成为中国摇滚的里程碑，而黑豹专辑的正版销量创记录地打破150万张，加上盗版至少有2000万张。
乃至在喷鼻香港，黑豹的专辑也经办电台排行榜数周冠军。

而丁武没在黑豹逗留多久，就去别处另立门户。
1988年，唐朝乐队出身，风格依然重金属，经他们重新演绎的《国际歌》将革命精神和空想主义挥洒地淋漓尽致，同时也表达了对过去几十年的反思。

当时的摇滚乐没那多无病呻吟，更多的是对社会的质疑和批驳，被“一块红布”蒙住眼睛的人们，开始自觉地掀开红布睁眼看表面的天下。

一件海魂衫

有了1980年代的积淀，中国摇滚乐在1990年代迎来爆发，最精彩的代表是“魔岩三杰”。

1991年窦唯退出黑豹乐队，开始探索摇滚的表达办法。
这个外表干净、眼神冷淡的年轻人将摇滚乐注入了哥特元素，掀起一时风潮。

1993年，中心电视台开办《东方时空》栏目，制片人王坚平力排众议，在节目中播放了张楚的《姐姐》，脸庞清瘦的张楚沉默地穿过人流，摇滚墨客的称号延续至今。

何勇则是将朋克发扬光大的关键人物。
“我们的生活，就像一个垃圾场，人们就像虫子一样，在这里你争我抢，吃的都是良心，拉的全是思想……”何勇愤怒的手势，以及每次演出都会穿着的海魂衫，成了他的经典标识。

舞台上，他旷达、不羁、寻衅禁忌，招惹了各种话题。
生活中，他一样没能勒住自己，一度点燃了自家的屋子。
此后多年间，他多次来回于医院。

被誉为“中国摇滚第一女声”的罗琦一样也有段残酷青春。
她出生在江西南昌，因父母离异而辍学。
13岁时，她偷偷从母亲给她安排的服装厂逃走，到邻县加入一个草台班子唱歌，跳霹雳舞，每天挣3块钱。
16岁那年，罗琦独身只身一人闯荡北京，一年后，她成为“指南针乐队”主唱。

当天赋与叛逆同时在一个人身上涌现时，悲剧很随意马虎发生。
年少成名让罗琦一时出尽风头，个性也愈发极度。
18岁那年，罗琦在朋友的生日宴会上与人发生冲突，对方用半截啤酒瓶刺穿了她的左眼。
在阴郁和痛楚中，她开始酗酒，打仗毒品。
1997年，毒瘾产生发火的罗琦在南京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逼司机带她去买海洛因。
在被带到派出所的第二天，媒体的曝光就让这名当红艺人结束了职业生涯。

2014年，有身6个月的罗琦登上《我是歌手》的舞台，几场比赛之后，又因预产期附近而退出。
这次登台间隔她凭借《回来》成名已经由去了整整20年。
20年之后，中国摇滚早已物是人非。

1994年是中国摇滚乐的井喷之年。
崔健发售了《红旗下的蛋》，窦唯发布《黑梦》，张楚发布《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何勇发布《垃圾场》，后起之秀郑钧发布了第一张专辑《赤裸裸》。

喷鼻香港红磡演唱会也在1994年举行。
在这场被视为中国摇滚乐顶峰现场的演唱会上，着海魂衫、系红围巾的何勇用一首《姑娘俊秀》点燃喷鼻香港的夜色。
而在演唱会前，他放话“四大天王里只有张学友算个唱歌的”。
窦唯、张楚以及作为高朋演出的唐朝，也以各自的风格刷新了外界对内地摇滚乐的认知。

有人评价魔岩三杰说：“窦唯选择做梦，张楚选择忧伤，何勇则是愤怒。
”他们用不同的办法诠释摇滚乐的反抗内核，共同铸就了中国摇滚的黄金时期。

一颗秃顶

但黄金时期超乎想象得短暂，这次顶峰之后，中国摇滚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迅速滑落。

迁移转变点是前唐朝乐队贝斯手张炬意外离世。
张炬是中国摇滚史上的关键人物，家境富余，为人仗义，很多开山祖师级的摇滚乐队都是在张炬家中相识、结交并进行创作的。
张炬家的大院也是唐朝乐队的排练园地，许多经典曲目在这里出身。

他是当时唐朝乐队的灵魂人物，创作了多首随处颂扬的曲目。
1995年5月11日晚，张炬结束与面孔乐队的排练后，在回住所的途中发生了车祸。

张炬离世后，唐朝乐队一度处在崩溃边缘。
摇滚圈的朋友们为他送行，将贰心爱的贝斯和摩托车连同骨灰一起入土为安。
那一年，张炬24岁。

此后，中国摇滚乐在社会环境和音乐环境的双重夹击下疲态尽显。
新一代的乐队音乐风格更偏盛行，批驳与反思逐渐成为小众，取而代之的是向主流靠拢的努力。

2002年，零点乐队推出为CBA联赛量身打造的主题曲《相信自己》，标志着中国摇滚新的探索和考试测验。

那一期间，周晓鸥的“秃顶”成为了中国摇滚乐的另一个形象。
不同于此前摇滚歌手们的长发飘扬，也不同于前辈们的狂放、清高，他开启了摇滚歌手的另一种模式，从形象到内涵。
后来他热衷于混迹“娱乐圈”，常常在电视剧中担纲配角，演技不俗，离摇滚彷佛也越来越远。
不变的是一颗秃顶和喜滋滋的笑颜，看上去就像一个爱贫嘴的邻家大哥。

同一期间崭露锋芒的摇滚歌手还有许巍和“鲍家街43号”的汪峰，他们的音乐更偏盛行，更易为大众接管。
而已经成名的郑钧也在逐渐改变音乐风格。

作为1990年代的北漂，来自西安的郑钧与传统的“北京摇滚”有光鲜的风格差异，他将秦腔的元素融入到摇滚乐中，就有了后来的《回到拉萨》，《长安长安》。

而在一个难眠的午夜，他用5分钟韶光写下的《灰姑娘》，歌词和曲调优柔美好，迅速火遍大江南北。
这时人们溘然创造，当年刚硬无匹的摇滚乐，彷佛正在同主流的盛行音乐相领悟。

另一方面，老一辈的摇滚乐手彷佛偃旗息鼓了。
张楚隐居，何勇入院，2006年，由于编造新闻，窦唯找到报社讨要说法，没见到人，拎着汽油瓶把报社门口的汽车烧了。
故意思的是，这个惹恼了窦唯的现在比窦唯的名气可能大得多，他叫卓伟，人称狗仔之王。

这场大火彷佛代表着老一辈摇滚人同时期的破碎，也预示着新一代的摇滚歌手将走上完备不同的道路。

一条皮裤

这条不同的道路便是“接地气”和商业化。
如果说后“鲍家街”时期的汪峰还算是摇滚乐手的话，那么他的音乐堪称与商业化平衡的模板。
凭借粗粝的嗓音和闪亮的皮裤，汪峰挂着摇滚歌手的头衔，并通过不断探索，将励志、主旋律和摇滚结合在一起，“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翅膀卷起风暴”，一韶光汪峰的音乐成为很多人在ktv的必点曲目。

一些老摇滚迷对汪峰颇不以为然，以为他“背叛”了摇滚乐，但汪峰所取得的商业成功又让人很难质疑他的选择。
他频繁涌如今电视节目里，把演唱会开到了鸟巢。
在讲述中国摇滚30年的记录片《少年心气》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我知道，我一个人的收入是这个音乐节所有人加起来，还无法达到我一个人的时候。
我会以为我非常羞愧！
”

在生存面前，一些摇滚乐手不得不面对现实。
前些年，张楚和何勇破天荒地登上了《每天向上》，一起唱删减版的《姑娘俊秀》；新生代的GALA乐队登上元宵晚会，细心的不雅观众创造他们假唱，“这可是一支以主唱破音为荣的乐队啊！
”有人评论道。

左小谩骂走的是其余一条路，由于自己的音乐太过晦涩，若一板一眼专注音乐，则很可能血本无归。
他在微博时期换了种活法和火法，通过当下推广明星最常用的“人设”手段塑造自身形象，出其不虞地达到商业化的目的。
这两年，左小谩骂的音乐更多地涌如今电影中，但类似当年《庙会之旅》这种经典彷佛是难以再现了。

一个保温杯

中国摇滚走过30年之后，昔日的摇滚英雄们渐次凋零。
他们不得不向韶光低头。

窦唯在地铁上被拍到，身型肥胖，衣着邋遢，发际线已经退到脑后，他上次在媒体上引发关注还是由于烧车。

张楚日渐干瘪，脸上布满皱纹，发了一张专辑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何勇经历了纵火事宜、捅人事宜和多年的烦闷症折磨后，唯一的渴望便是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2015年，一群摇滚老炮儿在《我是歌手》的舞台上唱了一首《礼物》，献给因车祸逝世的张炬。
正如歌中所唱“心都快冻僵了，该当让它轻轻跳一跳，蹦蹦也好”，这次演出更像是“快冻僵”的老一辈摇滚人，努力钻出水面透了一口气。

同年，丁武在电影《老炮儿》中客串演出，彷佛并没有制造出相应的彩蛋效果，事实上，电影院里的大多数年轻人都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就像电影里的“六爷”一样，这一代摇滚战士已经老去了，他们的青春，彷佛永久停驻在了张炬去世的1995年。

直到最近黑豹乐队鼓手赵明义的保温杯再一次将他们激活。
“当年铁汉一样平常的男人，如今端着保温杯向我走来。
”从一块红布，到一个保温杯，中国摇滚乐经历了一次长达30年的抛起和落地。
人们彷佛都在等待它第二次被抛出，但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