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义推着自行车,独自在嘈杂的弄堂里穿梭着,漫无目的。一路上那些嘴比刀子还利的大婶边打桥牌,边拿余光瞥着他,还不时地窃窃私语:“那不是新搬来的那人家的小孩吗?”

  “是啊。模样真俊,只是家里那人啊……啧啧,咱见了都得避着。”

那一滩血作文 知识百科

  “啥呀?”

  “你不知道呦?就那小孩的妈,克死了丈夫,自个儿还跟交际花似的,咱靠近她这不晦气?”

  “哦呦,那不就是婊子嘛……”

  吴义把头尽量往下垂,唯恐那些大婶看见他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他想快些离开,慌乱之中自行车车轮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坐在桌子外侧的大婶的鞋。大婶像是被火烧着般地跳了起来,全身的肉都上下起伏着。她用尖细而刻薄的声音骂道:“哦呦,干什么嘞?吃生活呦!”

  吴义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快速地逃离现场,简直比骑车的速度还快,只留下身后大婶的白眼。

  这就是自己如今的生活。吴义心里这样想,擦擦自己手上的唾沫星子。

  吴义掏出放在书包最里层的钥匙,上头生出了黄绿的锈迹。他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吃力地转了一圈,门艰难地打开,不停地“嘎吱”响着。

  屋子里一股劣质烟的呛鼻味儿。

  吴义三步并两步上前,夺走了女人手里的烟。从吴义进门以来,她一直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左手臂懒懒地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扶手上原本的那一层布早就布满大大小小的洞,有被烟头烫的,也有被剪刀剪的。她的右手臂上套着一只掉了色的铁镯子。那原本是套在手腕间的。她将口红擦到了嘴巴外头,头发乱糟糟的。这就是他那被别人称作“婊子”的母亲,叫做刘敏

  刘敏拿猩红的手指戳了戳他:“把烟还我,你做饭去。”她面无表情地说完,顺便将早上她用来喝粥的脏碗推到他面前。

  吴义为难地说:“妈,我要写……”

  吴义用直勾勾的眼神瞪了刘敏一会儿,最后终究是认输地叹了口气。

  饭吃完,刘敏照例是将碗一推,起身,拖着一副骨架回了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

  吴义做完作业,出了门,在弄堂里瞎转悠,但他只往人少的地方走。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了一个女生,和他差不多年纪,在他仍身着校服的时候,她却已浓妆艳抹,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在昏暗的弄堂里显得格外刺眼。

  吴义绕开她,低着头向前走,那女生却拽住他,笑着说:“你就是那新搬来的?”

  吴义一句话都不说。

  “嘁,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妈也是个婊子。真婊子,要钱的那种。咱俩差不多,我不会笑你的。”

  吴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毫不在意地说:“是吗?好巧。我妈也是个婊子。”

  女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扭头就走。她边走边说:“你很特别。我叫七七,记住我的名字。”

  自那天晚上以后,吴义就发现这个叫七七的女孩天天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早上出门时,七七已经在他家门口等他;他在教室里写作业,七七在他的教室外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放学回家,推着自行车独自穿过弄堂,七七会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笑眯眯地望着他,和他一起走。久而久之,弄堂里打桥牌的大婶们便说:“那孩子也够可怜,自己是婊子的儿子不说,还被一婊子的女儿喜欢上了,真可怜。”

  吴义也曾经问过七七她到底想做什么,七七只说:“她们没说错啊!你是我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人。你得答应我,别人都说我妈是婊子,哪怕我也说,但你不许说。”吴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这事儿传到了刘敏的耳朵里。那天,吴义回到家,发现刘敏和往常不一样。她没有抽烟,也没有躺着,而是直直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她将手边的一把劣质烟砸到吴义身上,破口大骂:“翅膀硬了会谈朋友了?你知不知道她是婊……”刘敏突然不说下去了,脸色依旧阴沉,起身回房,甩上了门。整间屋子都在颤抖。吴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二天,吴义与几个朋友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吹风,其中一个人问他:“你真的在和那七七谈恋爱?你知不知道她私生活很乱的,就和她妈一样。”吴义一言不发,但他突然间想到了刘敏昨天未说完的话,于是便随意地回答:“怎么可能。她可是婊子的女儿。”他说完便转身,却发现七七正脸色苍白地站在他面前。七七突然露出了凉薄的笑,但她又带着哭腔说:“你原先怎么答应我的?你说我妈是婊子。谁不是呢?”说完她便跑走了,留下吴义僵硬地站在原地,外头的风吹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此后,七七再也没出现在他眼前。三天后,弄堂里传遍了七七自杀的消息。她是用小刀割腕自杀的,手腕边都是碎肉,血都流干了才被人发现。

  吴义有些难以置信,胸口也有些微微发疼。他不知是不是自己那天的那番话害了她。往后几天,他如行尸走肉般,就像是被小鬼勾了魂魄。

  刘敏吃了几天半生不熟的饭,自然是心中不痛快。于是那天当吴义目光涣散地走进家门时,刘敏将手中燃着的香烟向他丢去,刻薄地说:“这几天饭烧的都难吃得要死。不就是死了个人嘛,你瞧你那死人样!今天你给我好好做饭!”

  吴义凉薄的目光落在刘敏的身上:“妈,你有没有心?你平常不把我当你儿子对待,你何必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和一个死人过不去?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要被多少人嘲笑?你是婊子,她妈是婊子,我和她也没什么不同。”

  刘敏愣愣地望着吴义,自己这个陌生的儿子。

  良久,她低声地说:“是我对不起你。”而后她佝偻着,回到了房间。

  过了大约一星期,那天下午吴义发现离弄堂最近的一幢大楼底下挤满了人。他好奇地凑过去,却被眼前的画面吓呆了。刘敏倒在一片血泊里,眼睛瞪得圆圆的,口袋里的烟掉了出来,被血染红。她的一只鞋子掉在了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手臂上的铁镯子也滚到了远处,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迹。

  触目惊心。

  吴义捂住嘴,努力抑制住想哭和想吐的冲动。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发现沙发上有一张纸条,上头压着一千块钱。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儿子。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再做我刘敏的儿子。”

  吴义跌在沙发上,像疯了一般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那滩血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回忆。

  后来,当吴义推着自行车穿过弄堂时,那些大婶都窃窃私语。

  “这小子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那婊子的妈还有那和婊子也没差的小女友都死啦。”

  浙江省乐清中学高一(6)班朱孟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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