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多么美好,一去不复返啊!
——节选自《天空岛船歌》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版
“People disappear all the time……(一贯都有人消逝……)”略带磁性的女声,明显的英格兰口音,而呈现在不雅观众面前的,却是苏格兰高地广袤的景象:暗绿色的山连着山,天空阴云呈团状,远处却隙出一条缝来,阳光照入,使人无法辨别是晴是雨。
在天空岛远眺斯托克老人头,范例的苏格兰高地风光 本文图均为 何小草
如果说《魔戒》系列电影兴起了新西兰旅游业的话,Starz的《古沙场传奇》(“Outlander”又译《异域人》)则重新使人们关注苏格兰。电视剧根据美国作家Diana Gabaldon从1990年起开始揭橥的系列小说改编,讲述一个二战女护士在战役结束后与丈夫在苏格兰高地度假时不慎进入德鲁伊的敬拜石阵穿越到18世纪的故事。她被困在两百年前,意外嫁给并爱上了一名高地战士,经历过天下大战的她,眼看着第二次詹姆士党叛逆(1745-1746)即将爆发,说服了她18世纪的丈夫,意图阻挡这历史上险些毁灭了苏格兰高地氏族文化的战役。
原著作者谢绝任何将她的书强行分类的行为,尤其反感那些由于里面的爱情故事而直接将书列为浪漫小说的书商。Gabaldon本是一名生物学博士,她充分利用自己的科研精神,将苏格兰这段两百多年前的历史摸了个透彻,在书中事无年夜小地重现了那个还未被英格兰文化彻底侵袭的苏格兰高地。于是,就像当年罗琳哀求《哈利波特》系列在英国拍摄一样,《古沙场传奇》剧组常驻苏格兰,也造就了这部精良制作的隐蔽主角:苏格兰。剧中俏丽的苏格兰风光乃至常常比繁芜的剧情还要能够吸引不雅观众的目光。
剧组的事情棚离格拉斯哥不远,常常在格拉斯哥和爱丁堡附近取景。事情职员大多数是苏格兰人,若是你有幸路遇拍戏,他们也十分激情亲切,许可你在不影响拍摄的情形下容身不雅观看,空闲的事情职员还会和你聊些家长里短,也不反对你上前一睹几位主演的风采。但是为了真实展现苏格兰风貌,剧组常常会深隐在一些更加偏远的村落庄拍摄。
在拍摄地探求剧中场景 ,此处是第二季末女主回到当代,坐在已成废墟的家门口黯然神伤
Craigh Na Dun是故事开始的地方,剧中女主正是在万圣节当天走进了这个具有古老神秘力量的巨石阵才穿越到了过去。虽然这个地名为作者捏造,但苏格兰大大小小的巨石阵无数,而最大最壮不雅观的巨石阵之一当属路易斯岛的卡拉尼什石环。但是路易斯岛远在苏格兰西北,石阵矗立在平原山坡之上,虽然散发着古老荒蛮之美,仿佛韶光本源,却无法供应剧情所需的站在山坡顶上可跃过尼斯湖面遥望高地首府因弗内斯的景象。于是剧组按照卡拉尼什石环的形状制作了道具,将外景定在了兰诺克湖(Loch Rannoch)东端。
路易斯岛上的卡拉尼什石环映衬高地风光,壮不雅观无比
皮特洛赫里(Pitlochry)到兰诺克从东往西的三条狭长的堰塞湖连接了凯恩戈姆山区南部边缘和苏格兰高地入口处的宽阔兰诺克沼泽, 沼泽的另一端,是西高地峻峭的群山山头。湖的南岸倚靠苏格兰著名的Munro(高于3000英尺的山峰)之一榭赫伦山(Schiehallion),名字来源盖尔语,意为精灵山。一年有大半的韶光,都能看到山脚下森林覆盖,山顶白雪皑皑的景象,有如她的名字,仿佛隐蔽着一个通往精灵天下的入口。
兰诺克沼泽附近,森林背后的皑皑雪山
电视剧拍摄地位于一家农场的小山坡上,除了一辆接送附近孩子上学的校车,没有公交到达,很难找到(履历教训见告我,千万不要在气温零下的冬天试图独自一人徒步探求),但是我却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去了三次。每一次都带着不同的波澜心境,却无一例外地被平复。站在坡顶,倚着参天算夜树,面前是贫乏的措辞无法描述的瑶池,湖水浮动,天空的云彩变化多端,时时时有野鹿从面前跃过,再喧华的天下都会在那一刻安静下来,仿佛曾走过一个永恒的田地。
冬天的Craigh Na Dun,眺望兰诺克沼泽和远山,虽然剧中远山的变成了因弗内斯
由兰诺克一起向南,穿过些许整洁的村落落,也为剧组供应了不少取景地,包括在第二季假扮凡尔赛花园的德拉蒙德(Drummond)城堡花园,还有附近斯特林的杜恩城堡(Doune)。在剧中,杜恩城堡是男主角的舅舅,麦肯齐宗族首领的城堡里尔克(Leoch)。由于交通便利剧组选址杜恩,而放弃了真正的麦肯齐宗族领地——听说为书中原型的Leod城堡。
Leod城堡位于苏格兰大陆西北萨瑟兰和罗斯两郡比邻之处,至今保存完全,依旧为麦肯齐家所用,而我认为,更加符合故事中麦肯齐家族命运的,应是Leod再往西北一些的Ardvreck城堡。Ardvreck坐落在阿辛特湖边(Loch Assynt),十五世纪建造,十七世纪由麦肯齐宗族从麦克劳德宗族手中夺得,1737年被一场神秘大火烧毁。1746年詹姆士党叛逆失落败后,麦肯齐家族被英国皇室定为叛国,于是这个宗族的首领和房客们,被关押,处去世或者发配新大陆,城堡就此沦为废墟,从未被重修。
如今的萨瑟兰没有大树,只有一望无尽的草原湖泊和砂石封顶的山峦,乃至很少看到村落落,唯有大泰西吹来的肆虐野风好似苍凉的风笛声在诉说那段宗族相杀,却终极被外来者险些赶尽杀绝的过往。那些几百年来被风侵蚀的砖石已成灰玄色,砖石之下只有兔子和老鼠还居住着。通往城堡废墟的小路边,有一块小小的牌子大略地向过路人解释,“十七世纪这里为麦肯齐领地,而他们家族的人,在十八世纪中叶后,石沉年夜海。”十八世纪中叶发生了什么,彷佛不用再多说。
“萨瑟兰没有大树”这句话,最初是我一位研究凯尔特历史的朋友对我说的,当时我见告他,《古沙场》剧组将在第三季用位于爱丁堡市郊的克雷格米勒城堡(Craigmillar)作为书中关押“詹姆士党人”的监狱,而那个监狱的原始位置就在萨瑟兰。他立马就环绕在克雷格米勒城堡周围的大树提出异议,见告我“萨瑟兰没有大树”。而这句较真的玩笑话,当我真正站在萨瑟兰地皮上,瞩目Ardvreck城堡废墟的时候,忽然在我脑海中响起,显得相称悲哀且刺耳。
远眺Ardvreck城堡废墟,萨瑟兰果真没有大树
这统统的发生,都是由于苏格兰与英格兰自古在政治和宗教上的不合而造成,终极由于那个从小被流放意大利的“美王子查理”而酿成悲剧。1745年,查理王子从欧洲上岸苏格兰,在西高地的芬楠谷(Glenfinnan)带领苏格兰各宗族发起叛逆,意图从当时的国王乔治二世手中夺回王位。但是终极,由于财政空虚,兵力涣散,还有查理屈曲的战地策略,苏格兰军败北克罗登沼泽——1746年4月16日,查理王子不顾劝告,坚持要在阵势平坦的克罗登沼泽与兵火充足的英军交手,叛逆师去世伤惨重。剩下的散兵游勇撤离至在金尤西的驻地Ruthven,却只等来查理王子的一封短信——“让每个人都只管即便安全地离开吧”。
克罗登沼泽地位于高地首府因弗内斯市东边不远处,如今人们在原址建造了一座博物馆,来纪念这一惨痛的战役。败北后,苏格兰军战俘被残酷杀害,各宗族被皇室掌握,苏格兰盖尔语和格子呢被禁了将近40年,再加上紧接着的大饥荒和圈地运动,高地凯尔特人的氏族文化逐渐消亡,原来布满村落的苏格兰高地变得人烟稀少。听说克罗登沼泽常年乌云密布,我一位朋友曾经想从因弗内斯打车去参不雅观,却被出租车司机谢绝,他说,“那个地方太阴沉了,可别去。”
的确,我们从原来晴朗的因弗内斯出发,仅十分钟的车程后,天空起阴云大风,看来传说是真的了。博物馆里循环播放着叛逆师战歌,陈设了当年的一些物件。游客会通过展厅到达一个四面环抱屏幕的屋子里,屏幕上由演员重现当年的战役,三面是英军,大炮火枪,一壁是苏格兰军,手持冷兵器,屋内刀枪碰撞的声音和战士受伤的呻吟声让民气如刀绞,很多人待不了多久就匆匆探求出口。
出口通往室外战役发生的泽地,长长的、漆黑的走廊墙上漂浮着捐躯疆场的官兵名单。沼泽地上荒草丛生,唯见大约一百年后人们建造的战役纪念碑,周围散布各氏族的集体墓碑,以cairn——苏格兰自己的石冢形式纪念,纪念这场战役去世去的双方士兵,来表达和平的欲望。
克罗登战役发生的地方,人们的花束
战后,查理王子在芙洛拉·马克唐纳(Flora MacDonald)小姐的掩护下,扮成她的女仆坐船逃到了西边的天空岛。这段故事,后来被人们浪漫化,在十九世纪被编为歌曲《天空岛船歌》,套用了苏格兰民歌的曲调,歌中唱:
快行的小船,如插上双翅的鸟儿,
“开船啦!
”水手们喊;
船儿带着注定为王的少年,
过海去天空岛。
1892年,苏格兰作家、《金银岛》的作者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重新改编歌词,如文章开头所引用,而这一版本的歌词被用作《古沙场传奇》的主题曲,彷佛也更符合女主角的心境。在苏格兰,有上百首唱查理王子和叛逆的民谣,叛逆的故事早已被世世代代的苏格兰人浪漫化,在书中写,在歌中唱。骄傲的苏格兰人会说,在查理王子逃往天空岛的途中,英格兰人悬赏重金要他人头,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出卖他。人们彷佛已经忘怀了战役的残酷,只记得曾经热血的年代。《古沙场传奇》的故事倒是除了浪漫化了男女主人公的爱情外,只管即便客不雅观地展现了这次叛逆。
毕竟,叛逆后的苏格兰,与昔日再也不一样了。苏格兰主岛西边的赫布里底群岛(天空岛包括在内),随着美王子的西逃,成了十八世纪之前苏格兰凯尔特文化末了的保留地,也是至今零散仅存的盖尔语母语者们的家园。在那里,故事还在传讲,歌谣还在传唱,不仅是在舞台上,而是更靠近最初的风貌。
苏格兰最西北角上的赫布里底群岛中,唯一有桥与苏格兰本岛相连的只有天空岛,它也成了苏格兰最受欢迎的旅游地之一,更西北偏北的哈里斯和路易斯双岛也因此不再遥不可及。在1995年造桥之前,每周仅有几班游船来往于苏格兰与天空岛之间,常有人为了搭船,问岸口的牧民租几头羊,坐运羊的船只去对岸交流,以便过海。
清晨,天空岛的码头
大多数游客都热衷于天空岛北部壮丽的风景,我也一样,但同时,天空岛南部的斯莱特半岛还拥有一以是盖尔语为传授教化措辞的大学——这个国家为拯救一门措辞和它的文化做出的最大努力。每年都有一批又一批各地的凯尔特文化研究者和学习者来此短训。一位在美国终年夜的研究生见告我,她的曾曾祖父在儿时由于饥荒和大洗濯被迫离开哈里斯,来到美国,再也没能回到家乡,唯能做的,便是能给后代们留下一同族谱,见告他们曾经的历史,见告他们他的爷爷是岛上的一位墨客。一百多年后,这位女孩成为家里第一位回到苏格兰的传人,来这里研究这位先人的诗歌,并来到天空岛研习盖尔语。有一天,她在环游天空岛时偶遇一位出租车司机,谈天时创造这位头发洁白的老人家竟然与她拥有共同的先人,于是,游览变成了寻根,老人带她去看了家里还保存着的先人遗物,而她也愉快不已,迫不及待地和每一个人讲述这奇妙的旅程。
天空岛散养的高地牛
这些在欧洲人创造美洲大陆之前险些被认为附近天下尽头的群岛上,韶光彷佛是静止的。即便当代化的旅游业已经盘踞了,人们所见的,还是未曾改变的景象——上亿年前从海里升起,由冰川融化后袒露的砂石,分不清是湖是海的蓝色水面,和一旁零散的羊群;听到的还是一代传一代的故事——人们依然执着地在过去的故事中探求着真理,而任何到这里来的人也会被这种执着所传染。犹如《古沙场传奇》的女主人公克莱尔一样,在过去爱上故事里的一个人,而成为了故事,从此韶光循环于那座古老的巨石阵,未曾散去。出生发展与路易斯岛的盖尔语墨客德里克·汤普森大概道出了环形石阵的真谛——
圆环未曾有出发点或是闭幕,
我们的思绪亦无始无终,
静止的宇宙正在等待,
无微风拂草,
无海水拍岸,
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
——节选自《在卡拉尼什石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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