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被毁去灵根,做诸位仙君下凡渡情劫的工具。
仙君们飞升之日,三个姐姐被杀妻证道,尸骨无存。
数年后,我以第一天才之名飞升上界,却见昔日飞升的师尊师姐,只能在仙界做丫鬟奴婢。
而我因样貌甚得仙尊欢心,破格晋升为暖床爱妾。
婚宴上,诸仙酩酊大醉,纷纭吐露真言:
「凡人企图修炼羽化,真是蚍蜉撼树。」
「我们几代为仙的家世,凭什么输给你们区区数年的苦修?」
「上仙说得是!
仙阀挡道,人修还有何路可走?」
我笑着撕裂婚服,露出几位姐姐以神魂铸造的诛神鞭。
「以是今日——」
「我便斗胆,请诸仙赴去世!
」
01
村落里人说,我三个姐姐都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
然而大姐七岁能御凶兽梼杌,二姐以一身灵血悬壶济世,三姐出生便伴有本命灵剑。
以是我每次都骄傲地回嘴,容貌对我姐姐们来说,实在是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与我这种胸无大志的孩童不同,她们从小便把修仙当作毕生梦想。
父母去世得早,再过几年等我及笄,姐姐们便能安心整顿行装去参加修仙门派的选拔。
然而酒喷鼻香不怕巷子深,还不等她们去,便有神仙找上了我们家。
他装模作样给我的姐姐们摸了一遍骨,便断言她们绝无修仙天赋。
倘若强修,只会经脉尽裂而亡。
姐姐们迟疑着不愿相信,神仙便泄出周身威压,压迫得我们头晕眼花。
有如此修为的神仙,又怎么会骗我们几个小孩呢?
他给失落落的姐姐们吃下了妙药,说此丹能强身健体,助开仙窍。
可姐姐们吃下后纷纭灵力全无,乃至脾气大变。
临走前,神仙看了眼圆圆胖胖的我,厌恶地别过了眼。
我天生耳聪目明,听见他离开后同别人千里传音,语气甚是恭敬。
他说仙君之子们的情劫已经安排妥当,请诸仙放心。
可情劫又是什么?
八岁的我还不太懂。
直到有一年冬天——
大姐往家里拾了一个俊秀的男人。
02
大姐与捡回家的小托钵人火速成了亲。
二姐与三姐也很快遇见了使她们沦陷的命定之人。
从那时起,她们眼中的珍宝便再也不是我了。
大姐是最先跟夫君离开的。
她兴趣勃勃地整顿行装,说大姐夫在仙门选拔中测出了纯金灵根,是不可多得的修仙苗子。
自己定要好好辅佐,打理好家务,让他没有包袱地首创奇迹。
彷佛全然不记得,她曾经是百年难遇的天灵根,比那什么劳什子夫君宝贵得多。
我舍不得大姐走,她却强硬地扯开我的胳膊。
没有丝毫留恋地随着姐夫出门,脸上浮起的红晕藏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希冀。
我扒着门框眺望,姐姐青色衣衫的身影越来越小,终极隐在群山之外,再也看不见了。
再次见到大姐,是一年后。
我们谁都没有认出她来。
青灰色的皮毛,忧郁的眼睛,苗条的脊梁,上面驮着玉树临风的姐夫……
她竟成了大姐夫的坐骑兽!
大姐夫说,他由于宗门弟子排挤,迟迟挑不到品质上佳的灵兽。
而大姐没有灵根无法修仙,日日惶恐年华不可久驻,配不上姐夫。
于是便志愿服下了兽丹,从此以坐骑的身份,永伴姐夫旁边。
姐夫讲到这里的时候,四脚着地的大姐眼眶湿润,鼻音呜咽。
前爪一直刨地,险些要将背上驮着的姐夫摔下地来。
是羞愧?是懊悔?
我正要上前问个明白,却被二姐三姐一人一只臂膀,牢牢地揪住。
「若不是我家那位只想画出千古流传的好画,无意修仙,我何尝不想当他胯下的灵兽,与他相伴千万年呢?」
二姐取出手绢,无限感慨地揩揩泪珠。
「是啊!
小妹少管闲事。女子若能帮上夫君的大忙,心中必定欢畅得紧。」三姐羞涩一笑,艳若桃李。
「都疯了……你们都疯了!
」
我喃喃着退却撤退,她们却全不看我,只是围着大姐夫说谈笑笑。
数月之后,仙门传来,姐夫迎娶掌门独女为道侣,做了倒插门半子。
大姐郁郁不乐,绝食而终。
去世后皮毛被剥下,给新妇做了件御寒的俊秀披肩。
紧接着失事的是二姐。
二姐夫是游历名山大川的画家,却连续几年画不出好作品,日日在家中浮躁苦闷。
有一天去山上采风,途经村落里的野坟,回来后竟愉快地说自己终于有了灵感,这次定会画出千古留名的作品。
他趁我和三姐去隔壁镇卖绣品,用菜刀砍去世了二姐。
日日守着她的尸身,画出了丰腴美人逐渐糜烂脓臭,被蚊蝇啃噬、变为皑皑白骨的九相图。
二姐夫的画声名大噪,他也由此勘破红粉骷髅的原形,含笑坐化飞升。
我的姐姐却暴尸荒野,一腔灵血洒苍穹。
隔壁的小虎子偷偷见告我,实在那天姐姐被砍掉四肢后还没去世透,用牙齿啃着地上的杂草挪动身子,试图逃跑求救。
然而很快被姐夫提刀追上。
又照着脖子补了两下,她便再也动不明晰。
「惑民气智的妖精……你去世了之后,真身竟然这般肮脏丑陋!
」
「哈哈哈哈哈,我悟了,我悟了!
」
03
三姐将二姐草草下葬,带着十岁的我连续过活。
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做绣品上,终日不跟我说一句话。
夜以继日地挑灯熬着眼睛,终于攒够了给三姐夫进京寻亲的路费。
姐夫拿着钱,穿着三姐精心缝制的麻布衣裳,一步三转头地走了。
后来姐夫再回村落时,坐着十六抬的大轿。
穿着名贵的桑波缎,上面纹着只有皇家能用的三爪龙。
村落里人争相议论,他规复了皇子的身份,这次回来是要接我三姐去宫里当娘娘了。
我三姐做绣品把眼睛都做坏了,这下终于熬出头了。
然而姐夫在听说村落里的泼皮曾趁三姐采桑,对她高下其手后,绝不犹豫地抽出了佩剑。
他一剑捅穿三姐,还泪流满面地叫着:「三娘,你如此耐不住寂寞,怎配做我心心念念的贞洁爱妻!
「连糟糠妻也不堪请托,此生此世,我再也不会相信女子的虚情假意!
」
一道白光闪过,三姐夫勘破尘凡,无师自通无情道,直接飞升。
午后燥热的地皮上,只留下一帮愣在原地的庄稼人,还有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的三姐。
她尚有一丝意识,眼睑半睁,轻声叫我过去。
「小妹,你仔细听着。」
「我至去世才知,当日神仙给我们吃的不是妙药,而是能吞噬灵根的情丝蛊。」
「你三个没用的姐姐受此蛊所累,无法自控,只能含恨而终。」
「我的本命灵剑,被我藏在了后山。你将它取出来炼化,放入我们的神魂,便能铸成诛神鞭。」
「倘若有朝一日再遇上那些神仙,你有这个神器护体,便能保住性命。」
「小妹,不要为我们复仇,人岂能胜天?只愿你这生平安全然安……」
三姐的声音细若蚊蚋,终极戛然而止。
此时正值夏至,周遭没有一丝树影,太阳晒得地皮白花花的,让我头颅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开始来时,看热闹的人群皆已散尽,暮色也暗沉沉地笼住了群山。
渗入土间的泪水蒸发殆尽,却留下黑褐色的一洼污痕,原来从我双腮坠下的咸液早已都是血泪。
我葬了我的三姐。
然后跪在她的坟前。
以十岁孩童的身体,连续受了十一道雷劫。
04
寻剑,抽魂。炼鞭,入派。
数十年弹指一挥间。
自从师祖师尊相继飞升,我虽岁数最小,却已是师门内境界最高的修仙者。
他们把我这样的人,称作千年不遇的天才。
其他修仙者都以恐怖又钦佩的眼神望着我。
可谁又会知晓,当初我是四姐妹中天赋最差的一个。
大乘后期,我将诛神鞭幻化成丝带束于腰间,日日等待末了的飞升。
成功扛过末了一道天雷之日,我周身环抱七七四十九朵光晕,负手站在南天门外,遥瞰下界离我远去的藏剑山。
「私人物品一律不准带入仙界,你腰上系的是何法器?」守卫神仙冷冰冰地掀起眼皮斜觑我。
我微微一笑:「小女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身材,若无这束腰紧缚,恐怕便做不成这仙界第一杨柳纤腰了。」
话说得离谱,然而守卫轻嗤一声,竟立即信了。
「这天上的女仙生来优雅崇高,怎会如你这等凡人一样平常汲汲营营、争奇斗艳?
「你们这些女子胸无大志,头脑里尽是这等微末心思,也不知道如何得以飞升的。」
众人总以样貌核阅女子,轻视女子。
在他们眼里,只知涂脂抹粉的女流之辈,如何构得成威胁二字?
连神仙也不相信,每每置人于去世地的,便是自己曾经最轻视的东西。
进了南天门,便有低等仙侍来引。
同样对我爱搭不理,连抬眼也
原来如此。
他们是天生的神仙,纵然自身法力再低微,也瞧不起从下界来的修仙者。
不知师尊师祖在这里受封了什么职位,面对各类歧视,想必辛劳得紧。
我初来乍到,必得先找到他们的去向,在这里站稳脚跟再说。
想到这里,我站定脚步,谦恭地低声讯问:
「仙侍大人,不知您可听过我师尊叶斯羽的名讳?敢问他现在身在何处,是何职位?」
「职位?」他声音尖厉得吓人,掺杂着浓浓的戏谑。
「还有我师祖。或者他们同您一样,也在亲自侍候诸位仙君吗?」
话虽这么问,我心里总不太相信,仙界会把我惊才绝艳的师尊师祖当成奴才来使唤。
「哈哈哈!
」不知为何,仙侍竟短匆匆地笑了一声,彷佛十分愉快,「巧了,他们就在这里,你自己去寻吧。」
说着,便随手为我推开了侧殿的门。
05
「这是元华仙尊的书房,他常常来此看书呢。
「你进去见过了熟人,便快些出来吧,别连累我被仙尊责骂。」
我谢过仙侍,便迈进了侧殿。
迎面而来一股清幽的檀喷鼻香,似有若无地在空荡的殿内氤氲。
师尊、师祖他们人呢?
我眉头微皱,环视着全体侧殿。
殿中只有几个满满当当的书架,和一张低矮书桌而已啊。
难道师尊他们时候伺候在仙尊旁边,还未回殿吗?
我随手取下一本书,靠在桌旁,就着油灯的微弱亮光看了起来。
在殿中久了,耳边总有种细碎的声响,彷佛是叶子相互摩挲发出的声音。
伴着翻书的捻页声,竟然别有一番风趣。
元华仙尊这老头,会享受得很啊。
手里这本彷佛讲的是仙界造物的功法,只是有许多我看不懂的鬼画符,无聊得紧……
等等。
彷佛有哪里不对。
周身似有蚁虫爬过,我瞬间毛发直耸。
刚刚落座的时候我便发觉,这书桌质地平滑,细触却有些温热软绵。
更奇怪的是,虽然舒适新奇,但较之平常桌子不免有些逼仄低矮。
纵然再宝贵的耗材,仙界也不会短缺。为何桌子做得如此狭窄……
我按捺住抖动的手指,拎起油灯,仔细往桌下照去——
恍惚间,思绪翻涌。
记起初入师门那年,我封闭自己,日日只知道不要命地修炼。
有一日,师尊衔着狗尾巴草从树上跳下来,差点将正在打坐运功的我砸得走火入魔。
我气红了眼,拎起剑追着他砍了三个时辰。
末了才勉强削破了师尊的脚踝,留下了弯如月牙的一个疤。
流了血,他却还笑着说:「终于找回点暴脾气,这才像我叶斯羽的好徒儿。」
可现在,我面前的桌脚处……
适值也有一个同样的月牙印记。
我终于明白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了。
不是庭院里的树。
是被炼成桌子的师尊在说:
「杀……了……我。」
06
一炷喷鼻香后,我关上了侧殿的紫檀镂花门。
回忆起刚刚在殿中见到的统统,心情犹如沉潭去世水。
那个白玉桌子确实是师尊。
半去世不活,以那样一副扭曲的形体,苟延残喘了几十年。
而我那素未谋面的师祖,也远在天边、近在面前。
千年前,刚刚飞升的师祖肚量胸襟大志,赌咒在仙界有所作为,以此拯救天下苍生。
凡人皆说他道心纯净,无坚不摧。
于是诸仙活生生剖出师祖的心,制成坚韧耐用的灯芯。
日日以灵焰炙烤灼烧,殿中永夜从此便亮如日间。
灯罩上那一抹扭曲的焰影,便是师祖日日在痛楚中煎熬的魂灵。
我历经千辛万苦飞升上界,本以为苦尽甘来,复仇有望。
谁知只是从一个任人宰割的砧板上,跳到了另一口我为鱼肉的油锅中。
只管人修飞升人数极少,但万年前飞升的仙君代代繁衍,早就形成了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的势力。
仙君诞下的子女,天生便有仙籍。
以是纵然自身资质难以与新飞升的人修相较,他们仍能凭借家族的庇佑,轻松通过试炼与天劫。
然后被授神石授予神力,成为新一代高高在上的仙君。
而辛劳修炼的人修,则会在刚刚飞升,还满心欢畅与抱负的时候,被已经具有神力的仙君们凭心情任意处置。
授神石已被仙君们垄断,不许修炼者靠近。
人修本身的灵力再高,也难以与真正的神力反抗。
当丫鬟侍婢已算最好的结局,更多的修仙者被炼成了仙君们日常所用的用具。
如一块面团般被揉长搓扁,受术者却全程复苏,所有痛觉都敏锐无比。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被铸成桌子板凳、太师椅、雕花床。
求生不得,求去世不能。
在仙尊的默许乃至纵容下,这样的环境延续了千万年之久。
权力在手,但如果无法时时在他人身上彰显,便犹如锦衣夜行,无趣得紧。
仙君们高高在上,又有着无比漫长的寿命,怎会让自己陷入无聊无趣的泥塘?
在他们眼中身份卑下的泥腿子人修,不便是最好的乐子吗?
「看样子,你已经全都明白了。」仙侍苗条的眼睛戏谑地觑着我,「我也是人修飞升,论起来你我也是自己人。看你还颇有几分姿色,不如跟了我,我还能保你去脾性温和的主子那里做个婢女。」
他呼吸扑在我颈侧,像腥臭湿热的蛇信舔过,「不然,就等着跟你的熟人一样的了局吧。」
自己人?
是啊。
关键时候为虎作伥、刁难同类的,每每便是这种所谓的「自己人」。
在人界时,我所在的国度经历过分裂与战乱。
在混战中,也见过不少跟他一样的人。
普通人的灾害对他们来说,正好是晋身求荣的阶梯。
唇角漾起荡漾,我答得沉着:
「是啊,如果无人寄托,彷佛的确会很惨。」
「但如果注定要做攀缘他人的菟丝花,我为何不选高大的乔木,单单瞧上你这根瘦不拉几的病枝?」
仙侍的表情凝滞了一瞬,像戏台上的人溘然被揭掉面具般无措。
仙界有势力的家族就那么几家,门阀间多为近亲结姻。
以是诞下的儿女一代不如一代,乃至天生灵识有缺,只能以神器温养。
同样身份尊贵,女仙也不屑对夫君答允谄媚,更
据师尊说,因仙颜被看上的修者也不是没有,但由于没有神力不能诞下神仙后代,充其量只能算作承欢的宠物。
玩腻了就会被丧失落,了局非疯即去世,每每比做奴婢还惨。
仙侍也很快想到了这一层。
他气恼地嘲讽说:「那我这根病枝,就等着瞧你怎么给仙君当狗了。」
07
仙侍将我丢在半路后,我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这几个时辰以来的所遇所见,都让我大为惶恐,无所适从。
虽然对威胁我的仙侍嘴硬,但实际上我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瑶琴,是你吗?」
瑶琴?那是我大姐的名字。
我猛然举头,竟看到了一张熟习的脸——
环珠缀玉,峨袍缓带。
那个将我大姐做成坐骑兽、自己坦然飞升的姐夫,风焱。
周身散发着淡淡神力光晕,看来他已顺利通过情劫,位列众仙君之一了。
见我不回答,他有些发急地上前几步,牢牢攥住我的衣袖。
「瑶琴,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你如今飞升,一定是又得了别的机缘,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
」
「前尘各类你都忘了吧,今后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贰心魔作祟,想我大姐想疯了?
真是咎由自取。
我是几个姐妹里与大姐长得最为相似的,外表年纪看起来又与那时的大姐相仿,他弄错了也不奇怪。
我刚要把袖子抽出来,又听他说了下一句:
「你可能还不知道,上界人修日子都不好过。只要你乐意,我会向仙尊爹爹求情,将你配作我的正妻……」
我猛地将手抽出来。
「难道,仙子并不是……」
风焱脸上现出迟疑的表情,尴尬地退却撤退半步。
下一秒,我指尖捻着垂至肩膀的一绺碎发,俏皮地侧头打量他。
风焱一怔,神色逐渐变得激动。
由于这是我大姐的标志性动作。
「郎君既有此愿,我又怎会不依?」
真是瞌睡儿有人递枕头。
本以为是哪位有权有势的仙正人女,没想到他竟是仙尊之子。
这份错位的愧疚,或容许以让贰心甘宁愿为我办些事。
半个时辰后。
我回到了给人修暂住的汀兰阁。
东阁中除我之外,还有两个已经来此千年的人修。
一个疯疯癫癫,一个胆子极小。
胆子小的那个不雅观察我许久,才当心翼翼上来搭话:
「道友,我这里有毒草,食之可使容颜浮肿青紫。」
「你快快吞下,趁那些神仙瞥见你的脸之前……」
见我不言,她又急急辩白:
「我没有坏心,只是人修想在这里生存,需得万分谨慎……」
我看向她破碎肮脏的衣裙,裙摆沾着迂腐的血渍。
自身难保,却还担忧着同为人修的我的处境。
「我知道。只不过这张脸,对我来说还暂时有用。」我笑了笑,将一个东西塞到她手里,「拿着这个,可以保护你暂时安宁。」
是刚刚风焱给我的瑰宝,他的本命护心铠。
女修者哽了一下。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个宝贵的神器,有些苦涩地说:
「原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此一举了。道友莫怪。」
我没有理会话中的落寞与暗讽,拍了拍她的手道:
「同是天涯沉沦腐化人,但我们人修生来敢与天争命,不会一贯沉沦腐化的。」
「只是不知,若有朝一日执剑在手,你们还有没有血洗天河的勇气?」
女道友愣怔一瞬,摇摇头道:「人不可胜天,以前不是没有试图反抗的修者,但总是赢不了的。」
「既然赢不了,又何必叫醒金笼里的睡鸟,空给大家希望?」
「你自己赢不了,我自己也赢不了。」我道,「但如果将鸟群全部唤醒,便未必没有将这金笼拆毁的希望。」
她苦笑一声,别过脸去。
低头不语,眼中仍是一片枯槁的黑潭。
但我分明瞥见那乌压压的潭水下面……
有什么光影一闪而过。
08
三天后,仙尊的赐婚旨意传遍全界。
然而赐婚的工具,却不是我和风焱。
而是仙尊他自己。
「瑶琴你放心,父尊答应我了,仪式只是演戏。毕竟仙界有规定,人修只有成为仙尊之妃,才能被破格付与神力。」
「有了神力,你往后便能承受住仙君的宠幸,顺利诞下天生神仙。」
风焱抚着我的额发,细细阐明缘由。
「往后你虽名义上是我的母妃,实际上却能与我成双成对。父尊常年闭关修炼,不会滋扰我们的。」
「若你担心那些世家的舆论,可以只管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有半分置喙……」
「我们的孩子,在我之后,也会成为未来的新仙尊——」
我溘然笑出了声。
笑他的天真。
风焱眼眸温顺地看着我。
「你也很高兴,是不是?」
「我是在想,按你爹的意思,我诞下的儿女确实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仙尊。」
「但,是不是你的孩子,就不一定了。」我笑说。
「你什么意思?」他略显愠怒。
「郎君,你想呀。」我倒在他怀里,软绵绵地向他脖子吹气,「仙尊那么厉害,我又有了天妃的名分,若异日后反悔强制于我,你待如何?」
「父尊他是品质端方的翩翩君子,怎会行此下流之事!
」
我委曲道:「在人界时,曾有相师说我命格极阴,是万年难遇的绝佳……炉鼎。」
风焱不说话了。
他最理解自己的父尊,知道他平生不近女色,但最喜精学习为,乃至有时不择手段。
倘若仙尊早就看出我的体质,我说的那种情形,极大可能在他的谋算之内。
「若真有那时,纵然我拼去世抵抗,也难以与仙尊反抗……」
我泪眼蒙眬地靠在他的颈窝中,湿凉的泪水犹如冰冷的蛇信,「我心里只有郎君,只是不知道郎君,是否要为了出路再弃我一次呢?」
相逢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避免提早花费姐夫的愧意,以前的不愉快我只字未曾提过。
他的腼腆无处开释,在憋闷中愈演愈烈。
此时这句话一出,便是绝杀。
果不其然,风焱身体僵直,十指却逐渐握拳。
「瑶琴,我既答应娶你为妻,便绝不会再负你第二次。」
「我风焱在此立下心誓,如违此约,宁受天诛地灭!
」
09
旬日后便是婚宴。
元华仙尊身着赤红婚服,俊美无俦的面庞与风焱极肖。
诸仙云集,仙乐阵阵,曲水流觞。
一曲终了,大家意犹未尽。
下一个流程,居然是仙尊当众与我行周公之礼。
世间确实有此说法,在用炉鼎修炼时,倘若有人不雅观礼,采阴补阳之力将会大大增强。
更何况在场不雅观礼的是诸位身负神力的仙君。
仙尊望着我的身体,眼中是化不开的对精纯灵力的贪婪。
他对力量的追求与痴迷,已经到了极限。
明明已经是天界至尊了,这是在怕什么呢?
诸仙饮酒兴致飞腾,此刻更是面色潮红,看得愉快不已。
眼看仙尊一把撕开我的嫁衣,即将把我拆吃入腹——
那赤金嫁衣下露出的赤裸皮肉,竟然非常精瘦健壮。
连腹肌彷佛都比仙尊自己的多两块。
盖头下的不是我,分明是个男子。
「风焱?放荡,你怎会在此!
」元华刚刚服下催情丹药,此刻只能极力压制住胸膛的起伏,恨铁不成钢地低吼。
「父尊要当众羞辱我的女人,难道这样的情由还不足吗?」
风焱冷冷撕下身上残余的布片,「父尊闭关千年,天界事务皆由我和几个弟弟轮流打理。既然无心政务,不如早日逊位给儿臣,您也好安心精学习为!
」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政事?!
风拓风意何在?」元华破口大骂,他试图运气,却创造神力正以惊人的速率消逝。
如杳无音信,无影无踪。
他今日服下的催情丹药里,早已混入了二姐生前制出的醉仙散。
诸仙刚刚豪饮的酒水中,也都放了此物。
这药会使神仙神力暂时封存,但只有一炷喷鼻香的效力。
「父尊可是在找,我那两个屈曲的弟弟?」风焱轻笑,「忘川河边,彼岸花开。他们昨夜被我抽去神格,此时怕已喝了孟婆汤,入牲口道历练了。」
「他们可是你亲弟弟!
」
「您不也是我亲父尊吗?却还是强抢儿媳,悖乱天纲!
」风焱面色不料地喝道,「大伙听着,元华仙尊年纪已高,无力连续掌管仙界,我只好顺应定命,忍痛取而代之!
」
说着,便用捆仙索将失落了神力的元华牢牢捆住。
仅仅是绑起来?看来风焱只想把仙尊幽闭。
让仇人这么苟延残喘地活着,我可不依。
我戴着一张新脸,身着嫁服,缓步登场。
风焱不明就里。
可在场的大多数老仙以及元华仙尊本人,都瞬间神色苍白。
「夫君,这些年你过得可还清闲?」我阴恻恻地垂眸看着元华,「自从你杀了我往后,可还曾想起过我?」
元华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不对,你去世了,你去世了!
你的魂魄被噬魂兽吃得一干二净,不可能还在这里!
」
我抚摸着自己这张脸,得意地笑了。
「噬魂兽岂能轻易吞下神祇的魂魄?残留了一片未能消化,便是上天要我今日来报仇雪恨!
」
元华天尊害怕的这张脸,是他以前的妻子——天界原来的统治者,枫嬅。
她是远古上神的徒弟,亦是一位天生的神祇。
而万年前的元华仙尊,也不过是刚从人界飞升的普通修仙者之一而已。
枫嬅看上了他的边幅,将元华收在身边当男宠。
没想到他狼子野心,哑忍多年。
在枫嬅临蓐当日神力最为微弱时,将她神格一举打散。
成功篡位后,他变动了仙界的规矩。
不再授予后来飞升的人修任何神力,让修者只能当牛做马,了此残生。
而在他的默许纵容下,仙阀盘根错节,日渐把据资源。
真正有实力的修者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而元华自己登基后则日日惶恐,由于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天生的神祇,便着了魔般冒死连续修炼,梦想提升神力。
「靠女子上位,然后恩将仇报,将她挫骨扬灰!
元华,你好大的本事。」
我刻意矫饰的音调如泉水般悦耳,元华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双目圆睁,冷汗大颗大颗往外沁。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统统渊源,都是藏书阁中被炼成人桌的师尊一字一句背给我听的。
而我之以是能换上枫嬅的脸,是由于大姐自小便能御兽。
她曾将噬魂兽收服,而兽腹中刚好有一缕难以消化的枫嬅魂魄。
大姐去世后,神兽亦绝食而去世。我将兽尸炼入诛神鞭,使这鞭上附了仙魂。
「不,不是的,我是天生的神……求你,求你别夺去我的神力……」
眼见被我一语揭破困扰他万年的心结,元华口中不断溢出胡言乱语,已近崩溃疯魔。
风焱蹙眉看着仙尊的状态,缓缓收起了捆仙绳:「父尊道心已破,自请归墟休养,从此我便代他……瑶琴,你做什么!
」
趁他喋喋不休那些虚伪的陈词谰言,我早已瞅准机会,挥出了诛神鞭。
鞭子在风中猎猎作响,狠狠抽在元华的身上,将他残余的神格彻底击成碎片。
风焱红着眼试图夺走鞭子,却被鞭尾扫到,胸膛上瞬间溃烂了一大片。
「元华毕竟是我父尊,你不能杀他!
……你这是什么神器,竟能破神体,如此凶暴?」
他闷哼一声,瘫坐在地。
捂着伤口喃喃不解。
10
我唇角微翘,他还没创造,自己的神力正从伤口缓缓流失落。
风焱是此刻宴席间唯一还有神力的仙君。
而我,是他最信赖的人。
人总是对曾经向自己诚挚以待、却被自己辜负过的异性万分信赖,乃至时时时翻出来怀恋感慨。
殊不知这种错觉本身就非常自大。
是啊。
他们以为被辜负的女子要么虽九去世其犹未悔,仍对自己情根深种;要么便终日以泪洗面,只能念着自己的名字郁郁而终。
殊不知自己在对方眼里,也可能只是在漫长人生中有时绊过一跤的小土坑。
跌倒了蹙蹙眉,爬起来拍拍土,顶天了哭两声,下次便不会再摔跤。
倘若姐姐们还活着的话。
他们对付三个姐姐,也不过是这样绊脚的小土坑罢了。
小时候大姐说过,女子当志在四方,有容乃大。
可惜我不是大姐。
我是察看犹豫自己深爱着的姐姐受人算计,在阴沟里摔跤,就此葬送生平的任性小孩。
以是我做不到有容乃大,做不到忘却苦痛。
此时,我只想把这条害去世姐姐的阴沟——
狠狠铲平。
「风焱。」我低头唤他,「你还记得数年前在人界,姐姐送你去宗门测灵根的那天吗?」
「姐姐?」他咳了口血,看看手心的血又看看我,眼中现出迷惘。
「你回家后非常得意,一直炫耀自己测出了极品金灵根,将来必有所成。」我自顾自地说。
「可你不知道,大姐三岁便测出了比你还要罕见的天灵根,七岁便能御神兽梼杌、噬魂,倘若不是你们这群神仙横加阻拦,她会是人界几千年来最快飞升的修仙天才!
」
「你和那群神仙,却把她制成了供你渡情劫的工具,制成了逐日在你胯下受辱的坐骑兽!
」
「不过我看你这情劫,也没有真的渡过去呢——」我冷笑着掐住风焱的下巴,逼他直视我这张和大姐极肖的脸。
「你、你不是瑶琴?」风焱大惊,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却创造自己浑身无力,神力仙术更是一扫而空。
「这,是熔铸了三位姐姐神魂的诛神鞭。」我单脚踩住风焱的胸膛,将他碾在白玉石阶上。
「今日,我便代表三位姐姐与众位人修,请你与诸仙一同赴去世!
」
手中神鞭高高扬起,绝不留力地抽下。
随着一声惨叫,已经失落去神力的风焱,神格亦被我击碎。
原来看起来无比强大的仙,被杀之时也会如猪狗般毫无肃静地惨叫。
原来剥去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外衣,你们是比凡人懦弱卑贱许多的存在。
「还有你们。」
我环视着在座位上无法动弹、当心翼翼的剩余诸仙。
「其罪一,短略愚邪,残害忠良。」
「人界修者中能飞升的万里挑一,你们却为一己私欲壅塞英才上升渠道,为此不惜任性屠戮,毒虐甚于豺狼!
」
不知从何时起,许许多多被囚禁折磨的人修,悄悄涌如今宴席周围。
他们阴沉着脸,面无表情地注目着瘫倒在地的众仙。
空气中传来腥臊难闻的气味,有仙君过于害怕,便溺在了自己身上。
「其罪二,身为仙祇,本该庇佑一方百姓。可你们为了自身试炼,视平生易近如草芥,使得民气离叛,天下疮痍!
」
我站在诸道友身前,一字一顿。
「今日,我同千百人修,便要天街踏尽诸仙骨!
」
「令这富丽堂皇吃人殿,倏尔烧为锦绣灰!
」
几句话毕,被屡屡欺凌的修仙者们议论激奋。
凡我鞭指之处,烈火焚焚,尽皆化为焦炭。
千年之后,今日事变仍被三界仍津津乐道。
诸仙泯没,大快民气。
11
大事已成。
清理尸体的时候,尚有几位仙君去世而不僵。
司命星君伤不致去世,指着我猖獗大笑。
疯话一出,满堂人修竟皆静寂。
「哈哈哈,你错了,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
「你口口声声为人间修者请命,说我们视他们为草芥,乃至杀尽了天生有仙骨的人!
」
「可你知道为什么三个凡人祭成的鞭子,如此轻易便能诛仙吗?」
「不是由于我们中毒暂时失落去了神力,也不由于凡人的怫郁多么滔天!
」
「只由于鞭子在你手里,你便是传说中那位天生地养、失落踪已久的上古神祇!
」
「你体内潜藏着远古神力,枫嬅仙尊是你曾经的弟子,我们才是你真正的同族!
」
「哈哈哈哈哈!
残害同类的是你,不能明辨真伪的是你!
」
他笑得乃至上不来气,而人修们面面相觑,惊异不定地望向我。
「万年前你堪不破心魔,志愿封印神格逝世间历练百世,没想到万年后曾经的神尊竟历练成了傻子!
」
「你被凡人同化,却不知道她们所谓的志向与抱负,便是要将你我这种天生神祇从高处拽下来,位置换她们坐!
」
「在你之后,其他继任者只配称仙尊,不敢自称神尊,可你给众仙只带来了灾害!
」
「神尊啊神尊,倘若在净水村落那日我便能认出你,定会提早将你……」
一剑过去,星君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微微侧着头,面无表情地看他喉咙处满溢鲜血,咕噜呜咽的样子。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些吗?」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称为是我的同类。」
「我的同类,是同样心怀天下者。」
「既然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我们这些侥幸为神者,便该更加庇民爱物,以补天道之缺!
」
「你们却枉担仙名,整日汲汲营营只为自己,成为苍生之巨害!
」
「不过,该当感谢你,给了我光明正大重登神尊之位的机会。」
我按照他说的,伸手进胸膛,揭开那张封印。
金光闪过,浑身重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丰裕。
四肢百骸顿时无比惬意,压在我灵智上的庞然大物也骤然消散。
我闭目许久,万年间百世影象瞬息而过。
生老病去世,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只有站在平生易近的鞋履中,亲自成为平生易近,才能真正理解平生易近、庇佑平生易近。
再睁开眼,额间已有金色神纹若隐若现。
我终于成为神。
不再是天地灵气所孕,懵懵懂懂的神。
而是历经沧桑,学会怜悯苍生悲苦的神。
12
我规复了全部神力。
从血流成河的盛宴离开后,顺利救出了剩下的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修。
大多是已被炼成平凡器物千百年的修者。
他们都故意连续修仙,表现精良者留在我身边施展才能,其他人也都按照兴趣志向分配了职位, 替我打理天宫。
末了,我来到了藏书阁的侧殿。
师祖残余的道心被我取出修复,神魂得以重聚。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眼,只点了点头便施法散尽功力,重入人界循环。
师尊叶斯羽所受的摧残尤为严重,修复肢体后也无法再次施展功法,与凡人无异。
灵体已毁,纵然是我,也不能凭空帮他重聚多年修为。
他必须回到世间,历经人间,重新修炼飞升。
「我要怎么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
临走之前,师尊语气轻缓,却句句殷切。
多么可笑。
只管我已经是天地间最高的神尊,在他眼里我仍是那个没日没夜在树下打坐修炼,然后力竭被坠果砸晕的小女孩。
我拔下一根青丝,指尖轻捻,它便附了我一缕神魂。
「身为神尊,不能受情爱所扰。我的分身会护你历经世间一世,算是报答你昔日收我为徒的情意。」
「她的影象,你也会有吗?」
师尊将那根头发放入怀中,神采怅惘似有失落望,却只问了这么一句。
我迟疑半瞬,轻轻点头。
「百年后待神魂归位,我自然会接管更新她这生平的影象。」
「那我希望你这一世安全然安,有亲人爱人相伴旁边,不要再这么苦了……阿宵。」
他轻声念诵着我的小字,像念一句世间最珍惜的诗。
我眼睑微颤,转身便走,不再看他。
少焉后,背后便没了声响。
「我不苦。」
天边的悬月屏着呼吸。
世间唯一的神明,抚着月桂树虬结的枝干,喃喃自语。
「由于我始终都在爱人,爱这天下万民……」
「也在被爱。」
13
番外·归去来
修复三位姐姐的神魂,花费了我不少年头。
她们的三魂七魄,都被当时的我无意间调用神力熔铸在了鞭子里。
我趁月黑风高偷来了太上仙君的炼丹炉,才勉强将姐姐们与鞭子分开。
送她们进循环重铸躯体的时候,二姐和三姐都哭了。
只有大姐瑶琴没哭。
她笑着朝我摆摆手,说:「小丫头也有这么大出息了, 不过等我们回来,你这个神尊之位坐不坐得稳,还未可知。」
「对!
到时候再和你一决高下,看这个位置鹿去世谁手!
」
二姐和三姐也半负责半谐谑,捏着我的脸颊。
我含笑不语,目送她们跃入连接人间的思凡渊。
然后转头望向另一侧可供修者自由飞升、进入仙界的南天门。
面色逐渐幽深。
连司命星君都不知道,作为神尊,我有可以摧毁连接人界唯一通道的能力。
只要我想,随时能让对我有威胁的人修与天界永久隔绝……
少焉后,我朝着寝宫怠倦地走去。
身后无缺无损的南天门闪烁着玉莹的微光。
不知道刚才的决定,未来是否会后悔。
但大概这便是我与元华这些人不同的地方。
问渠那得清如许?
方法或许只有一个——
为有源头活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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