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国偶像团体的音乐中,欧美非裔粉丝们听到了熟习的旋律:而选择加入韩流,仿若是在向欧美主流说“不”。
2019年5月15日纽约,粉丝们等待 K-Pop组合BTS在纽约市中心公园登台。
“金南俊!
金硕珍!
闵珫其!
……田柾国!
B-T-S!
”在韩国天团“防弹少年团”(BTS)北美巡演的会场,“ARMY”(BTS粉丝名称)们用尽全身力气来喊偶像的应援口号。BTS的歌词大部份是韩文,说唱词也是韩文,应援的口号也多是韩文--但未必懂韩文的北美粉丝们还是很投入。他们拿著紫色的应援捧,穿著印著“BTS”字样的卫衣,在“IDOL”的副歌响起时兴奋地又唱又跳:“I know what I am, I know what I want!
”细看会场内空群而出,为偶像欢呼鼓掌的ARMY们,会创造当中除欧美亚裔以及远道而来追随偶像的亚洲粉丝,还有为数不少的黑人粉丝,用同样的激情亲切为台上的韩星打气。就算欧美主流音乐粉丝是抱著一种猎奇或尝鲜的心态去看K-pop,也不得不承认,韩流在西方盛行文化中已经成为了一种征象。但在这个欧美韩流征象里面还有一个更特殊的征象:除了欧美亚裔外,K-pop团体欧美粉丝群的骨干是不成比例地、大量的黑人粉丝。
上Youtube打任何韩团的名字,加上“reaction”这个单词,总会搜到一堆欧美黑人粉丝低廉甜头的影片:他们会约三五心腹一起看偶像韩团推出的音乐录影带(MV),用边看边评论的办法,记录不雅观赏当刻最真实的反应。这些黑人粉丝跟许多非本土粉丝一样,大部份不谙韩文,但也组织“翻译群”为偶像的影片加英笔墨幕,也排队买演唱会门票,支持偶像专辑,扫周边产品--有些黑人粉丝也会将他们对韩团的喜好化成社会运动燃料,例如动员其他K-pop粉丝利用社交网络来支持Black Lives Matter。
二十五岁,来自芝加哥的黑人女生嘉蕾莎(Canisha)跟我说:“追K-pop偶像是一种体验,喜好同一个团体的粉丝总是在同一韶光看偶像上的同一个节目,谈论同一个MV……很有共同体的觉得。再者K-pop的舞台总是很炫目,编舞新颖有创意,歌也好听抓耳--便是一个能把你的把稳力牢牢吸住的文化。”
黑人粉丝爱K-pop的情由,或许跟其他韩团粉丝没两样,但他们的身份与韩国(以及东亚)文化的冲突和张力却大得多。
韩国社会种族构成单一,对种族议题缺少欧美社会的敏感度,韩团偶像在种族问题上失落言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在SM娱乐新女团aespa中卖力饶舌的日韩双籍成员Giselle,最近就在翻唱黑人歌手SZA名曲“Love Galore”时唱了含种族主义字眼的歌词而被外国粉丝批评。而且,虽然K-pop音乐类型大量继承自嘻哈(注:HIP HOP;起源自七十年代纽约黑人群体的街头音乐,以说唱为主)和R&B等黑人音乐,但“继承”和“文化挪用”(cultural appropriation)有时不过一线之差。YG男团BIGBANG成员太阳在2010年发行的“My Girl”MV里以“雷鬼头”(dreadlocks)造型出镜,就被外国粉丝指摘为“文化挪用”,并批评太阳对“blackface”(注:指非黑人以黑脸扮装媚谄不雅观众,强化刻板印象的演出)的种族主义历史完备无知。韩国粉丝排挤黑人粉丝,乃至利用种族主义言语辱骂的事宜也时时发生。
纵然K-pop牵扯如此多关于种族身份的问题,K-pop文化也不是对黑人群体特殊友好,韩国男女团还是在外国收成了大批黑人粉丝--而这个征象,跟K-pop音乐本身的历史,以及环球文化传播史脱不了关系。
2012年6月20日韩国首尔,15岁的美国女孩多妮卡·斯特林在与SHINee和Super Junior成员会面。
黑人粉丝:K-pop在偷我们的东西,但并不关心我们的处境在某美国黑人的K-pop粉丝群组中,有人贴了这样的一个梗图(meme):两个小女孩在课室考试,个中一个偷看另一个的试卷。偷看试卷的小女孩被标签为“K-pop”,被偷看试卷的小女孩被标签为“黑人音乐”。帖文收成了很多脸书的“哈哈”回应,有人说:“此帖必火啊”﹑“说得真好”。
这个黑人K-pop群组的版规写著:“这个群组专为黑人韩流粉丝而设,旨在给他们一个安全空间(safe space),阔别白人和其他非白人对他们的种族歧视和言语攻击。”还有:“虽然我们全心全意地支持和喜好K-pop,但我们也希望在这里谈论一些主要而敏感的问题,例如韩流中的种族歧视征象,韩国的肤色歧视,还有K-pop音乐文化挪用的问题。”
群组里确实偶尔会谈论关于种族和K-pop社会意识的问题,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跟其他粉丝一样,贴韩星们好看的硬照,新歌mv和,谈论他们的音乐性,唱功﹑舞风,乃至花边新闻。最近群里也有版友开帖谈论“快要三十岁了,还喜好K-pop是不是太稚子”的话题,有版友回应说:“我是年近四十才开始听K-pop,本来以为我这种兴趣是不是太低龄了,彷佛会给身边的人嘲笑--直到我某年去了Super Junior的演唱会,看到一位七十多岁的黑人婶婶,拿著Super Junior的应援手灯,跟著‘Sorry, Sorry’的音乐手舞足蹈,我就以为--如果这种兴趣让你以为快乐幸福,那年事又有甚么所谓呢?”
的确,我所打仗到的黑人K-pop粉丝,都不是韩国本土粉丝群那种中学生的年纪。来自北卡拉罗纳州,自己开设制作公司的宝翠丝(PreShus Lee)今年三十多岁,但自我介绍中除了一堆格式化的学历﹑事情经历和作品列表,她还称自己为“骄傲的V.I.P(BIGBANG粉丝名)﹑E.L.F(Super Junior粉丝名),还是SuperM﹑SHINee 泰民和NCT的粉丝。”
跟许多非裔美国人一样,宝翠丝认为美国人对种族问题一方面极度敏感,一方面又讳莫如深:“彷佛有些白人看到两个黑人有相同的姓氏,就好奇问‘你们有血缘关系吗?’如果你负责回答说:‘没有,但可能我们的曾祖父母在同一个栽种园当奴隶,以是我们同姓吧’,气氛就会急速降到冰点。”宝翠丝补充:“对付黑人来说,没有甚么跟我们的肤色无关,种族主义的过去和现在都太痛楚了。”
“很多人说黑人不应该讲太多‘文化挪用’,说我们‘太敏感’了,音乐类型和曲风抄来抄去有甚么大不了?乃至有些人说,‘白人的东西和著装不也环球都有人在拷贝吗?’但他们不明白的是,种族主义的历史,便是黑人的文化被随便拿去赢利,然后黑人的创意和贡献完备得不到承认的历史。白人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历史的。”
“随便举个例吧,猫王皮礼士利(Elvis Presley)在1956年推出了名曲“疯狗”(Hound Dog)--他声称那是他的歌,但实在黑人蓝调歌手Big Mama Thornton在1952年就唱过这首歌了。不过将歌拿去赚了大钱的是白人歌手猫王,但没人记得Big Mama Thornton。”
来自芝加哥的嘉蕾莎也说,她很不满K-pop文化中时时涌现的种族歧视、以及性别或性向歧视,以是她只管即便都只听一些“问题不大”的韩国偶像团体。她打仗K-pop的“初心”(指第一队喜好的团体)是2008年出道的SHINee。对嘉蕾莎来说,SHINee--尤其是主唱钟铉(注:钟铉在2017年底因烦闷症自尽离世),在K-pop中是一股清流。
“钟铉承认自己受很多黑人音乐影响,他的唱腔也是K-pop中有名的‘黑人唱腔’。他表现出来的对小众群体的原谅和收受接管,真的很值得其他K-pop偶像和粉丝学习。”钟铉不是没有陷入过文化挪用争议,他在演唱会上扮成印第安酋长舞蹈的片段就引起过许多外国粉丝不满。但他除立即就争议道歉外,也是少数公开支持同道群体和韩国慰安妇平权运动的K-pop歌手。
2020年5月,明尼苏达州黑人弗洛伊德(George Floyd)被警察压颈致去世,事宜引发了全美新一波Black Lives Matter的示威,也将美国针对黑人的警暴问题放到了舆论中央。宝翠丝的制作公司跟弗洛伊德的家人互助,完成了弗洛伊德纪念中央(George Floyd Memorial Center)的网页。弗洛伊德的事宜令她以为许多K-pop明星的沉默特殊刺耳。
“问题是,许多这些偶像明星,如果不是由于黑人音乐,不是嘻哈﹑蓝调﹑爵士的话,根本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以是他们的沉默更可耻,”她续说:“当然有些偶像歌手,例如CL(注:YG旗下女团2NE1饶舌歌手)也很积极表态。CL很明白地说,如果我们不正视现在发生的事(种族主义和警暴),那我们根本没有资格连续干这一行,连续做这些音乐。”
三十多岁,来自德州的凯文(Calvin)也表示,虽然他现在还是几个韩团的粉丝,但K-pop的文化挪用问题也曾经让他想要放弃这个兴趣:“BIGBANG的太阳在‘My Girl’MV里不止弄了个雷鬼头,还打扮得彷佛纽约布鲁克林区街头的黑人那样。这种就是非原创,没深度的制作,彷佛随便将黑人文化的东西‘剪下和贴上’就算了。他的MV让我很犹豫,以为彷佛K-pop没那么特殊,便是一堆东拼西凑的东西。”
“同样的例子还有2PM前成员朴载范(Jay Park)‘DNA’单曲的MV(注:朴在MV里也梳了一个“黑人烫”(Afro),是很多黑人的天然发型)。韩国的经纪公司根本不明白,他们旗下偶像在国际上的粉丝,很多都是黑人或其他非白人、非亚裔。那为甚么不好好理解一下粉丝在想甚么?每次的批评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向的tone deaf(充耳不闻),等到失事的时候就发个道歉信了事。”
2019年5月15日纽约,K-Pop 乐队BTS于纽约市中心公园演出,粉丝们欢呼。
韩国偶像工业:接管了黑人音乐精华的亚洲人?“日本的jpop将欧美盛行摇滚发扬光大,而韩国K-pop接管的是非裔美国人的音乐”
早在九十年代,韩国偶像文化就开始成功外销中港台和其他东亚国家;但韩国团体外销到欧美盛行圈子还能得到主流成功的,还只是近几年的事。
二千年代,韩国偶像工业巨子SM娱乐就曾经想让红遍亚洲的宝儿(BoA)打入美国盛行圈子,让她在美国发行了一首全英文歌词的单曲“Eat you up”,但铩羽而归。之后攻美的韩团都没有做出甚么特殊好的成绩,直到2012年,“江南大叔”Psy以一曲“江南style”红遍环球,在Youtube上长期保持著点击率记录。一贯想要吹到欧美的“韩流”(Hallyu),到了BTS和近期爆红的Netflix剧《鱿鱼游戏》(Squid Game),可以说是开始了真正的收成期。
BTS在2020年为经纪公司带来五千万美元进帐,上遍美国主流娱乐节目当高朋,他们的三星手机广告在纽约时期广场超大屏幕循环播放;YG公司旗下女团Blackpink跟莎莲娜高美丝(Selena Gomez)等欧美一线歌手互助。此前错失落欧美市场的SM娱乐,也在2019年组了一队“超级偶像团体”“SuperM”,凑集了几个旗下男团中人气最高的偶像再次攻美。
韩国偶像工业的崛起要追溯到1990年代初,军政府时期闭幕,民选政府成立初期。在军政府期间的韩国,无论是音乐还是电影和电视剧都须要经由官方审查,故在题材,歌词﹑剧本和衣著方面都很受限。但解禁后,民选政府大力支持韩国娱乐工业,给了娱乐巨子公司许多税务优惠,也开放了对文化工业的制肘,直接支持了韩国音乐工业的崛起。
韩国偶像明星开山祖师“徐太志与孩子们”在1992年出道,没有经纪公司的他们出道第一年就爆红。当时韩国盛行的曲风还是韩国演歌(Trot),但“徐太志与孩子们”的曲风大大不同:他们引入了摇滚芭乐(Rock Ballad)﹑嘻哈﹑R&B﹑饶舌和金属(metal),加上炫目的舞台效果和舞蹈,让他们跟上一代,一样平常“站桩输出”的演歌歌手有明显差异。而且,他们是韩国第一队在饶舌歌词中加入对政治和社会的批驳,以及年轻人困境的歌唱组合,相符刚刚进入民主年代韩国的自由风气,受到十几二十岁年轻人的热烈欢迎。
但真正开偶像明星流水线制造风气之先的,还是SM娱乐公司。SM在1996年推出了五人偶像男团H.O.T,成员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用当时红遍环球的美国组合新好男孩(Backstreet Boys)的风格包装,专攻青少年市场,大得胜利。一年后,SM又推出了三人少女团体S.E.S,无论是服装还是唱跳都走清纯风格,一样是一出道就爆红。H.O.T和S.E.S 基本上奠定了今日K-pop男女团的办法式:单一性别(全男或全女)的歌唱团体,清一色长得好看的青少年;组合里不必全部都能唱(只须要有一两个唱功精良的成员),舞艺也不必个个博识,但必须通过不断练习,练到可以舞台上跳得整洁,便是所谓“韩式刀群舞”的来源。
2013年11月3日韩国首尔,SHINee 于Youtube 音乐奖期间在舞台上演出。
实在,早在1950年代,韩国已经很盛行单一性别,而且追求舞台动作整洁划一的歌唱组合。这种风气多少来自战后韩国对美国这个“天国”的想像:一群美少女穿著迷你裙,边笑边跳著可爱又带点性感的舞蹈,唱著对爱情的渴望。到了1960到1970年代,因朴正熙的高压独裁政权与美国交好,这种对美国的想像开始有所转变。纵然在政权对文化工业高度鉴戒和严加审查的期间,韩国公民也开始转向从旋律到歌词对政治现实和社会不公有所批驳的音乐人。
到了吹自由风的民主化期间,加上大型经纪公司的兴起,整洁划一的少男少女团体风气又回来了。在H.O.T和S.E.S之后,在2000年代初期出道的五人男团“东方神起”不止在韩国本土爆红,并且打入了韩团难以进入的日本市场,乃至在全体东南亚都有大批支持者。由东方神起开始,K-pop作为一种以外销性(exportability)为紧张目的的音乐类型已大致成形。
事实上,由H.O.T开始就已经见到SM公司打开国外市场的野心:H.O.T成员安胜浩在美国终年夜,会说流利英文。2005年出道的Super Junior﹑2007年出道的少女时期都包纳了来自美国,母语为英语的“飘泊韩裔”(diasporic Korean)。为了打开中国市场,2009年出道的女团f(x)﹑2012年出道的男团EXO,以至去年才出道的女团aespa都有中国籍或华裔成员(EXO的中国/华裔前成员包括吴亦凡和鹿晗)。除SM外的其他经纪公司也遵照险些同样的模式,YG旗下的BLACKPINK四名成员中有三位都操流利英语,当中Lisa是泰国籍成员。JYP大型女团Twice的周子瑜也是有名的韩团台籍成员。
在K-pop崛起之前,环球盛行文化基本由欧美日三大巨子主导:美国是影视和音乐等盛行工业霸主,欧洲主导了高端时装﹑奢侈品以及文学艺术市场,日本动漫和游戏疯魔了环球青少年。这个由三巨子霸占的市场,很难容得下外来者,例如喷鼻香港的功夫和武打电影虽然也在外国制造过小热潮,但不久后就被好莱坞接管了。
而K-pop音乐的成功,根据SM创办人李秀满的说法,正正在于他们接管了许多黑人音乐类型的元素,“日本的jpop将欧美盛行摇滚发扬光大,而韩国K-pop接管的是非裔美国人的音乐”。韩国K-pop团体也跟许多黑人音乐人互助,例如男团SHINee在2013年推出的专辑“The Misconceptions of Us“,后面的事情职员就有一半是非韩裔,当中包括有“新杰克摇摆”(New Jack Swing)之父之称的黑人作曲家莱利(Teddy Riley)。
文化研究学者崔正根(JungBong Choi)和马连凯(Roald Maliangkay)也指出,韩国偶像工业的生态实在很适宜嘻哈等黑人音乐类型。K-pop团体一样平常著重展现偶像成员,其次才是表达音乐,以是唱功最好的成员唱旋律性最强的部份,卖力饶舌的成员可以表现说唱部份,然后到了节拍强劲的副歌,就一起展现刀群舞--将嘻哈和电子音乐(electronica)领悟就完备符合这种演出的须要。虽然嘻哈作为音乐类型在韩国不是特殊主流,但K-pop音乐却汲取了极大量黑人嘻哈音乐元素。
宝翠丝和来自南美哥伦比亚、同样是K-pop粉丝的安洁雅(Andrea)合组制作公司。
故事的另一壁:“文化南方”的逆袭,对主流文化的反抗?对欧美黑人粉丝而言,K-pop跟西方主流文化不一样的是:喜好前者是一种个人选择,而后者是在他们的天下里里,本来就铺天盖地,躲避不了的文化霸权。
虽然对K-pop有不少批评,但宝翠丝﹑嘉蕾莎和凯文也还是充满激情亲切的K-pop粉丝。凯文从City Pop(注:日本1980年代开始兴起的曲风,被称为日本R&B)和日本动漫开始逐渐打仗到K-pop,特殊喜好SM的偶像团体,尤爱男团SHINee和女团Red Velvet。“K-pop对黑人群体不太友善,”但凯文说,“他们的音乐的确还是做得很风雅,很多偶像也真的非常有才华。这是不能抹杀的事实。”
宝翠丝被K-pop吸引的缘故原由,也是大部份我打仗到的黑人粉丝“入坑”K-pop的缘故原由:他们在K-pop音乐入耳到大量黑人音乐的元素。她说:“我最初是在Rain的歌曲入耳到英格朗(James Ingram;美国黑人唱作人)的唱腔和觉得,后来还看到一段Rain翻唱英格朗名曲‘Just Once’的影片。我很喜好英格朗,看到他的音乐居然走得那么远,还影响了亚洲的歌手,以为很奇妙。然后我又创造BIGBANG说过他们很受史德达的影响(Ruban Studdard;美国黑人R&B歌手,格莱美奖得主),女团EXID的哈妮(Hani)说她很喜好印蒂雅·艾瑞(India Arie;美国黑人灵魂乐歌手)……我以为更惊异了,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些黑人音乐家的?而且你明显听到他们真的欣赏这些黑人歌手的音乐,有用心学习和消化他们的唱腔。”
“以是我以为,那些黑人音乐家知道的话会以为很骄傲吧。他们在美国主流音乐界,大概得不到他们应有的欣赏和认同,但在几千哩以外,还有很多人认识他们,真的存心欣赏他们的音乐。”
宝翠丝不讳言,很多黑人对付K-pop很抗拒:“很多人都说,K-pop根本就在偷我们的东西,而我们的东西给偷的还不足多吗?”她续说,“这都是事实,但这个故事还有另一壁,那便是K-pop文化实在也给了黑人文化和音乐许多认可,而且也时时承认我们的贡献。有很多韩团都在跟黑人音乐人互助,男团NCT新曲‘Favourite’的制作人是‘阴郁之子’杰金斯(Rodney Jerkins;曾跟Lady Gaga﹑碧昂丝(Beyoncé)等一线歌手互助的黑人作曲家),莱利(Teddy Riley)写了Super Junior的“Mamacita”﹑EXO的‘Call Me Baby’;BIGBANG的现场乐队是全黑人的‘The Band Six’(注:现时也是YG当红女团Blackpink的现场乐队)。BIGBANG没有将黑人乐队藏起来,而是大大方方的将他们推到幕前。”
“又例如SHINee--他们在2018年,钟铉离世后出的那支主打歌‘Good Evening’,副歌旋律跟美国黑人歌唱组合112的单曲‘Cupid’千篇一律。我一听就去查了一下‘Good Evening’的创作名单,创造他们把‘Cupid’的黑人作曲家名字都加上去了。”宝翠丝说,“这种做法非常好。他们在做的都是好音乐--我们哀求的,是黑人音乐人的贡献不能被抹杀。”
宝翠丝和来自南美哥伦比亚、同样是K-pop粉丝的安洁雅(Andrea)是制作公司拍档。二人在学K-pop舞蹈的教室相识,一拍即合,除制作公司外还一起搞了个K-pop频道。安洁雅自小习舞,但移民到美国后,为了生活,被逼放弃了许多以前的兴趣,以跳唱为主的K-pop就成为了她在异域的一点安慰。而且,她在K-pop里也听到拉丁音乐的影响。“以前比较少,但逐步地,我发觉Super Junior和很多K-pop团体的音乐都有些拉美音乐的影子。那些影响来自哪里,墨西哥还是西班牙也好,都不太主要。”安洁雅说,“对我来说,听到这么一点点也很安慰了,在异域的我,听了总有种‘原来我听的音乐,在千哩之外也有人欣赏’的觉得。”
宝翠丝和安洁雅正在拍摄一个关于K-pop的记录片系列,会访问K-pop艺人以及K-pop文化背后的黑人作曲家﹑音乐监制和编舞家。除了谈论K-pop中的种族问题,她们更想要强调有许多黑人创作人才,为K-pop这个疯魔环球的文化征象作出贡献,“我们不会避讳谈论K-pop文化中所有好的﹑坏的和丑的--但我们拍记录片最紧张的目的,是向所有关心K-pop的人展示:音乐可以冲破人和人之间的藩篱,只要做音乐的人是诚挚地欣赏别人的文化。”
在佛罗里达新学院(New College of Florida)主修社会学的格温(Gwen Roberts)是宝翠丝和安洁雅记录片的研究员。格温正在写毕业论文,主题是韩国的嘻哈音乐--韩国本土嘻哈歌手如何“展示”黑人音乐和文化。“我想,很多黑人被韩国的嘻哈吸引,紧张是由于韩国的嘻哈跟西方的嘻哈有点不同,”格温说,“很多人对嘻哈的印象便是很暴力,很血腥,过度阳刚,又很多粗言秽语。但韩国嘻哈的主题就温和得多。”
“当然,说韩国嘻哈是西方嘻哈的‘稀释’版也并不完备精确。嘻哈作为一种音乐类型一贯受许多飘泊社群的欢迎,这是许多社会中的边缘群体用来表达对现实不满的音乐。但另一方面,K-pop是一个高度商品化的文化,他们的音乐有很多打算和包装,又可以说是没传统嘻哈那么诚挚。”
格温所指的“嘻哈飘泊”(global hip-hop diaspora)大概回应了文化学者崔正根和马连凯的不雅观察:有很多人视近十数年才真正兴起的K-pop为“文化南方”(cultural south)的一部份,是欧美日,尤其是欧美主流文化的替代品。
在我问起K-pop中的种族歧视时,很多黑人粉丝都跟我说:“问题是,哪里没有针对黑人的种族歧视呢?西方主流音乐大概多问题,大牌如碧昂丝还是会被修图成白人。”2017年,纽约的杜莎夫人蜡像馆就因“漂白”碧昂丝蜡像的肤色而遭批评。
2021年7月13日美国,K-Pop 乐队BTS接管主持人吉米法伦采访。
对欧美黑人粉丝而言,K-pop跟西方主流文化不一样的是:喜好前者是一种个人选择,而后者是在他们的天下里,本来就铺天盖地,躲避不了的文化霸权。
很多在社会边缘的群体,包括美国亚裔和黑人,都很希望找到欧美主流文化的替代品;而汲收了大量黑人音乐,乃至拉美音乐元素的K-pop,恰好符合了这种须要。崔正根和马连凯乃至说:“对付位于‘文化南方’的非亚裔而言--例如那些来自中东﹑北非和南美的人--这种对K-pop的迷恋靠近于一种‘少数族裔联络’(minority solidarity)的情绪。对他们来说,推戴K-pop和韩流,可能意味著以一种间接的办法,与欧美文化产品保持间隔。由于他们已经厌倦被逼接管那些文化产品了。”
对付因种族主义和蓄奴史而失落根的非裔美国人,如宝翠丝,或从拉丁美洲带著五百美元来美国打拼的移民,如安洁雅,K-pop可能不止舞台炫目﹑旋律抓耳﹑韩团偶像们也不止能唱能跳。K-pop文化供应的,还是一种音乐上的精神故乡,一种身份和归属感。韩流和所有盛行文化一样,分开不了成本的推动,但粉丝们也不是完备被动地吸收统统:在不起眼的角落,还是有很多人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天下探求自己。
文/梅东Me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