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有声音的图片。
德语区是欧洲文化的顶梁柱,尤其以贡献大量哲学家和音乐家而著称于世。而作为历史中以重视军事传统有名的德意志,无论普鲁士、德意志帝国、第三帝国还是民主德国,都有着不少地位显著的“战歌”。
而“第三帝国”可算是最懂得利用战歌的范例。虽说以音乐作为表明军事目的、勉励士气、增强集体认同感等的媒介并非纳粹专属,可是当落实到传播层面上,其它国家的军歌很难有同等程度的迷因效应。
最大略的例子?看看本日社交媒体上各种以《装甲兵之歌》、《艾丽卡》、《西部森林之歌》或《科尼格雷茨进行曲》当素材的梗图、动图或短视频(更不必说在二次元天下大火的《少女与战车》),德国军乐及战歌俨然成了特大型迷因量产库,除了斯拉夫红潮无人能与之一战。
得益于发达的互联网,如今哪怕是不懂德语的人也能哼唱出一两句,更不必说有(de)些(gun)还带着狂信徒般的朴拙态度反复在脑内循环。乃至乎,只用一段《装甲兵之歌》的旋律,人们就能脑补《坦克大决斗》里边踏步边唱歌的画面;或者,听到《守望莱茵》的高潮部分,便想起《北非谍影》里酒馆对歌的一幕。
不过你可能并不清楚的是,这个画面——
巴黎街头的德军军乐队。
实在得溯源到这里——
传统奥斯曼式军乐队。
浓缩版德国军乐史回到中世纪上半段,只管此前的古罗马就已懂得利用鼓乐折衷行军,后来的拜占庭帝国也保留有军乐队,但西欧仍是鲜有军队携带乐器的记录。仿佛全体基督教天下认为音乐只属于教堂、宫廷而不属于沙场。
然后,跟伊斯兰文明的正面厮杀开始了,西方军队会用最惨痛的办法从穆斯林身上学到军乐的主要性:记录第三次东征的“Itinerarum Regis Anglorum Richardi I”提及,“anafil(一种撒拉森长号)”和“tabor(军鼓)”的节奏不止有助于穆斯林统帅叮嘱消磨或召回部队,还能有效震颤基督教军人的士气或战斗意志。
1568年描述的穆斯林军乐队形象。
1191年,在叙利亚的十字军终于学会了以号声指挥骑兵出战,之后便是欧洲各封建武装或雇佣军组织开始理论及实践自己的军乐形式。
1521年,正值欧洲各国逐渐发展出Marche(行进曲), Allarum(调集曲), Approache(汇合曲), Assaulte(突击曲), Retreate(撤退曲)和Skirmish(伏击曲)等军乐之际,尼可罗·马基亚维利在《兵法》一书叮嘱将领学会利用及区分军乐所表达的信息。
节奏旋律比口头更能坚持通报过程中的准确性,是无线电发明前的最有效履行联结手段,使得指挥官拥有掌握沙场的更大把握。
Trained Band,16世纪的伦敦民兵团,相互利用乐器发送讯息。
排枪时期的步兵更是须要合营鼓声坚持阵型。
1699年将是德国军乐乃至音乐史最主要的一年,由于《卡尔洛维茨和约》签订使得欧洲迎来与奥斯曼帝国和平共处的时期,并且为18世纪的“东方主义”潮流铺平道路——来自土耳其的烟草、拖鞋、纺织品、浴室用品充斥欧洲的城市阶层,上层社会人士愿为任何显得有东方风情的奢侈品挥霍无度。
而画家们则根据传闻绘画各类关于土耳其后宫的作品(当然,基本都是分开现实的脑补)来填满钱包,音乐家们也想从霍尔木兹海峡以东传来的乐谱中找到灵感——这又恰好是彼时最精彩的音乐家险些全集中在德语区的时期。
真正的土耳其后宫绝对没有欧洲人想象的这么喷鼻香艳。
谱写《第100号交响曲‘军队’》的海顿,和《土耳其进行曲》的莫扎特,两人皆曾在维也纳亲耳欣赏过奥斯曼禁卫军来访时的奏乐演出,且都把土耳其行进乐的范例节奏(近似于步操时叫喊的“Left… left … left, right, left”)写进自己的作品里,继而再影响到同行们的创作。
我们可以先看看莫扎特的《土耳其回旋曲》:
《土耳其回旋曲》五线谱。
德语区的音乐面貌从此改写,歌剧、交响乐、仪仗乐曲、军事乐曲等,统统收受接管了这种行进曲节奏,继而它们很快便不再代表“他乡风情”,且一步步烙印进自身的音乐特色内。比如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其咏唱部分每当进入停息段,就会有一小节低音大管演奏的“呜、呜呜、呜呜、呜呜”来预示下一段,土耳其行进曲的味道相称明显。
值得把稳的是德语区的民谣、叙事曲、劳动号子、舟子号子等同样采纳了行进曲特色,长度常常为16或32个节拍(这一点非常主要,我们会在后面连续交代)。至于作为军乐分支的战歌,无须准备乐器、无须占用场地,只要有职员有嘴巴就能随处演唱。使得军乐逐渐从纯挚的旗子暗记通报工具,向着表明思想主见的媒介发展。
毋庸多说,统治阶级自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有力手段。他们选择符合自己政治意识的歌曲,现有的也好,命人专门谱写的也好,从上而下地推广,扮演着最早的战歌传播者。
下面先来些范例例子——
《守望莱茵(Die Wacht am Rhein)》1840年,法国首相梯也尔声称法国的“自然边界”应推移至上莱茵及中莱茵。此言一出,德意志联邦诸成员国纷纭哗然。至于深受近两个世纪战乱所苦的莱茵地区德裔居民们更是议论彭湃,誓言要武装起来守卫家园。
德国状师尼克劳斯·贝克尔专门为此撰写《莱茵之歌》鼓舞民众守护莱茵,而当地贩子马克斯·施奈肯伯格又将歌词改写成《守望莱茵》一诗:
呼喊声声起若雷鸣,胜似利剑或海浪在鸣响:
前往莱茵,莱茵,德意志的莱茵!
谁愿作河流的守卫者?
亲爱的祖国,请您放心。
亲爱的祖国,请你放心!
我定将武断而诚挚地守卫,守卫莱茵。
我定将武断而诚挚地守卫,守卫莱茵!
1854年,北莱茵-威斯特法伦作曲家卡尔·威汉姆为《守望莱茵》谱曲,同年6月份在当时未登基的威廉一世婚礼上组织合唱。二十年后的普法战役中,普鲁士陆军将《守望莱茵》列入行进曲目内,结果如预期一样士兵们对其反响极其热烈,毕竟德法世仇背景下没有别的歌更能鼓舞战斗精神和爱国激情亲切。
自此之后《守望莱茵》不止是军队的必备歌曲,而是统一的德意志的精神象征,地位算得上非正式国歌,两次天下大战中更是伴随德军的步伐响彻全体欧陆。
也正因如此,像白俄罗斯、波兰、巴尔干、希腊这些经历过纳粹种族灭绝暴行的地区,仍有不少一提到《守望莱茵》便心有余悸的幸存者。
《英格兰之歌(Engelandlied)》别号《我们要出征英伦》或《水兵之歌》回到二十世纪之初,当时英国稳居头号海上强权之位,但处于上升期的帝德海军也不容小视,险些所有人都认定这两者必将会有一战。
这种背景下的德国出了不少抱负击败英国、成为天下头号强权的戏剧、音乐及文学作品,个中有赫尔曼·吕恩斯写于1910年的《英格兰之歌》一诗:
本日我们一同欢笑歌唱,痛饮这冰冷的佳酿。
随着羽觞清脆的砰响声,我们必须动身。
请让我牵上你的手,你那白皙的手。
再见了,吾爱。
再见,有缘再见。
只因我们现在就要出发,去征服英格兰!
去征服英格兰!
这首诗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大关注,毕竟同类型的作品当时实在太多。结果战役真的来了,远频年夜家预见的来得快,烈度也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为鼓舞公众年夜众的参战激情亲切,唱片监制格奥尔格·盖勒为《英格兰之歌》配上曲,歌名也变作《我们要出征英伦》。
然后,日德兰一战德国公海舰队大败,战役以帝德惨败结局。
1939年改版后,命名以《水兵之歌》。
到1939年,纳粹统治下的德国再次准备对英作战,奉宣扬部命令的作曲家赫尔姆斯·尼埃尔对《我们要出征英伦》的旋律进行改动,把原来近似情歌的缓慢旋律换成军事行进曲的节奏,并更名《水兵之歌》受Kriegsmarine采纳。
一年后,把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赶下海的第三帝国立即启动“海狮操持”。这个期间,《水兵之歌》是国防军军乐团演奏次数最多的歌曲之一,仿佛英国的败局指日可待,万字旗随时将飘扬于白金汉宫上空。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白金汉宫直到本日都还插着米字旗,反而柏林国会大厦倒是改换过数面旗帜。
《水兵之歌》在战后在两德都遭遇了禁播禁传的对待,直到1970年代的西德才将其列作“非纳粹歌曲”。
《装甲兵之歌(Panzerlied)》这该当是当前最为人所熟知的一首德军战歌了。此歌歌词由库尔特·魏勒上尉作于1935年6月28日,旋律则来自于18世纪的奥地利军旅歌曲《在峭壁眺望(Luikaslied)》(别号《吕伊斯卡之歌》),在二战中是国防军装甲部队的专属歌曲。
无论是狂风暴雪,或烈日当空
无论是酷热日间,或冰冷黑夜
纵然沙尘迎面而来
我们心情依然愉快,依然愉快
我们的坦克在奔跑,迎风暴而行
事实上《在峭壁眺望》的旋律还被多首军歌所搬用,比如武装党卫军的《联络如钢(Die Eiserne Schar uberein)》、法国外籍兵团的《白色军帽》、智利陆军的《帕斯卡利尔》等。
故意思的是,《装甲兵之歌》在二战期间的有名度并没有本日那么高,乃至两德期间它都未曾列入过“去纳粹化”审查、安然流传。直到1965年的电影《坦克大决斗》中涌现了开头的名场面,这首歌才真正的进入了大众视野,开始有名起来。
2017年,针对《装甲兵之歌》在社交媒体上的“恶劣影响”,德国防部长乌苏拉·冯德莱恩敕令永久禁止该歌曲的军内传播,并且不得再印刷含有该歌曲的曲目本。
《艾丽卡(Erika)》这歌名可看作是女孩子的名字,也可以依照字面理解成石楠花。(特殊解释:Ericaeace是杜鹃科欧石楠,不是蔷薇科石楠)
好吧并不是这个艾丽卡
初版歌词。
《伊莉卡》的创作人还是上文提到的赫尔姆斯·尼埃尔,他当过兵,跟纳粹党高层党员的关系也算不错,专门为国防军谱写军旅乐曲,是第三帝国最受重视的作曲家。
赫尔姆斯·尼埃尔
这首歌在1938年受国防军采纳,随后又是战役初期最受士兵欢迎的军歌,只因其轻松浪漫的风格有别于或雄壮、或悲情的传统德国军歌,用拟人化修辞像赞颂女孩子的样貌般惊叹德国的自然风貌,更能引起年轻一辈的共鸣。
小小的花儿开在荒野上,她名叫伊莉卡。
成千上万的蜜蜂都飞向伊莉卡,只因花芯饱含着甜蜜,花瓣散发迷人的芳香。
《伊莉卡》看似亲和的面貌下仍是不折不扣的军事行进曲节奏,在战役初期德军节节胜利的日子里常是行军或庆祝胜利时的必唱歌曲。
论重视将音乐用作操控感情的工具,纳粹党假如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其它如《装甲兵之歌》、《觉醒的德意志》、《提高!
提高!
》、《德意志,光彩之地》、《胜利万岁,维多利亚》、就连山峰猎兵的军歌《这是朵雪绒花》等,都是纳粹时期的产物。
这些由上而下的军歌目的不止是用潜移默化的办法把传唱者绑上战役机器,它们本身便是纳粹战役机器的组成环节!
接下来我们要说的第二种战歌与上面相反,它们是由下而上的,最初是士兵自发带入军营传唱,后面再逐渐演化成常备战歌。
一些“下克上”的名歌当然,实际德国军人唱的歌并不是只有上头规定的演奏曲目——去世规定憋不去世大活人。越到战役局势不利于德国的后期,士兵们对离现实显得越来越远的军歌就提不起唱出来的冲动。
最好例子便是《莉莉马莲》的盛行。只管戈培尔极度厌恶这首歌,他也不得不接管士兵们须要《莉莉马莲》抚慰的现实。
《莉莉玛莲(Lili Marleen)》《莉莉马莲》的歌词以一名在军营外期待爱人的女孩为主视角,相似的场面在很多德军士兵的心中留存着,而他们不少人很可能末了根本没命回去与爱人重聚。
根据该歌曲拍摄的同咭片子。
如今《莉莉玛莲》已经是一代反战(或者说厌战)名曲,有多个不同国家措辞的翻唱版本,也是流传最广的德国歌之一。
《我们停泊(病倒)在马达加斯加》《我们停泊在马达加斯加》由于斯特·舍乌创作于1934年,按照德国的官方标记为民谣,传唱者最初以渔夫和商船队水手为主。
这首歌的有名度远高于《我们要出征英伦》,德三海军的每一艘战舰、每一艘U艇内也在传唱,在军中得到非正式行进曲的地位,可实际上它本来不是军歌,乃至不是进行曲。
还记得上文提到德国的劳动号子、舟子号子也有着行进曲特色吗?这首歌也不例外,甲板水兵一边劳动一边哼唱它,出操时也就着它的节奏行进,至于歌词的内容……便是普通舟子号子自带的那种对航海生活的夸年夜描写,非常欢畅,也非常荒诞:
我们停泊(病倒)在马达加斯加,瘟疫遭殃了整片甲板喲。
水壶里统统只剩污水,每天还陆续有人淹去世哩。
来吧,伙计们!
来吧!
来吧!
当手风琴的声音奏响,伙计们都纷纭安静下来咯。
只因他们不禁思念,那个永久也甭想回得去的故乡。
《我们停泊在马达加斯加》还是调侃德三海军的常用梗。
来自不同地区的兵员把他们当地的盛行歌带入军营,接着逐步盛行全军,这种事情实在一点都不稀奇,像本日的俄军士兵在出操时边踏步边唱“I am Barbie girl, in a Barbie world”的例子也并不稀少。
以是,如果您曾有过以为德军军歌听起来像远足乐曲的疑虑,答案很可能便是:对,您听过的不少的确出自远足乐曲。
又如——
《棕玄色的是榛子(Schwarzbraun ist die Haselnuss)》这首歌在《钢铁年夜志4》里涌现过,在《敖德萨档案》里涌现过,在很多有表现德军行军画面的二战电影里都有涌现,但人们常常忽略它最初是19世纪巴伐利亚州北部的民歌:
棕玄色的是榛子,
棕玄色的也是我啊,也是我
棕玄色的一定是我爱人,
她性情随我/她跟我一样正派
嚯耶嚯、嚯耶嚯耶嚯——,哈哈哈!
嚯耶嚯、嚯耶嚯耶嚯——,啊哈哈哈哈哈哈!
本日在德国备受争议的《西部森林》,虽的确是纳粹时期有名的行军歌之一,但本身实在是约瑟夫·诺伊豪瑟谱曲的民歌,内容为歌颂德国西部地区的自然风貌:
我们本日要行进
考试测验新的进行曲
在这俏丽的西部森林
是啊,那里的风吹得真冷
在这俏丽的西部森林
是啊,那里的风吹得真冷
纳粹德国覆灭后,联邦德国军乐队将“非纳粹色彩”的乐曲继续下来,这里面自然会包括各种普鲁士时期或帝德时期就有的军乐,以及那些原来是民谣但已当作是行进乐的盛行歌。像是《守望莱茵》、《什么是德意志祖国》、《棕玄色的是栗子》、《我们停泊在马达加斯加》这些,如今还是联邦国防军军乐队常用演奏曲目。
联邦国防军军乐团
民主德国不仅禁止了所有纳粹时期的战歌,还严禁带有“殖民主义思想”的帝德时期军乐,代之以新创作的军歌或者社会主义运动的著名歌曲:比如像《祖国颂》或利用《华沙曲》旋律的《维也纳工人歌》。
1966宵禁仪式上的国家公民军中心乐团,背后是东柏林莫斯科餐厅。
德军战歌的迷因性远在互联网发明前已形成,而社交媒体又使其抖擞新生。尤其是那些纳粹时期创作的战歌军歌,如今不仅在重演活动时演奏,还能涌如今普通文艺作品中,更加丰富了网民们的玩梗资源。
虽然像《从海底出击》里说的,“一首歌又不会让你变成英国国王”,但笔者还是希望各位不要传播明确含有反人类信息的纳粹歌曲哦(比如《霍斯特·维塞尔之歌》)。当然最紧张的还是别去某宝买劣质保安服回来中二爆图。
当德粉没问题,可是中二了就得接管教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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