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照灭菌。
专家在莫高窟第365窟进行壁画病害调查。
多场耦合实验室。本版图片由国家卓越工程师团队供应
题记:千古文物有灵性,万年纪迹小儿百姓心。
——林清玄《千古文物》
他们,扎根大漠,只争朝夕,与韶光“比速率”,只为抢救保护古代壁画、石窟寺、土遗址等文化遗产;
他们,不断接力,广寻善策,与岁月“掰手腕”,甘心用青丝华发换来文化宝贝青春永驻;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
2024年1月19日,“国家工程师奖”表彰大会在北京召开,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荣获“国家卓越工程师团队”称号。
初心与坚守,惟愿文化宝贝青春永驻
735个洞窟、4.5万平方米壁画、2000多尊彩塑——莫高窟,这座坐落于河西走廊西部尽头的文化圣殿,被誉为丝绸之路上最为刺目耀眼的残酷明珠。
黄沙积埋、崖体裂隙、栈道损毁、壁画剥落、塑像倾倒……自16世纪中叶以来的几百年间,莫高窟却一贯处于无人管理的田地,遭受了比较严重的自然和人为毁坏。
直到20世纪40年代初,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才彻底结束了敦煌石窟近400年无人管理的历史。
新中国成立后,莫高窟残破不堪的面貌得到根本改变。在国家的大力扶持下,这一机构不断发展壮大,先后更名为敦煌文物研究所和敦煌研究院。
护,是紧张之务——
以常书鸿为代表的第一代莫高窟人,战胜凡人弗成思议的困难困苦,树立起“保护第一”的任务意识,拉开了敦煌文物保护的历史大幕。
莫高窟开凿建造历经1000多年,精美壁画缘何能保存至今?常书鸿等研究创造,“密码”在于古代工匠在绘制时选用了能够长久保存的天然矿物颜料。
然而,历经岁月和风沙侵蚀,壁画濒临大面积脱落、颜料层表面起翘、被水渍泥沙污染以及被昆虫和其他微生物毁坏等征象,他们心急如焚,费尽心机做保护。
1957年,原文化部约请捷克斯洛伐克有着30多年壁画修复履历的文物保护专家约瑟夫·格拉尔来到莫高窟稽核和讲学。
约瑟夫·格拉尔先容了国外从事壁画修复事情的方法和材料,用他带来的黏合剂在莫高窟第474窟做了壁画修复的现场试验。然而,他并不愿意透露黏合剂身分等核心技能。
常书鸿他们并不气馁,采纳蒸、煮等高温方法筛选材料,终于找到空想的修复材料,又结合医用注射修复方法,终极形成我国第一代壁画起甲的修复工艺和技能。
1987年,莫高窟因符合天下文化遗产全部六项标准,入选我国第一批《天下文化遗产名录》。此后,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牵线搭桥,与当时天下上最著名的文物保护机构——美国盖蒂保护研究所互助,共同开展防治沙害、洞窟微环境等研究;同时,在全面评估洞窟壁画历史、艺术和科学代价的根本上,利用大量剖析设备,对壁画颜料、制作工艺以及现请安题进行剖析研究,文物保护理念及方法不断创新。此后,段文杰、樊锦诗、孙儒僩、李最雄、李云鹤、王旭东、苏伯民等一代代莫高窟人,不忘初心,坚守大漠,代代接力,以科学研究为根本、以人才培养为核心、以工程实践为重点,创造出中国文物保护可持续高质量发展的“敦煌履历”和“中国方案”。
攻坚与打破,破解无数“卡脖子”问题
酥碱,有着壁画“癌症”之称。这是敦煌石窟壁画中最严重、对壁画危害最大且最难管理的病害之一。
为了占领“癌症”,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历时几年研究,才找到酥碱病害产生的“首恶”——
原来,壁画颜料层下面有一层绘制壁画的泥层,叫地仗。地仗层中,有大量可溶盐。空气湿润时,可溶盐接管湿气,就会潮解;空气干燥时,可溶盐失落去水分,又重新变成白色的结晶小颗粒。结晶、潮解、结晶、潮解……反复之间,就造成壁画酥碱,使壁画颜料层与地仗层失落去粘连,起甲剥离,乃至全体地仗层全部脱落。
找到“首恶”,才是第一步。
“接下来,要把盐分从泥层中分开出来。可想而知,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何况我们面对的是如此宝贵的壁画。”敦煌研究院院长苏伯民见告,为此,又历时7年,考试测验了80多种配方,终于找到“灌浆脱盐”技能,把盐从壁画中分开出来,并在莫高窟第85窟完成修复,根治了壁画“癌症”,“85窟修复是中国壁画保护的一个经典案例,在中国壁画保护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洵不虚言。
莫高窟第85窟的修复,不仅占领壁画“癌症”,同时确立了一整套壁画保护的科学程序,还匆匆成了《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的出台。
而壁画病害不止酥碱,还有起甲、疱疹、龟裂、盐霜、空鼓等20余种。
可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便是不服输。对不同类型病害,一次次试验,一次次失落败,又一次次试验,战胜重重困难,从剖析“病症”,到研究病害机理,再到研发保护材料和专用装置,再到“对症下药”,研究一个,占领一个,逐渐形成酥碱脱盐、起甲回贴、空鼓灌浆等古代壁画病害修复关键技能,还不断创新,占领一系列“卡脖子”关键核心技能——
首次建立了我国古代壁画保护的科学方法和事情程序;研发了繁芜空间、多元异构的壁画数字化技能体系;
通过研究保存环境与微生物病害浸染机制,研发灭菌材料和非打仗式智能灭菌系列装置,形成了墓葬壁画微生物防治和环境调控等核心技能;
通过利用原位无损探测技能,形成塑像构造的科学评估方法和骨架更换技能,构建了塑像保护技能体系;
……
提及来易,看起来或许还有些呆板和难懂,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每一次打破都有多么不易。
难,太难了,难到生平只能干一件事。
“虽然退休了,还是舍不得离开,还想为保护事情再尽点力。”樊再轩自1981年到敦煌,从保护修复“小白”,一起发展为壁画和彩塑保护修复研究的专家,正如他的微信名字“面壁三十载”,他知道壁画修复有多难,他知道成为领域专家有多难,以是他绝不犹豫选择连续,“我还要再培养一些年轻人。”
“我们这些人毕生所做的一件事,便是让那抹‘一眼千年’的惊世容颜再续千年。”有“壁画年夜夫”之称的苏伯民如是说。
创新与发展,为文物保护穿上“全科”外衣
莫高窟,坐落在三危山和鸣沙山的怀抱中,四周布满沙丘。要让莫高窟延年益寿,就要给她一个安全的、生态的“家”。
草方格固沙、生物治沙、砾石压沙、尼龙网挡沙……针对莫高窟风沙侵蚀危害,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与沙为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仅逐渐构建起以“固”为主,“阻、输、导”结合的综合防护体系,使窟前积沙减少85%,还首开先河,积极从抢救性保护向预防性保护转变。
光阴荏苒,这样的“先河”,这样的创新,也越来越多。
早在上世纪90年代,“敦煌的女儿”樊锦诗就关注到并思考:游客进入洞窟后会不会对壁画产生影响,会产生若何的影响?
为此,敦煌研究院开展了莫高窟游客承载量研究,通过实时监测洞窟内的温度、湿度、二氧化碳浓度等,终极确定莫高窟最大游客日承载量为3000人次。
2003年,65岁的樊锦诗又提出大胆设想,用球幕电影展示洞窟文物。这在全国乃至天下都属首次,没有任何履历可以借鉴,反对声也不绝于耳。
可樊锦诗“执拗”。用一座历时12年建成的数字展示中央,实现“总量掌握、线上预约、数字展示、实体洞窟”的旅游开放新模式,将莫高窟游客最大日承载量由之前的3000人次提升至6000人次,实现保护和开放的“鱼和熊掌兼得”。
“机器之用、归天之学,工之智也。”1650多年前,无数工匠一瓦一石,开凿洞窟;无数画工一笔一画,勾描塑造,携手为天下留下宝贵的敦煌文化,残酷了千年。1650多年后,莫高窟人与时俱进,综合利用科学技能手段,协力为宝贵文化遗产织就“金钟罩”——
早在20世纪60年代,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就在莫高窟窟顶建立气候不雅观测站,为防沙治沙和壁画保护供应依据;
利用眼科年夜夫的OCT图形技能,进行壁画剖析;利用骨科诊疗的X射线透视,探查壁画内部构造损伤情形;利用3D打印技能,提高修复事情的准确性;
景象实况、实时游客量、文物现状……通过莫高窟监测预警系统,莫高窟的大环境、微环境、崖体与洞窟本体,以及游客与文物安全等动态情形,尽在“面前”;
“2022年,在莫高窟监测预警系统的根本上,又启动了甘肃省石窟寺监测预警系统。”敦煌研究院石窟监测中央主任王小伟见告,截至目前,可实时监测莫高窟115个洞窟,同时接入榆林窟、西千佛洞、麦积山、炳灵寺和北石窟寺的实时数据,并纳入气候、地震、安防等预警系统,不仅为保护和开放供应数据支持,也构建起“信息综合、科学研判、协同管理、主动预防”的石窟安全管理新模式,“文物保护,绝不能成为信息孤岛。”
蛇、蜘蛛、蜥蜴……敦煌研究院保护研究所生物实验室内的架子上,一排排透明的瓶子里,整洁摆放着不少动物标本。原来,这些小动物全部采集自各个石窟,敦煌研究院保护研究所副所长武发思先容道,动物进入洞窟做窝、渗出、抓挠,植物根系、枝条成长,都会对壁画、塑像等产生影响,做好微生物研究,才能为文物保护“保驾护航”;
……
“文物保护远不是‘文博’单一学科所能支持的,早已发展成为‘全科’覆盖式保护。”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所所长于宗仁见告,经由近80年矢志不渝、接续奋斗,从当初的保护军队只有四五人,到现在的两三百人;从起初只有几样大略的基本工具,到现在拥有各种当代化仪器。而变革的不止是人数和设备,更关键的是,逐步培植起一支涵盖化学物理、地质土木、环境大气、生物科学等多学科交叉领悟、具有国际视野的一流文物保护研究和工程实践团队,并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文物保护团队。
攀登与担当,让“中国方案”走向天下
冬季仓中,来自锁阳城遗址的样本上,一片“皑皑白雪”;风雨仓中,来自庆阳北石窟寺的样本,正经历着“风吹雨打”;夏季仓中,取自秦东陵遗址的样本表面沟壑纵横,显得“岁月沧桑”……
2020年12月18日,敦煌研究院国家古代壁画与土遗址保护多场耦合实验室通过验收投入运行。这是我国文化遗产领域首个多场耦合实验室,也是我国文化遗产领域唯一的全景象大型物理仿真仿照平台,占地3000多平方米,具有韶光可控、精度可调、可进行多场耦合仿照、足尺样品仿照等上风,三个仓体合营利用,可仿照从零下30℃到60℃的温度,从10%到90%的相对湿度,以及一年四季中风、霜、雨、雪、日照等各种景象条件下的遗址变革情形。
“在多场耦合实验室中,韶光可以被‘加速’。”敦煌研究院研究员裴强强见告,像干旱环境,仿照一个年周期仅需四五十天韶光,“这项重大发明,大大缩短了研究韶光,为文物保护争得宝贵的韶光。”
第一次系统科学研究支撑下的整窟壁画保护修复、第一个基于风险理论的天下文化遗产地监测预警体系、第一辆考古发掘现场移动实验车……这样的唯一、这样的第一,还有很多。
“文物保护,没有不好的材料,只有不好的试验环境和方法。文物保护,也没有限定的区域,只有更多的适用遗址和范围。”敦煌研究院副院长郭青林说,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不断攀登,从早期保护、崖体保护、预防保护、数字化保护到综合性管理保护,从壁画、彩塑保护,一起延伸到土遗址、石窟寺等各种文化遗产保护,自在身敦煌,到辐射甘肃,再到面向全国,放眼天下——
莫高窟、麦积山石窟、榆林窟、云冈石窟、布达拉宫、永乐宫……在壁画塑像方面形成的一系列壁画保护技能体系,成功运用于全国各地的天下文化遗产,先后形成国家和行业技能标准10项、专利53件,获全国十佳文物保护工程等省部级褒奖11项(占壁画入选总数的2/3),抢救了13省区153处文化遗产,为古代壁画和彩塑保护供应了“中国方案”,引领了国内外壁画、彩塑保护研究和工程实践的方向。
新疆吐鲁番交河故城遗址、嘉峪关长城、锁阳城遗址……打破崖体失落稳、渗水、坍塌、风化、开裂等防治技能瓶颈,建立了基于传统材料与工艺的综合保护技能体系,广泛运用于海内石窟寺与土遗址,先后形成国家和行业技能标准6项、专利68件,获国家科技进步奖1项、省部级和行业褒奖10项,抢救了12省区144处遗址,首创了我国土遗址和石窟寺保护工程模式。
良渚、石峁、大河口西周墓地……针对考古发掘现场出土文物快速劣化、消逝的天下难题,研发了我国首座考古发掘现场移动实验室,构建了出土现场保护技能体系,有效支撑了海内21处遗址的抢救性保护,实验平台及其事情模式推广至10余省100余项考古工程。成果形成国家和行业技能标准3项、专利23件,获国家科技进步奖1项、省部级科技奖3项,创建了考古发掘现场文物保护新模式,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供应了强有力的科技支撑。
此外,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还积极与印度、柬埔寨、尼泊尔、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国对接或签署计策互助协议,为保护技能辐射共建“一带一起”国家奠定了坚实根本。
……
韶光不语,串串足迹见证初心与坚守;岁月无声,累累硕果书写义务与担当。
“文物保护,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只有更好,没有最好。”苏伯民说,为了守护千年文脉的根与魂,敦煌研究院文物保护团队,将“永久在路上”。( 施秀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