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淘漉音乐专栏作者余舟
如果问谁最能代表西北音乐,一定会想起苏阳这个名字。
苏阳的音乐,从骨子里就刻着深深的西北烙印,有许多中国特色的影视作品都喜好他的歌曲。
△苏阳
2015年国产动画片《大圣归来》的宣扬曲,用的是苏阳的《官封弼马温》。
苏阳看完《大圣归来》的内部点映会,立即产生灵感,就向片方要了素材配上自己的歌曲剪了个宣扬MV。
这只“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孙猴子,是只属于中国人的英雄梦,这种不受拘束的野性和年夜胆的精神,与苏阳的歌曲不谋而合。
另一首《喊歌》则被吴天明导演用作电影《百鸟朝凤》的宣扬曲。
这是个讲述唢呐匠人的故事,在大西北地皮上荒凉而倔强地传承,末了随着焦三爷去世,能吹一曲《百鸟朝凤》的人寥寥无几了。
苏阳的《喊歌》的冲击力,带来的黄土般厚重的力量,直接就升华了电影谢幕时的感情高潮。
苏阳在音乐节的现场,也常常会约请电影中吹唢呐的匠人,让现场的听众更直不雅观的感触这种传统乐器的魅力。
苏阳说:“把尸体放在博物馆里不叫传承,只是记录档案而已;让它重新活起来,才是传承。”
十几年间,一己之力,苏阳唱着黄地皮的歌,让根植在黄地皮的宁夏花儿这种衰微传统民歌,以摇滚和民谣结合的办法,得到了新的生命。
摇滚与民歌
唱着《长在银川》的苏阳并不是西北人。
1969年出生在浙江温岭的他,8岁随家人坐火车来到银川,出了车站只看到了一片铺天盖地的荒原。
不过也就一个星期改掉了吃米饭的习气。
稍大一点,他无师自通了摇滚精神——叛逆。
在走进大众的视野以前,苏阳学过国画,干过电工,也加过文工团,开过琴行,加入全国走穴大潮。
飘飘浮浮,没有着落。
上世纪90年代,苏阳听英格威·玛姆斯汀和鲍勃·迪伦,追随他们的摇滚音乐。
宁夏第一支重金属摇滚乐队“透明乐队”是他组建的,他搞的音乐,类似当时很盛行的布鲁斯和重金属的稠浊物。
早在1996年,苏阳就在银川举办了“宁夏首届原创摇滚音乐会”,演出有了很大反响。
那时候,苏阳对西北民歌还没什么情结,他和大部分中国早期的摇滚歌手一样,前卫却迷茫,留着标志性的披肩长发。
苏阳前后又组过几支乐队,闯也过几次北京,磕磕绊绊并没有找到路子,灰了心又回到银川。
△黄河
他自己也创造,音乐一贯在模拟,彷佛只是歌词换成中文,编曲旋律都是欧美的。
没有创造力的模拟,让苏阳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和厌倦。
“有了更深的认识,也有了要建立自己的体系的须要,由于这个天下上实在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该当有你的独特之处。实际上我为什么后来去做这样的音乐?是由于希望去做自己,而不是希望像别人。”
苏阳后来意识到,歌声该当来源于我们所依赖的脚下的地皮,该当在作品中诉说自己的真实感想熏染。
土的声音
2000年初,终结了乐队的苏阳,在朋友家听到一句:“宁夏川,两头尖,东靠黄河西靠贺兰山,金川银川米粮川。”
苏阳记得这句生于斯长于斯的人都会唱的小调。
宁夏平原,塞上江南,而其他的大都都是贫瘠而荒凉,并不是人们期盼的“金川银川米粮川”。
△贺兰山
苏阳忽然以为,真正与地皮有关联的歌曲表达,才能保住民歌的实质。
苏阳就接着写了这样的词:“宁夏川,两头尖……糜子黄,山丹花开,黄河的水流富两岸,盼只盼那个用饭不靠天。”
一次当地演唱会,苏阳支起一块写着“土的声音”的木牌,很随机的唱了这首歌,却有很多人都听懂了,在座位上一起唱了起来。
△苏阳新书《土的声音》
假如没有这一场精神的地震,说不定就没有本日的苏阳,很多年后,苏阳才明白了他随意起的“土的声音”的意义。
苏阳以为自己该当去理解民间音乐,那年冬天,就去海原县寻访了当地最有名的花童谣手马生林。
老人已经七十了,声音到底不年轻,就像是一个从土里的,特殊干枯的歌声。
“二尺八的棉帽头上戴,恐怕北山的雪来……尕妹是牡丹花园里长,二阿哥是空中的凤凰,悬来悬去没企图,吊去世到牡丹树上……”
那是从风干的黄土里成长出来的声音,弥漫在这半明半暗且简陋的屋里,老人的眼中有些湿润,土胚墙的屋子在阳光下刺眼。
苏阳被深深震荡了,忽然间就明白,这是黄土高原留存下的亘古的生活日常,细微而又磅礴的力量,就在这种苍老的声音里。
苏阳后来改编写下《凤凰》这首歌。
他把对西北生活的理解融入了这首歌,来自地皮的声音,带着茫茫的古意,让人想起寥廓的一句“日暮乡关何处是”。
那些口口相传的,那些触动灵魂的,那些生根萌芽的声音,他们都有各自的故事。
苏阳开始以贴近原始脉搏的办法,把大地的诉求,民间的影象用声音记录下来。
粗粝的生命力
老狼2004年去银川,在当地一家酒吧里见到苏阳弹唱,当即就被苏阳原生态的嗓子打动了,他说:“可能跟当地的水土特殊契合吧,他的音乐……特殊爷们儿。”
苏阳的歌里面有一种宁夏的、西北的东西,口口相传的生命力。
如果没有苏阳,老狼说自己对西北音乐的理解,最多也就到西安。
老狼向一家唱片公司推举,苏阳就此成为签约歌手,继而在2006年出了第一张专辑《贤良》。
△专辑《贤良》
“你是那世上的奇男子哟,我是那地上的拉拉缨;我要给你那新鲜的花儿,你让我闻到了砭骨的喷鼻香儿。”
苏阳的《贤良》,唱庸碌而荒诞的生活,生动的小人物蝇营狗苟的计较和繁盛热闹繁荣,在这片贫瘠而倔强的地皮上,寂灭又再次成长。
苏阳的态度,不是讽刺调侃,是近乎悲悯的记录。
“贺兰山下,一马平川,花落花又开风儿吹过,黄了树叶,老了好少年”
另一首《贺兰山下》,写人群犹如花谢花灭 ,许多少年迈了,犹如流水一去不回,而世间还是“青山随云走,大地沿河流”,亘古如常。
苏阳逐渐有了听众,十年下来,专辑不过出了三张。
苏阳谐谑自己
秦腔的调,西北大鼓,唢呐,既有这些极具西北特色的元素,也有跃跃跳动的摇滚节奏。
中式的,西方的,传统的,当代的……苏阳的音乐,有着和谐的震荡。
他的音乐表达,经由了思考,去掉了那些模拟的虚浮,露出的是原生粗粝的内核,是属于西北的生命力。
△专辑《河床》
黄河今流
苏阳还是那个苏阳,大略、粗糙、直接。
无论是演出还是生活中,苏阳总是穿着大略的T恤,一双布鞋有时褪成了黄土的颜色。
他这身行头一点也不像个唱歌的,反倒像个庄稼人,有次演出要登台了,被保安拦下来不让进,还以为他是个走错地方的民工。
苏阳还是个“轴性子”。
从前选秀节目火爆,参加了或多或少能有个露脸的机会,演出费也能水涨船高,苏阳是一概谢绝的。
苏阳认为去《民歌中国》这样的节目就够了。
在央视录节目时,他还穿着那双采风时常穿的布鞋,让他换换行头,还一梗脖子说:“假如非换不可,我就不上了。”
饶是如此带着全体乐队上了舞台,成了节目这几年唯一不换装扮的“异数”。
最近几年,苏阳彷佛开始进步了,有了自己的事情室,他带着强烈黄河地域色彩的作品,从家乡到了其他城市 。
2016年开始,他发起音乐艺术会《黄河今流》。从演出,展览,漫谈,互换等多个维度传播他的音乐理念。
△《黄河今流》苏阳当代艺术展
苏阳走出了国门,去纽约展览做分享会,在哥伦比亚大学办讲座,与哈佛大学人类音乐学学者做互换。
俯视着曼哈顿的人流,苏阳说,他是黄河的一滴水。
音乐里传来了家乡心跳和着血在流淌。
△苏阳在哈佛大学演讲
在哈佛的分享会上,有人提出疑问:“没有乐队的现场即兴彷佛更动人,为什么不用原汁原味的传统花儿去唱呢?”苏阳回答:“真正的原汁原味是用自己的表达基因,跟自己当下的生活紧密结合的。”
《黄河今流》的宣扬片结尾,在一片浑浊奔驰的黄河水的画面上,苏阳写下他的理念:“像天下上任何一条大河一样,黄河的乳汁流淌着它独特的纹理,而当代艺术家该当用本日的办法,本日的影像和声音去灌溉河边的生命。”
苏阳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亲历着当代化年夜水的二代西北移民,他扎根于此,得站在苏阳的角度去唱本日苏阳的生活。
△苏阳在麦德林国际诗歌节上演出
离人群最近的声音
苏阳常常思考“音乐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末了得出了答案:音乐是一种个人的表达办法。
“一个民族的表达办法,可以说是你的根本,该当像你的生命一样可以伴随你的,不能丧失落。我只是把我接管过的摇滚乐和我接管过的民歌领悟,终极还是一个宁夏人的音乐,一个中国人的音乐。”
苏阳创造了离人群最近的声音。
若何让眼泪和笑都在歌唱里更直接?
若何通过喉咙发出身体原始的嘶吼?
在这片黄地皮上,曾经用鱼鼓书、贤孝、秦腔歌唱的人群,在本日,要若何去发出离人群最近的声音?
我想苏阳这位西北男人做到了,他保留了这种荒原风沙的野生力量的。
村落上春树说:“无论置身何处,我们身体的某一部分都是异域人。”
某个意义上,在异国他乡,我们是措辞上的异域人,而在故乡,我们成了精神上的异域人。
△苏阳登上哥伦比亚《EL TIEMPO》(译为《时期报》)
一贯相信无论是文化还是音乐,都有其根深蒂固的基因,烙印在每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身上。
苏阳像是个执着的人,不肯做这个飘零客,西北的黄土声音,成了他的个人表达。
我们听苏阳的歌,仿佛悬浮的身体一下子靠近了泥土。
△网友评论
流落的西北人,在熟习的秦调里,又见打马逡巡朔漠;流落的中原人,在源流的黄河土壤上,又有血脉奔驰的悸动。
苏阳的声音,为长于故乡歌唱,为流落他方歌唱
只愿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异域人还能同唱中原序章。
只愿还有更多的苏阳,为我们重唱一碗黄河水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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