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丰二

墨客贾浅浅溘然火了。
人们议论贾平凹女儿是不是个糟糕的墨客。

再也没有一个诗人能成为偶像 休闲娱乐

很多文章贴出贾浅浅的几首诗来反攻。
这里不贴了。
诗是人类措辞的极致,也是很私人的玩物。
考虑到诗作很随意马虎写,又无明确的规则和边际,以是一个墨客写出几首不被接管的诗,很正常。
她可能有些写得还不错,但网友没有贴出来。

贾浅浅那几首诗肯定不打动我。
但诗歌上热搜这件事,倒是有些可怜。

可怜在于,这年头也只有糟糕的诗能上热搜吧。
好诗是断然上不了热搜的。

这也很奇怪。
人们明明不在乎诗歌,但对诗歌又设有一个很崇高的标准。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中国人实在不喜好足球的,自己也不踢球,但又以为中国队冲不出亚洲很丢脸。

这么多年,读的还是老诗,新诗很小众,以是我迷惑诗这种文体还存在不存在,是否已被时期彻底消解。
余秀华的诗,有些很有趣。
她写:你在一个农夫的爱情里找不到一个虚影。
但很多人不把她归结为墨客,反而归结为网红。

这两位女士因诗出名,也因有两个跟诗歌无关的背景。
余秀华身体受过伤,有充满张力和苦难的人生剧情。
贾浅浅的剧情是她的父亲叫贾平凹,一个在古老城墙上刻过长篇巨作的人。

如果大家还有印象,她俩之前,上一个出名的墨客是14年前的赵丽华。
她被网友讽刺的“梨花体”跟贾浅浅的某些诗实在有点像。

《一个人来到田纳西》

毫无疑问

我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原来人们很早就开始嘲讽诗歌了。
比“文艺青年”被异化成一个贬义词还要更早。

互联网遍及之前,墨客便是墨客,野马飞鸟,太阳之子,比远方更远的风。
互联网遍及之后,没有人能用几句话融化大众的内心了。
诗只因被群嘲而成热搜。
那些有名诗刊还存在,跟当初的《我爱摇滚乐》一样小众。
真正的好诗在哪里,没人知道。

《星星》曾是海内最著名的文学期刊。

只有一种可能:措辞的阶级壁垒已经土崩瓦解。
套用王小波的话:统统都在不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或者用一个时髦的词:下沉。

你也可以说上浮。
不是诗下沉,而是大众上浮了,不以为诗有多雅。

麦克卢汉说过媒介即内容,后世已经用迭代的技能反复印证。
那就可以说媒介即诗。

过往在抄本上抄诗,现在我们俯视屏幕,发弹幕。
多年来,媒介变革普惠众生,间隔产生美的滤镜消逝,等级森严的笔墨金字塔已经不存在。
贾浅浅可以写诗,回车键可以写诗,弹幕的方寸之间都可以自称为诗。

弹幕的匆忙感里,容不下传统诗了。

网友有“诗”作证:

看着风景美如画

本想吟诗赠天下

奈何本人没文化

一句卧槽走天下

有人统计过,卧槽和牛逼是互联网上用得最多的两个词。
某种程度上,这首打油诗写出了互联网时期气质。
光芒会被消解、重构、反吐,一种刻意的诗性在超快的节奏里没有藏身之处。
如果不能理解这种气质,会像陈凯歌一样尴尬。

当代诗很可能是毁于节奏混乱、飘忽。
就像说唱音乐能火是得益于节奏感强烈,跟得上时期步频。
我还疑惑当代诗不过是诗歌史上微不足道的旁枝末节。
诗词赋,本身是在节奏律动的根本上创作出来的,以是易于流传。
当代诗拓宽了诗的节奏边界,但也像失落控的星体偏离了轨道,被甩出了星系,梨花体和贾浅浅是例子。

何况凡人已经失落去了阅读当代诗的空间。
上班的公交地铁上,人变成社畜,社畜只赶路,不看诗。
放工后回到家,独处的光阴在手机上看诗?有弹窗和刷屏的焦虑。
大学生本是诗的主要受众,但现在的大学生有自己的“李白”。
段子有人看,人群像扩散自己的诙谐感一样猖獗转发。
诗没有人看。

现在谈到墨客二字,多是讽刺其穷酸,紧张是酸——对GDP零贡献,还要空谈。
于是墨客圈子越收越窄变成小众乐趣。
是诗不被须要了?当然不。
我甘心说上世纪的诗正在去世亡,而诗性以其它办法被承载了。

北岛和海子,前者刀刃,后者马尾,是中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两种墨客,他们的诗本变成了歌词。
《回答》被李志唱出来时,在弦乐的衬托和喉咙的爆破下,像一次击穿了全体时期的重击。
《玄月》被周云蓬改编过的旋律唱出后,意象和画面变得更加详细而广为流传。

大家倒是不看诗了,但还挺在乎歌词的。
万年青年旅社的灵魂,到底是词作者姬庚还是曲作者董亚千,说不清。

大雾重重

时期喧哗造物忙

火光忷忷

指引盗寇入太行

万青的数字新专辑实打实卖出了50万张,成了小众里的大众。
人们转发,表达,不评论辩论布鲁斯和迷幻的编曲,而引用歌词展现自己的态度。
这歌词犹如“西郊有密林,助你出重围”,诗性浓郁。
没有人说姬庚是词人,只会说他是墨客。
这就回到了前文所述的问题:新诗须要节奏和律动承载,老文本已经是走投无路,但更立体的文本还在传染很多人。

万青的歌词。
诗都在歌里了,回归诗歌。

想起去年广州第六届珠江国际诗歌节的开幕演出,是一个小女孩在唱另一个小孩写的诗。
诗名叫《阳光输啦》:

爸爸你说本日的阳光真好

可是本日的风很大

风吹走了阳光

风赢了

阳光输啦

是唱,不是朗诵。
诗歌界估计早已意识到诗不能只是笔墨游戏。

一个看《废都》终年夜的人不会去吐槽贾平凹的女儿,这是好笔墨给人的敬畏感。
但安静的笔墨形式承载不了轰鸣时期所需的诗性了。
每个人都变成了一个吸收者和筛选者。
天马行空的诗本已经去世了,墨客再也不会成为偶像,但无所谓,诗性比诗更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