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人物·中国新闻名专栏

这篇人物宣布非常特殊,主人公不能露名也不能露脸,由于他是反扒民警。

反扒平易近警老穆隐藏自己的人 汽车知识

在威海市公安局特巡警支队便衣侦察大队,有句格言——无影无形,无私无畏,无名英雄,无上光荣。
由于扒窃犯罪是个险恶的江湖,与扒手的“猫鼠游戏”要考量反扒民警的胆识、任务、崇奉等方方面面。

□ 本报 陶相银

威海市公安局特巡警支队便衣侦察大队大队长老穆干反扒事情21年,擒贼无数,他既是威海的“名捕”,也是反扒民警中的普通一员,他和他们肚量胸襟天下无贼梦,深藏功与名。

“勇猛和年夜胆是两码事”

T恤、裤衩、运动鞋,跨个小包,溜溜达达……街头上的老穆是个挑不出任何光鲜特色的平常人。
而在20年前,老穆是那种眼神能杀人的猛人。

1997年,21岁的老穆从警校刑事侦查专业毕业,成为威海市公安局环翠分局刑侦大队的一名刑警。
老穆很生猛,“恨不得每次抓捕都是赤手空拳当面对打。
”在刑侦大队,老穆的师父是比他大8岁的老滕,差错是同样刚毕业同样生猛的老牛。

1998年,外地警方通缉的两名在逃毒贩逃到威海。
外地民警赶到威海抓捕,向刑侦大队要求帮忙,并明确解释“两名毒贩都有枪”。
抓捕时,老穆和老牛冲在了最前面,老牛一脚踹开房门,老穆嗷的一声冲了进去,老牛紧随其后也呵斥着“别动,别动”冲进屋来。
两名毒贩在睡觉,被惊醒的同时,创造脑门上顶着枪口。
而在两名毒贩的枕头下,各有一把子弹上膛的低廉甜头手枪。

当毒贩被押解上车时,外地民警拍了拍老穆的肩膀,“真年夜胆……”。
老穆和老牛备受鼓舞,恨不得立时去找领导邀功。
可一回到办公室,老滕拍着桌子把两人训了一顿,谓之“俩彪子(胶辽方言:傻子)”。

老穆当然知道这次抓捕的危险程度,以是他当时对师父的意见是,“他不足猛。

1999年春节后,公安环翠分局成立了治安行动大队,老滕和老穆师徒俩一起被抽调过来。
干反扒没几天,老穆就体会到,“师父的不足猛,实在是足够稳。
”这种体会来自一次反扒行动。

那次要抓捕的是流窜惯偷“老八”。
老滕说,“老八”是名公交车扒窃老手。
老穆不服,在一张50元的纸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折半起来放进裤兜。
由于裤子的所有衣兜和上衣的两侧衣兜里的财物,是扒手最易得手的。
在公交车上,老滕创造“老八”后,眼神暗示老穆把稳,而老穆却刻意靠近“老八”,想试试“老八”的技艺。
公交车走了几站后,“老八”溘然下车,老滕给老穆使了个眼色就跟了下去,随即就把“老八”摁倒在地了。
老穆纳闷,“还没人赃俱获呢,抓他干啥?”老滕可不暗昧,说“都得手两回了。
”果真,两人当场就在“老八”身上搜出了两个钱包。
老穆下意识地一摸裤兜,“哟,钱没了。
”但赃物里可没有老穆的这张50元纸币。

审讯中,“老八”的话让老穆大吃一惊。
“老八”说,他先是偷了老穆的钱,又随即连偷两个钱包,正准备再多干几票时,看到了老穆斜着眼看他,“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警察。
”“老八”赶紧溜,下车时也随手把老穆的那张纸币扔了。
事后,老滕训诫老穆,“隐蔽自己是反扒民警的必修课。

“吃饱了跑烦懑”

多年来,老穆一贯在隐蔽自己。

2018年,老穆荣膺威海市公安局“冲动威海”十佳警察。
每位获奖者的业绩都要被拍摄成专题片播放,但老穆是个“另类”,他的专题片是一段动画片,在电影里他叫“穆羊羊”。

老穆擒贼无数,每年有无数次上镜的机会,但每次面对媒体的镜头,要么是拿盆花遮住脸,要么是背过身给不雅观众看后脑勺。
名字倒是大略,在各家媒体的宣布中均是“反扒民警老穆”。

老穆说:“干了23年警察,以为新鲜。
”在老穆办公室的衣柜内,有两套警服,一套是作训服,须要常换;另一套是常服,常年挂在柜子里,一年穿不了几次。
这套常服是2000年10月1日配发的99式警服,20年后崭新如故。
除了开大会、受表彰,老穆再没有穿常服的机会。

在家中,老穆的衣服和鞋子比媳妇的多。
这倒不是由于老穆臭美,而是须要在不同场合穿不同的衣物。
海水浴场的海滩上,穿沙滩服和沙滩鞋、戴太阳镜和遮阳帽,跟游客无异;屯子集市上,穿老头衫、破旧运动鞋,有时还要扣个大草帽,便是个普通庄稼汉;即便是在阛阓,也不能穿艳丽的衣物,更不许衣物上有任何光鲜的标志。

“师父说过,我们这一行必须是扔到任何人群里挑不出任何特色的人。
”多年往后,老滕的这句话成为便衣侦察大队每个队员恪守的队规。

最大的花费来自买鞋,这是每个反扒民警的共识。
在微信运动的排行榜中,每位反扒民警的步数都是两三万步,长期霸占排行榜的前列。

有胃病是反扒民警的普遍情形,这是由于他们的生活没规律。
“盯梢的时候,怕上厕所,连水都不敢喝。
用饭也没准点,街上随便买着吃。
”老穆玩笑似的说,就算是在家吃早饭,也不能吃饱,“吃饱了跑烦懑。

若说规律,别人休假时不休假是反扒民警最大的生活规律。
“周末和节假日里人多,扒窃案最多,别人休假时是我们最忙的时候。
”老穆讲了一个冷笑话,刚结婚时,媳妇常问他“周末休不?”过了两年,媳妇改口为“哪个周末休?”再后来,媳妇干脆说,“哪年周末休假,咱们庆祝一下。

在公安系统已经拥有诸多高科技侦查手段的同时,反扒民警的装备依旧是“一双眼两条腿”,每天隐蔽在人群中与扒手玩着“猫鼠游戏”。

“我姓穆”

老穆抓过的扒手不下2000人次,打仗了形形色色的扒手。

扒手大多来自问题家庭,以是扒手对家庭也没有什么观点。
在老穆打仗过的扒手中,罕见结婚者,而有的结婚者要么很快离异,要么不生养孩子,亦或是养的孩子也涌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扒手这一行,也很难“金盆洗手”。
对每个落网的扒手,老穆都要去上一堂课,“抛开双方的身份,洞开了谈,谈人生,谈家庭,什么都谈,便是想让他感想熏染到这个社会没有抛弃他。
”但老穆的奏效甚微,“干这行来钱随意马虎,很随意马虎上瘾。
”以是,当扒手成为惯偷后,他每每要“活到老,偷到老”,在老穆的抓捕记录中,年事最大的扒手75岁。

“偷瘾”并非杜撰,在生理学上它叫“病理性盗窃”。
惯偷“小驴”租了两间储藏室当窝点,当老穆找上门时,创造门都推不开,“满满当当,无所不有,切实其实便是个超市。
”赃物里并没多少贵重物品,却有着成盒的橡皮、女性的外套、孩子的玩具等各种东西,“现场卖力清点登记的伙计当场能气疯了,那种北京130轻型货车装了4车,才全拉完。
”“小毕”算得上是扒手中的“贵族”,他有套大屋子,还有45万的存款,偷来的现金被他随手扔地上,偷来的金项链挂在厨门把手上,而当老穆上门抓捕时,他却在乐此不疲地扒电线皮,“他到处去偷电线,卖里面的铜芯。

审讯惯偷,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惯偷都是频繁进出班房的老油子,只假如不被抓现行,什么都可以赖掉。
“这帮人就没个说实话的,基本都是‘零口供’。
”老穆说,“要么是人赃具获,要么就得有录像等赞助证据,否则很难深究刑事任务。
”但纵然有真凭实据,惯偷也会一口咬定是“第一次作案”“就做了这一起”,乃至面对铁证他们也不交代,“有个小偷就跟我们说过,‘把录像播给我看,你们播一段我就认一起,否则啥都不认’。
” 以是,惯偷们的扣问笔录上,常常会这样——除了姓名和住址一栏,其他问答全是写着“不语”。

对付惯偷,老穆不需多说话,久而久之就凝练成了一句话。
每当审讯室不可开交时,老穆推门而进,对惯偷露出歧视一笑,说道:“我姓穆”。
对方每每一怔,立时知晓面前这位便是威海的“名捕”,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我姓穆”这句话彰显了老穆的“江湖地位”。
而扒窃确实是一个江湖。

扒窃江湖

现实中的扒窃犯罪未必像文学作品、影视剧中那么浮夸,却由于真实而更令人触目惊心。

扒窃是个江湖,未必有帮派,但确有门派。

“威海的列车少,‘跑大轮’(火车扒窃)的基本没有,‘撵小轮’(公交车扒窃)、‘赶大集’(集市扒窃)、‘逛阛阓’(阛阓扒窃)、‘赶饭口’(餐饮场所扒窃)、‘钓黄鱼’(剪妇女金项链或金手镯)的跟其它城市差不多。
”提及反扒,老穆一口的“江湖黑话”,“他们之间一样平常不相互‘呛行’。

扒手不“呛行”是由于各有各的套路。
“撵小轮”也被称作“挤公交”,作案办法也被分为好几种,趁搭客高下车拥挤时作案叫“挤车门”,在车厢内还有“掏包”“抹包”等办法。
“逛阛阓”也是如此,趁顾客拨开阛阓的门帘时行窃叫“扒门帘”,偷顾客购物车内的包则叫“飞包”。
“赶饭口”相对大略,许多就餐者将外套挂在椅背上,扒手坐在受害人身后,趁其不备掏走衣兜内的财物叫“摘褂”。
“钓黄鱼”更是一个“技能工种”,必须是团伙作案,两三名没技能的扒手卖力“打下手”,“前托”故意挤靠受害人吸引其把稳力,“后托”用太阳伞遮住受害人视线,卖力下手的“技能职员”趁机用尖嘴钳剪断受害人的项链(手镯),并快速抽(撸)走。

扒窃还有着“不吃窝边草”的行规,他们大多是到异地流窜作案,有组织、成员多的聋人扒窃团伙便是代表。

每当创造扒手是聋人,老穆首先会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屈成环状往额头上一比划,这是手语“我是警察”的意思。
老穆会手语,这是在跟聋人扒窃团伙比武多次后不得不自学的。

聋人盗窃团伙是个非常分外的群体。
他们成员之间很信赖、很依赖。
他们通过一个眼神、一个细微动作就能体会到别人的想法,有的人乃至能低廉甜头出单发手枪和子弹。
老穆端过不少聋人盗窃团伙的窝点,“十几个人租一套屋子,男女分屋睡觉,一起吃,相互差错作案,相互通过短信、微信或QQ谈天联系。

审讯聋人更困难。
只管有手语翻译,仍要比审讯正常的犯罪嫌疑人多耗好几倍的韶光。
“不但是互换问题,更紧张的是生理隔阂。
”老穆说,“他们非常在意别人的歧视。

这个江湖中,还有很多凡人无法想象的丑恶。

根据干系法律规定,看守所都暂缓收押“患传染病、患有其他严重疾病,在羁押中可能发生生命危险或者生活不能自理的”犯罪嫌疑人。
不符合收押条件的一律不予收押,由办案机关卖力变更逼迫方法。

于是,很多扒手采纳多种极度办法往返避刑事拘留。
有的扒手事先吞下被打磨调皮的钉子去作案,有的扒手则吞金属质筷子,还有的人故意传染肺结核等传染性疾病长期不治疗。
多年的抓捕中,老穆目睹过许多不可思议的情景,一名扒手在被民警扑上来之前吞下了腕表,一名女扒手边跑边把几根大头针拍进了肚皮内,扒手“老凯”则从皮鞋内抽出了一根长约15厘米、宽约1.5厘米的钢条吞下……

“盗”高一尺,“道”高一丈

老穆是威海市公安局的第一批“警师”,也因有名业内而常常去授课。
教室上,他总要摆出镊子、钳子、刀片等一堆扒窃作案工具来进行讲解,而这些都是老穆多年从扒手手中缴获的,“技能高的,能用两根手指直接夹出受害人衣兜里的手机、钱包;其次的,用镊子,镊子前头缠上胶布,防滑,而且没声音。
刀片用纸币包住,只露出个头,轻轻一划,包就破了……”

扒窃是门“技能活”。
反扒21年,老穆碰着了不少所谓的“神偷”。
女扒手“胖燕”能在公交车上把一个11英寸的iPad从受害人的提包中顺利抽走;“小卜”不仅能趁人拨门帘时偷走受害人怀亵服兜的钱包,还能在抽出钱后,再把钱包“递”回去……

老穆从来不敢轻视扒手,“老百姓称他们是小偷是缺点的,实在他们不少是大盗。
”如今还在监狱服刑的“小义”曾在4天里向同一个销赃点卖了28部手机;目前还在蹲监狱的“司马刚”则曾向老穆炫耀说,“我的右手顶一架直升飞机钱。
”在2000年那个手机个头大且不遍及的年代,“司马刚”一天能偷6部摩托罗拉998手机,而当时这款手机的价格在五千元旁边。

扒手“盗”高一尺,须要老穆“道”高一丈。
“这帮人都是惯偷,要想让他跟你说实话,必须让他服气。
”老穆说,“小卜”由于被他抓了两次现行,出狱后再没来过威海。

21年的反扒生涯,老穆成为有名遐迩的“名捕”。
老穆的“道行”有多高?

2017年12月19日中午,在一处农贸市场,一名货车司机急于卸货,忘锁车门,驾驶室内的6万多元货款被盗。
能看到货车的监控探头在100多米外,不仅拍不清,角度也正好看不到驾驶室。
案子被派出所移交到刑警队,所有人都对案子无从下手,终极不得不请老穆“出山”。

监控画面被无限放大后,只剩下满屏的灰点。
正是从满屏灰点中,老穆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从货车旁经由,先是正常步速,后来加速了……”,锁定了这个身影,困难迎刃而解,嫌疑人很快落网。

虽然街头和商超内遍布监控,但监控仍有盲区,而精明的扒手也不会在监控探头下作案。
“在案创造场以外的监控录像中找线索,须要我们理解小偷的特色。
”老穆说,“小偷的神采举止、走路姿态与凡人有细微的差别,比如他们得手后会不由自主地加快步速……”

“绝不可以不年夜胆”

2014年3月,威海市公安局特巡警支队便衣侦察大队成立,公安环翠分局治安行动大队的“反扒小组”被抽调过来作为骨干,一同“加盟”的还有20多名年富力强的特巡警,他们的统领范围也由环翠区扩至威海全市。

据统计,在2014年之前,威海市区扒窃案件日均30起旁边;自2014年以来,威海市区扒窃类、拎包类案件持续低落,至2020年日均发案量为在0.3起。

“扒窃案越来越少,但我们的‘扫街’还得持续,否则随意马虎反弹。
”老穆虽然觉得“斩获不足”,但仍高兴,“天下无贼便是我们的空想。
”这个空想,须要反扒民警做出巨大的捐躯才能实现。

一有警情,总会熟年轻民警愉快起来。
看到他们的神色,老穆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作为领导和师父,他只得再跟年轻人重复师父当年的话,“没警情才是最大的好事。

办公室的橱柜里,有碘酒、棉签、创可贴,乃至绷带。
这些处理一样平常创伤的药品,是反扒民警的“标配”之一。
老穆说,由于他们的抓捕突发性太强,受伤是不可避免的。

对付受伤,老穆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最重的一次是鼻梁骨粉碎性骨折。
有一次,老穆在市区一家餐厅创造了一名扒手,在追了约1公里后,两人在街头对打起来。
老穆把扒手制服,给他戴上背铐,押上了警车。
进了警车,老穆放松了当心,坐在对面的扒手猛然起身,一头撞向了老穆面部,眼镜被撞碎,破碎的镜片扎出一脸血。
事后,老穆不得不接管手术,“差点成为塌窝鼻子。

独身只身擒贼冒险,两人擒贼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有一次,老穆和老夏差错,在市区古陌早市上抓一名扒手,双方当街对打了20分钟。
老夏也是猛将,曾是警校的散打冠军,鞭腿踢得颇有章法。
而对手是位浑身腱子肉的壮汉,扛打扛摔。
“我一个抱摔把他撂地上了,还没等我掏手铐,人家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老穆至今心有余悸,“等把他制服,我跟老夏的裤子全磨碎了,腿和胳膊上都是血。
”等增援的民警赶到,两人又从扒手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得亏没容他把刀子取出来。
”事后,他们才知道,这位扒手曾是东北某体校的摔跤运动员。

还有很多危险是很难察觉的。
有一次,老穆抓了一名上了岁数的扒手,从被抓到去医院体检过程中,扒手不断地故意咳嗽、吐痰。
等检讨结果出来,年夜夫先给老穆等民警挂上了吊瓶,“那老家伙有严重的肺结核。
”另一次的抓捕中,扒手“大个儿”取出匕首划破了手指头,往民警身上甩血,在被老穆一脚踹地上后,“大个儿”还试图去咬老穆。
“大个儿”是惯偷,还是个艾滋病患者。

“跟这种人打交道,不可能不害怕。
每次抓完他们,回家都不敢跟老婆孩子说。
”老穆说,范玮琪有首歌叫《可不可以不年夜胆》,“在我们这里,警察绝不可以不年夜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