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笔/黑麦
小邸(中)、应宁(左)、王磊在北京公民广播电台的录音间(蔡小川 摄)
小邸开车拐上长安街,下午1点半,西单路口堵得跟春运似的,小邸嘟囔,“起一大早儿,赶一晚集”。说着看了看韶光,“这也忒晚了点儿了”。约的1点半,车开进广播电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小邸一起小跑儿,逢同事打呼唤面带微笑,冲进录音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踏实了。
小邸一脸堆笑地赔不是,“应老、王老,这北京的交通状况,您二位也不是不知道……”说是赔不是,倾听起来更像是打岔、逗咳嗽。“老”是这间录音室里特定的尊称,有点儿老同道的意思,三个人提及话来“为老不尊”。应宁和王磊都是团里的相声演员,年纪不大,喜好调侃,拿做派开玩笑。“邸老下次把稳,早点出来”,一句话,这迟到的事儿就算过去了。
应宁和王磊依里歪斜地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从景象到衣服,从邻居街坊说到外国新闻,所有的话题聊着聊着就没了正形儿,成了段子。“再不来,刚背的词儿我可就忘了。”大磊溘然打断。“唷,这才多会儿啊,您就想不起来了,我看啊,得补补脑筋了。”小邸说。贫了有半个小时,嗓子也聊开了,再不录就哑了,这三位才拿起稿子开始干正事儿。
上高中的时候,小邸是个内向的女孩,很少和人开玩笑,有点腼腆。她喜好看电视剧,里面有些台词让她影象犹新,比如《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哭诉,“这些姐姐们太乖滑了,一个也捞不着啊”;比如《红楼梦》里的鸳鸯说“这个娼妇专管是个‘六国贩骆驼’的,听了这话,他有个不奉承去的”,她以为这些形容很生动。不过究竟是女孩子,《樱桃小丸子》《美少女战士》《灌篮高手》这些动画片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童年影象,但是在生活中,彷佛还有些声音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欢快神经,比如电视里播的《我爱我家》《曲苑杂坛》,电台里放的《空中书场》以及反复播放的相声段子,她至今还能想起来和父亲老邸同道一起听侯宝林哈哈大笑的光阴。
“有句台词特殊范例。三轮儿!
哪儿去啊?东四。五毛。三毛。四毛吧,多了不要。拉吧。得。一句废话没有,多干脆。我那时候彷佛还没故意识到北京话是一种方言,由于和普通话没什么差别,谁都听得懂,而且我家里说话彷佛也不是特殊的北京腔。”小邸说。
后来在父亲的职业影响下,她考上了传媒大学,学起了编导。上大学的时候,找了个北京的男朋友,这孩子特贫,带着小邸也跟开了泄洪闸似的。她的性情逐渐打开,也喜好上了聚会谈天,并且也随着滔滔不绝地提及来,溘然在表达之中找到了一种快乐。毕业没多久,她就来到了北京公民广播电台事情,先后做起了《快乐门》《快乐高尔夫》《876时尚秀》《有我陪着你》等节目,彷佛也是从那时候起,小邸在措辞类的播报中找到了快乐的表达办法。
那几年里,沉寂了多年的相声,由于郭德纲的涌现溘然火了,德云社也在北京广播电台的节目中霸占了一席之地。这种以北京话为根本的诙谐措辞,带着传统的演出架势,却由于有了新的态度,逐渐在全国收成到了一大批粉丝。小邸说,听郭德纲就跟第一次听梁左写的相声似的,“那措辞使的,特殊新鲜,过瘾”。
梁左是《我爱我家》的编剧,在那之前,他给姜昆写过不少相声,《电梯奇遇》《虎口遐想》《特大新闻》都出自他手,小邸至今还能背诵几段:天安门广场,那是咱们国家的窗口,搁一农贸市场算怎么回事?人家外国人不知道呀,透过这窗口一看:哟,农贸市场。没错儿,他们这儿属于商品经济,再看看,嘿,东西还都挺便宜,成啦,知道啦,低级阶段——老电梯。一个大铁栅栏门,严严实实,外边能瞥见里边,里边能瞥见外边,阁下一大铁砣,铁砣一上去,电梯就下来,电梯一上去铁砣就下来,我就给关这里头了。“2006年开始,我溘然创造身边的很多人都喜好开始拿相声段子和人谈天了,时不常地带上几句包袱,还有我这样儿把陈年段子翻出来的,我以为这么说话挺好,能让人愉快。”小邸说。
于是,喜好谈笑的小邸开始在社会新闻中寻觅“笑点”,她把逗乐的段子做成节目,让听众在娱乐中引以为戒,或加以磋商。这档节目名叫《娱乐72变》。
小邸喜好旅游,有次在四川,她在当地的出租车里听了一段方言播报的节目,彷佛溘然找到了一种灵感。她说:“那种语调彷佛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就像听歌,词儿不一定听得清,但是有一种情绪、民情的东西在里面,特殊活,这是普通话播报比不上的那种生动。”
2008年,这档《娱乐72变》在经由了重重困难探索和多次改版之后,终于确立模式——用北京话和相声措辞延续电波中的情景广播剧式演出。青年相声演员应宁、北京电视台主持人王磊的加入,让小邸为虎傅翼,在保持原情景剧的背景、人物根本上,增加了现场即兴发挥的脱口秀的部分,可以说这才是节目最不可复制的独特个性。小邸说,起初做这个节目的时候就跟自己下厨房似的,说不定端出来的菜是个什么味。
《娱乐72变》的节目素材基本都取自社会新闻和身边的新鲜事,“以前靠翻报纸杂志,现在还得加上手机”。本日录的节目是刚刚发生不久的新闻,上海的一对卖菜夫妻,由于居住小区被列为中风险地区,严格落实封闭式管理,出不去了,刚刚进货的4吨土豆,眼看着就要烂在库房,后来热心的业主把传开,由此,一场暖心的“土豆消灭战”就此开始。
小邸、应宁、王磊分别饰演当事夫妻、物业经理、热心的居民,他们转换腔调,越说越热闹,随即把一出动听的新闻演绎成了相声、小品,在居民们商量土豆的做法时,“土豆丝、土豆块、土豆条儿、土豆段儿”,这句话顺嘴就从王磊的嘴里蹦了出来。随后小邸罗列,“家常土豆饼、红烧土豆片、酸辣土豆丝、土豆炖牛肉、土豆泥、凉拌土豆丝、干锅土豆片、土豆烧排骨、醋熘土豆丝……”俨然成了土豆版的相声贯口报菜名。节目的尾声,应宁唱了一段旧社会的卖菜吆喝——喷鼻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新苗的喷鼻香椿啊、蒜来好韭菜呀——别的的人异口同声,“便是没有土豆”。本集录制完成。
接下来三个人要录的内容基本全靠现场发挥,主题是开家长会的时候谁最害怕。从犯怵的孩子,到挨呲儿差生;从撂挑子的教导主任,到炸了庙老师办公室;从急赤白脸的家长,到自以为挺能个儿班干部;三个人模拟了一溜够。他们演绎的是一所小学开家长会前,学生低廉甜头家长卡片,写下心里的想法和期望,让爸妈调度好心态,以免开完家长会“血压升高”。20多分钟的情景再现,其乐融融,热热闹闹,直到小邸支支吾吾念出末了小纸条,“哎哟喂,爸爸、妈妈、老师,您多包涵,多包涵”。
这档节目乍一听起来像胡侃加臭贫,事实上也暗含着不少有趣和温馨的内容。北方的措辞是粗犷的,被认为是缺少魅力,或许正是在这种滔滔不绝的诙谐里,才能挤出一种细腻情绪。越是直接的话,越是说不出口,越要绕着说;越是伟大的东西,越要加掩饰笼罩,在言语上缩小它的边界;越是亲切的,越要打岔、逗闷子;越是严明,越要没有正经……
居住在北京,常遇“刻奇”,而北京话的腔调和浸染,彷佛便是在消解这种“刻奇”感。在王朔的小说里,他曾经如此描述北京人“解high”的形成:小孩中新添了一风气——聚众谈天,当时没个准名,也叫“哨”也叫“抡”也叫牛×蛋砍。毛主席说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于是小孩起来相应,真的假的国际海内听风便是雨都要装很有思想很有见地,发展到后来蔚然成风极大提高了中国公民胡搅蛮缠的能力。“大山”是那时的某种象征,“三座大山”什么的,和“康庄大道”相映成趣。后来出了个老英雄,逐日挖山不止,有他那种精神的人,由“蛋砍”引申出来,被称为“砍山不止”,再经文人加工,变成本日半野半驯的生猛词组:侃大山。
小邸说,从腔调上讲,除了人们熟习的儿化音,拉长音儿和不张嘴,是北京话的其余两大特点。一个象声词“唷”“呦呵”“哎哟”,都能在不同的语境中充当感叹、惊异或是惊吓平分歧意思,拉长音儿像是一种强调,是语气上的“画重点”;说话不张嘴,是北京人
“北京话里有些词儿的音像是固定搭配,说干什么,便是干的发音,说干吗的时候,就成了盖,盖嘛?还有面条儿和油条,西直门和走后门儿;小汽车和大风车儿;北海的湖水和墨水儿……有时候说北京话就为了噎人,有的时候两个人说话就像玩接龙,根本停不下来。”小邸说。
在王朔的回顾中,北京人还爱起外号:姓叶叫夜猫子,姓江叫江米条,姓蔡叫菜包子,姓杨叫杨剌子,姓支叫支屁股,姓甄叫小珍主,姓吴叫老吴八,这都是因姓得名;还有因体形长相得名的:棍儿糖、杆儿狼、猴子、猫、大猪、白脸儿、黑子、小锛儿、大腚;一些人是兄弟排行小名叫响了:老九、老七、三儿、大毛二毛三毛、大胖二胖三胖到四胖;个别人是性情:扯子、北驴;还有一些不知所为何来,顺嘴就给安上了,没什么道理,比如在另一档节目中他们三个人化身为小花、小柱、王大磊。
这档节目名叫《快乐大街876号》。小花、小柱、王大磊是一条胡同里的街坊,也是发小儿,在这档节目里,他们聊的都是发生在身边的家长里短,谁和谁的婚嫁、最近盛行什么菜、有哪些电影值得看、结伴嬉戏好去处。这些故事就发生在快乐大街、快乐酒吧、快乐小学、快乐咖啡厅、快乐超市、快乐……总之这个节目里涌现的地方都以“快乐”冠名。
“褒贬是买家,叫好是闲人”,小邸说,北京土话彷佛总是带有一点争议,人们以为这种方言和腔调带着一种先天的优胜感,然而嫡黄花,北京的本土措辞,早已交融殽杂,在兼容并蓄,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留在影象中的,只有一些词汇和说法,能诉说的,也不过几句越来越套路的对白,城墙没了,胡同变了,鸽哨声也听不见了,那种语境不知道算不算消亡了。
不过小邸还是挺乐不雅观的,她以为所有的措辞都在变革,如果大家能在互换中感到快乐,和一个城市的温存,就足够了。她和西游乐队的周飞给电台写了一首名叫《小院儿》的主题曲,歌词是这样的:新藤爬过了墙啊,燕子飞上了梁,门前的槐花喷鼻香啊,树荫儿在扭捏,水中的小金鱼儿,瞧着嘴挺壮,小院儿又东风,风起藤铃晃,光阴悠悠过啊,听听这边厢,咱们几个老街坊啊,时不长儿地要拜访,没事逗咳嗽,凡事儿不往心里装,四九城中的一个小院儿,最爱这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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