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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国宝扭曲变形倾斜,修缮方案却“难产”近30年

别让病歪歪的应县木塔在议而不决中倒掉落 汽车知识

别让“病歪歪”的应县木塔在议而未定中倒掉

从外不雅观看,应县木塔二层西面屋檐明显下沉,柱子向内倾斜。
徐伟摄

“这塔真是个独一无二的伟大作品。
不见此塔,不知木构的可能性到了什么程度。
”让建筑大师梁思成叫绝的国宝,便是应县木塔。

它巍然耸立在晋北广袤的大地上,有20多层楼高,平面八角形,明五暗四共九层,外不雅观五层六檐,底层重檐出挑深远。
全塔有50余种斗拱装点,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每一明层中央供奉佛像。
登塔不雅观览,桑干似带,恒岳如屏。

近千年来,历经风雨、地震、战役、不当维修,这座天下现存最高大的木构造楼阁式佛塔,已扭曲变形。
20世纪90年代初,木塔修缮就正式立项,修缮方案却“难产”近30年。

业内专家认为,木塔修缮必须持科学慎重态度,不能任其“自生自灭”,干系部门应勇于担当,形成集中破题的强大协力。

天下最高木塔“病”得很厉害

“玲珑峻碧倚苍穹,海内浮屠第一工”“如峰拔地耸霄雄,万木桓桓镇梵宫”……这些赞颂应县木塔的诗句,讴歌了我国古代匠人们的伟大创造。

应县木塔,又称佛宫寺释迦塔,建于1056年,塔高67.31米,被列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它与法国埃菲尔铁塔、意大利比萨斜塔并称“天下三大奇塔”。

近代日本建筑学科的创始者伊东忠太,曾在其著作《中国建筑史》中,这样比拟应县木塔与日本的木塔:斗拱之制变革之多源自意匠之丰富,这与日本那种千篇一律、每一层都利用相同斗拱的手腕比较,孰优孰劣自不待论。

木塔还有佛像、壁画彩绘、匾额楹联、碑刻等浩瀚附属文物。
20世纪后半叶,塔内还创造了佛经、《采药图》等许多宝贵的辽代文物。

然而,这座建于辽代的千年奇塔却“生病”了。

历经风雨侵蚀、地震损伤、战火毁坏,木塔塔体已扭曲变形。
尤其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木塔二到五层的夹泥墙被人为拆除,对木塔构造产生了严重影响。

在《梁思玉成集》里看到,1933年,中国营造学社的梁思成、莫宗江等人,第一次调查测绘应县木塔时,认为“这塔的现状尚不坏,虽略有朽裂处”。
当时,应县有关人士想修塔,梁思成还热心地准备加入。

然而,木塔很快在没有梁思成等人参与的情形下被“修”了。

本来,塔身上部四个明层,除了东南西北四个正方向的当中一间安装格扇门外,别的都是内含斜撑子的夹泥墙。
这次维修后,夹泥墙统统被拆改为格扇门。

原来,当地主见修塔的人士认为,玲珑宝塔不玲珑,毁坏了风水。
因此,将夹泥墙改成了轻巧透风的格扇门。

梁思成痛惜再三,称其为“木塔八百余年以来最大的恶运”。
他认为“这种灰泥墙壁,可避风雨,斜戗对付构架尤能增强其坚固。
最近应县士绅,擅将墙壁拆除,代以格子门,不惟毁坏了名贵的古壁画,改变了古建筑的原形,而且对付塔的保固方面,尤有莫大的影响。
在最近的将来,必须恢复原状,否则适足以匆匆短塔的寿命而已”。

十余年后,木塔表现出的“病态”,证明了梁思成当年的忧虑。
1950年,时任清华大学营建系副教授的莫宗江,参加雁北文物勘查团再次探访木塔时,创造它已旋转、倾斜,部分构件脱榫、劈裂。

查阅莫宗江所著的《雁北文物勘查团报告》,他在书中痛惜:“自夹泥墙被拆除改成格扇门以来,仅仅经由十四五年,塔身已可以看出歪向东北。
在第二层内的各柱向东北倾斜最甚,上部的重心已经离开了正中,各柱头的榫口大多已经松脱,或已因倾斜旋转而劈裂,如果听任这种情形连续恶化下去,将更难修理,乃至可能溘然崩裂。

“拆掉夹泥墙后,木塔的侧移刚度和旋转刚度都变小,因此在风荷载和震撼荷载等浸染下,比以前的变形量增大了。
”太事理工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教授李铁英说。

2004年,山西省文物局在《关于应县木塔修缮保护工程情形的报告》中,提到木塔“病情”:塔体已扭曲变形,荷载失落衡,涌现严重的倾斜压缩,塔身整体向东北倾斜65厘米,塔身累计压缩88厘米,二层外槽西面北角柱相对下沉值达20厘米,西南面南平柱柱身向东北方向倾斜达50厘米等,塔身下部承重部位多处涌现构件劈裂、梁枋折断、构造走闪错位等险情。

1999年6月至2000年5月,受原应县木塔修缮保护工程管理委员会委托,原山西省古建筑保护研究所对木塔进行了残损状况专项勘测,仅测绘就持续了6个月。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文物事情者见告,当时他们下了苦功夫,对危险、暗藏之处的残损构件也进行了测绘,创造劈裂、折断、缺损等残损点300余处。

“木塔确实‘生病’了,病得还很厉害。
”这位文物事情者说。

局部加固与防护事情宜早不宜晚

2007年,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成为木塔保护工程的技能牵头单位。
经由十余年监测,该研究院创造,近年来二层明层自西南向东北方向,倾斜持续稳定增加,但倾斜变形过程未涌现突变。

在应县木塔保护研究所,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馆员永昕群,就监测结果向做了详细解释。
他说,木塔变形还在持续稳定发展,目前变形最大的位置在二层西南侧,个中编号23号柱的现有倾斜量最大,2015年丈量的柱子倾斜量(柱头中央相对付柱脚中央)超过56厘米。
近5年,它的倾斜水平偏移量发展也最大,均匀每年2毫米多。

永昕群先容,其他柱子倾斜变形,大体上自西南向东北逐渐减小,北侧和东北侧有个别柱子外倾,以是全体二层八边形外槽的变形,是从西南向东北推的状态,八边形内槽同样有这样的变形趋势。
二层倾斜变形,反响在柱头高度上的变革是,有的柱头因内倾而沉降,有的柱头则因外倾而上顶,也连带上面几层柱子标高有相应的变革。

“倾斜持续增加,解释木塔未处于稳定状态。
对严重倾斜的柱子,如果不采纳针对性的加固、防护方法,可能会局部失落稳,乃至在地质磨难中,涌现局部或整体垮塌。
”永昕群说。

站在正西方向眺望木塔,创造二层屋檐明显下沉,柱子向内倾斜。
部分柱子倾斜严重,不少木构件涌现开裂、劈裂、脱榫、被压碎等环境。
由于多年来禁止游客攀登,木塔已成为鸽子的家。

永昕群认为,通过这几年的监测,已经基本摸清木塔的变形形态、变形特点和速率。
在这种情形下,可以履行有针对性的、较小干预度的局部加固与防护事情,而且宜早不宜晚。

“一方面可以起到防灾浸染,另一方面能为深入研究及体例全面、充分的修缮方案争取韶光。
”永昕群说。

开不出“药方”

木塔“扭曲变形”已至少70年。
梳理发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国家文物局曾组织专家进行抢险加固,但没能阻挡住木塔连续变形。

这一修缮工程包括加固木塔台基,改换破坏的楼板,补强有空洞的主梁,加固劈裂的柱子,补修斗拱,重新制作平座栏杆,整修木塔的门、窗、栅栏,全面维修瓦顶等,此外还整修了佛宫寺内的其他建筑。

“小时候木塔还破褴褛烂的,有人从上一层掉到下一层。
那次修缮后,栏杆、楼板、楼梯等都变结实了。
”原应县佛宫寺文物保管所所长杜福说。

然而,这次修缮中却涌现了失落误。
在孟繁兴、张畅耕写的《应县木塔维修加固的历史履历》中理解到,“临时支顶”的两个三角撑子,位置弄错了,浸染揠苗助长,弊大于利。

10月9日晚,在山西省大同市见到了85岁的老文物事情者张畅耕,他对木塔的那次抢险加固工程比较理解。
老人坦言:“维修时确实有失落误,后来采纳了很多补救方法。

20世纪90年代初,木塔的修缮保护事情再次提上日程。
但由于存在争议,始终没有落地。

查阅应县文化和旅游局档案资料获悉,近30年来,木塔的研究保护经历了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从1991年应县木塔维修工程正式立项,到2006年“抬升修缮”方案暂缓进行。
第二个阶段从2007年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成为木塔保护工程的技能牵头单位至今。

无论是第一阶段的整体修缮方案,还是第二阶段的局部加固方案,都因存在争议而没有履行。

从1999年应县木塔修缮保护工程管理委员会成立至2004年,干系文物部门先后约请50余位专家现场稽核木塔,并委托23家高档院校、科研部门、勘察设计单位,完成了40多项前期勘察项目,在此根本上,他们产生了“落架大修”、“现状加固”、“抬升修缮”、“钢支架支撑”等方案。
对付不同方案的利弊,各路专家辩论不休。

原应县木塔修缮保护工程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总工程师柴泽俊,生前曾为剖析过这四种修缮方法:“落架大修”履行技能上较成熟,可彻底加固残损构件,纠正扭曲变形,但构件改换率较大,拆卸下来构件的存放、消防任务也很大;

“现状加固”保存历史信息多,但不能从根本上办理木塔残损、变形等病状,加固不好还有可能引发更大的麻烦;

“抬升修缮”是将木塔上部险情较轻的部分抬起,用传统修缮办法解体修缮塔体下部,能从根本上整治木塔下部的病状,保留较多历史信息,但抬升装置科技含量高、技能繁芜、难度大、风险大、投资较大;

“支撑修缮”则是用钢架子在木塔内外槽柱间,把木塔支撑起来,由钢架荷重。
塔身、台基加上在塔内设置的钢架重量,对木塔地基的危害较大。
用钢架在塔内支持,对木塔主体承重构件破坏较多,使木塔内部承重体系发生变革,改变木塔原貌。

为慎重选定修缮方案,2002年,经国家文物局和山西省政府赞许,应县木塔修缮保护工程管理委员会在太原召开方案评审论证会,7位院士和34位专家参加。
会议以记名表决的办法,确定了木塔修缮方案的总体思路是“抬升修缮”。
2003年,国家文物局批准了这一思路和干系立项。

然而,2006年,国家文物局在山西省朔州市召开了“应县木塔抬升修缮方案专家评审会”,认为《应县木塔抗震加固方案》和《应县木塔保护工程抬升修缮方案》作为工程履行方案还不足成熟,不具备履行条件。
加上现有事情成果对木塔现状、特殊是安全状况的剖析、研究尚不到位,短缺特殊有说服力的科学论断,采纳何种修缮办法,尚有待进一步研究。
因此,两个方案暂缓进行。

2007年,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接手了前期成果,成为木塔保护工程的技能牵头单位。
针对木塔持续发展的病情,2014年底,应县木塔严重倾斜部位及严重残损构件加固工程启动,后因效果不明确被国家文物局叫停。

1992年至2001年,时任应县佛宫寺文物保管所所长杜福,为迎木塔大修,专门到大兴安岭购买木材。
由于对方哀求先汇款再运送,上级领导怕不保险,没有买成。
后来买回的木材,就存放在佛宫寺院内。

为担保木塔消防安全,随着木塔修缮迟迟未落地,这些木材被他的继任者秦亮泰移到了当地木材厂。
当所长的7年里,秦亮泰恰好遇上木塔维修保护最受关注的时候。

“我以为紧张是形不成统一见地。
没有哪一个绝对威信或专家拍板说,咱就按这个方案修。
”秦亮泰说,该当行动起来了,木塔的扭曲变形能纠正最好,不能纠正最少该当把它保护起来,不要再让它扭了。

“如果一贯这样不动工的话,它会不会变形加剧?加剧的后果是什么?”秦亮泰很担心。

“难以承受之重”的修缮系统编制

这座历经千年风雨的高层木塔,属于稀世珍宝、全国孤例。
然而,目前它的保护研究力量却比较薄弱。

根据文物保护法干系规定,地方各级公民政府卖力本行政区域内的文物保护事情。
然而,木塔所在的应县是农业县,2019年一样平常公共预算收入不到1.8亿元,在木塔周边环境整治、违章建筑拆除等事情上压力较大。

地方财力也制约着木塔研究“第二沙场”的开辟及其附属文物的保护。
应县一位卖力人先容,一方面,由于木塔修缮方案迟迟拍不了板,有专家发起在木塔附近8公里处的龙首山开辟“第二沙场”,成立中国木构造建筑保护研究中央,建一个1:1比例的实验性木塔,为将来木塔维修积累履历、培养人才;另一方面,应县还操持在龙首山建中国木构造古建筑博物馆,将来既可存放展示木塔更换下来的残损构件,又能为木塔的百余件宝贵辽代文物供应一个安全的收藏环境。
但这两个想法都受到资金制约。

木塔的专门保护管理机构“应县木塔保护研究所”,是应县文化和旅游局下属的股级奇迹单位,正式体例职员28个。
这个机构原来的紧张职责是“防火防盗防毁坏”,如今想把研究抓起来,培养一支带不走的人才军队。

“研究才刚刚起步,受地域、体例、级别等影响,人才不好招。
”一位知情人士说。

自从成为木塔保护工程的技能牵头单位,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承担了木塔保护修缮的大部分事情,但受人力、条件、能力等成分制约,单兵作战难以形成协力。

近十余年来,他们紧张开展了却构变形监测、屋面勾抿养护、木塔保护方案体例等事情,但难从根本上缓解木塔病情。
近期,他们还将履行木塔风雅化测绘及信息留存、变形监测、木塔匾额楹联保护、木塔建造历史研究、木塔加固方案调度优化等9个项目。

目前,该研究院投入木塔保护研究的力量也较薄弱。
院长柴晓明说,给木塔“治病”需先做试验,但现在院里文物科技装备掉队,非常须要加强大型试验设备、装备培植。

“现在院里专职卖力木塔的只有两三人,没有明确指定总卖力人,普通科研职员有时很难做折衷事情。
”永昕群说。

针对木塔“扭曲变形”这一紧张抵牾,有专家表示,“议而未定”归根结底,还是木塔根本研究事情做得不足、对木塔认识不清。

有专家指出,文物数字化是文化遗产保护的主要手段,也是实现文物信息永久保护的主要路子,但目前木塔的数字化事情还未全面开展;在巨大压力浸染下,传统的修旧如旧、缝缝补补的修缮办法难以发挥浸染,木塔底下三层梁类和斗类木构件须要更换,这一定会遭到不少人反对,也须要拿出令人信服的每个木构件的调查材料。

李铁英说,木塔究竟倾斜多大会倒塌,目前没有定量的判断依据。
回答这个问题须要做实验,由于费钱太多,人们一样平常不愿意去做。

此外,“人们对木构造古建筑构造性能的认识相对较弱,修缮过程中随意马虎涌现缺点”,李铁英先容,例如,旧柱子被压了近千年,新柱子受到重压后,能否与旧柱子一样平常高?新旧构件的合营利用同样须要深入做试验。

为了不留遗憾的期盼

多位受访人士表示,应县木塔是旷世绝代的古建筑艺术宝贝。
现在应抓紧韶光,调集最好的“大夫”研究“病情”,防止木塔在单兵作战、隔靴搔痒的“切块”保护事情中,“病情”被耽搁。

有专家表示,应进一步加强保护和研究力量,干系部门要对木塔已有的研究成果进行系统梳理,制订木塔修缮保护需占领的几大课题,列入国家文物局和山西省的重点事情,以开放姿态调集全国最顶尖的专业力量,倡导跨领域多学科互助,形成协力,集中破题。

李铁英认为,针对修缮的前期根本调查事情非常主要。
从塔顶到塔底,每个木构件要做修缮前的“诊断”,判断它是保留、修复还是更换。
根据对各种、各层木构件的判断,终极形成对木塔总体构造的评价,并供应一种修缮办法。

“调查不能找新手。
必须要找既在木构造古建筑构造性能上有履历、又熟习古建筑修缮办法的人去做,才能做出科学合理的判断。
”李铁英说。

在详细履行上,李铁英建议国家文物局采纳项目委派制,把对木塔修缮有用的项目明确详细,委派给专人卖力。
例如,有专家卖力搞模型试验,得出应县木塔再变形多少会有倒塌风险;有专家卖力做木塔所有木构件的调查;还有人卖力组织评审审查,力求事情有效合理。
“找的专家非常主要,必须客不雅观评价谁能做好这事,资金安排也得有个合理办法,不能让真正干活的人亏损。
”他说。

柴晓明建议开辟木塔研究“第二沙场”,以建“实验塔”为契机,集中全国干系专业最好的团队进行集体攻关。
在研究根本上,尽早科学开展修缮事情,阻挡木塔持续倾斜。

多位受访专家持类似想法。
李铁英说:“这个事情非常有用,在培植的过程中很多东西就明白了。
直接修木塔,有人还是怕担风险。
等有了履历,可以反过来再修木塔。

一位常年在山西做文物抢救性记录、调查的学者强调,每次修缮都是对木塔历史信息的一次滋扰,建议在修缮还未开展前,尽快踏实做好木塔的数字化保护事情,为木塔留存数字化档案,同时也要为木塔内浩瀚佛教遗存做详细的考古调查。

针对木塔周围给排水、违章建筑拆除、木塔博物馆培植等干系事情,应县希望能得到上级政府更多资金支持,肃清周边环境带来的安全隐患。
当地还希望,国家、省市在地震监测预警、防灾辅导等方面给予支持。

“当有干系领域最顶尖的学者、工程师,环绕木塔长期研究攻关,把关键问题搞得清清楚楚时,才会有修缮方案出来。
”这是一位文物保护领域学者的期盼。
(赵东辉、王学涛)

任务编辑: 周楚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