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记旅社杀人事宜

文 | 李纯

闵记旅社杀人事宜 汽车知识

1、凶案

这事发生在1995年11月29日。
那天景象晴朗,微微风,有点冷,镇子上有些人已经早早穿上了秋衣。

“闵记旅社”坐落于织里镇的仁舍街道,原来叫仁舍乡。
仁舍街的斜对面是乡政府,往南是通往外省的318国道。
织里是个范例的浙江制造业小镇,河道纵横,交通便利,既开放又封闭。
出于历史的继续,人们以生产服装为生,险些没有女人不会做衣服。
当地人开设工厂,从外省招揽劳动力,却因先天的优胜感寸步不离出生的地方。
他们世代生活于此。

闵记旅社的老板闵富生一家便是镇上所有家庭的范例,家族成员种田、做生意或者做手艺,个个受人尊敬。

和村落里其他的农人一样,闵富生二十岁出头便早早结了婚,妻子叫钱水英,比他小三岁。
婚后生了一儿两女。
宗子留在白鹤兜务农,二女儿嫁给了湖州的一名油漆工,小女儿闵阿凤在镇上开饭店。
四十八岁那年,闵富生的孙子闵超出生了,闵富生把孙子看做家族唯一的喷鼻香火,疼爱有加。
他用多年的积蓄买了一栋三层的楼房,从村落里搬到了镇上,开了一家“闵记饭店旅社”。
平时他待在旅社,除了打牌,没别的爱好。
女儿闵阿凤的饭店就在旅社对面,闵超则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在旅社的二楼。

闵富生六十一岁那年,孙子十三岁,在镇上念小学。
年初闵富生雇佣了一名来自安徽宣城的女人高美娜做做事员,她本来是旅社的客人,想找家服装厂缝衣服。
“不是大美人”,“不好看”,“没印象”,镇上的人回顾。

平淡的日子终止于11月30日的那个早上。
做事员高美娜先是创造了老板娘和孙子的尸体,看了一眼她就怕得不敢再看。
她的叫喊引来楼上的住客和差错,他们又叫来了旅社对面的闵阿凤。
随后,警察包围了旅社,封锁现场,并创造了闵富生及其余一个住店客人的尸体。
痕迹专家在现场提取到了脚印、杯子上的指纹和烟蒂上的DNA,在公安局存档的资料库中,没有比中。
警察在那个住店客人的尸体上创造了一只缝在内裤上的绿色钱包,里面有4700元和一对金色耳环。
查明他的身份后,派出所发了一封电报到他的村落落:“于官峰遇害”。
警察推测凶手是住在203房间的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可能来自安徽——他们入住时没有登记任何信息。
仅此而已,没有更多进展。

多年后,湖州市织里镇白鹤兜村落的村落民回顾起闵富生,这个惨去世于凶杀案的老头,最常用的词是“年夜大好人”。
或许出于买卖人的本能,他很少和别人发生正面的冲撞,除非涉及道德和崇奉。
在闵富生那儿,这些小事全被他用善良的笑颜和口袋里的喷鼻香烟化解了。
但这统统,没能让他和家人从一桩无妄的杀人事宜中幸存下来。

仁舍新街

闵记旅社,现在一楼改为小李车行

闵阿凤开的饭店现在改为割花的店面

2、旅社

闵记旅社规模很小,陈设简陋。
一楼是饭店,二楼和三楼是旅社。
旅社对外开放四个房间,每个房间摆了三张床,每张床位住一晚十五六块,有一间公共厕所,沐浴得去表面的公共浴室,也不供应毛巾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
来的基本是做小买卖的,熟客居多。
闵富生和妻子卖力接待、打扫卫生和做饭。

11月28日中午十二点旁边,旅社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
高个子身高将近一米八,三十岁出头,很瘦,面庞棱角分明。
他戴着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穿了一件黄色夹克衫。
矮个子身高一米六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脸又圆又黑,穿了一件迂腐的玄色皮衣和地摊上卖的常见的十几块钱的塑胶球鞋,看上去不是很体面。
他们一贯在吸烟。

闵富生带他们上到二楼的203房间。
二楼一共三个房间,闵富生、妻子和孙子住在202,做事员高美娜住在201。
两人推门进屋,靠门摆了一张床,彷佛前一晚被人睡过。
床的对面摆了两张床,一个靠东一个靠西,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桌子上有一台十四寸的西湖牌电视机,电视机天线像一根长长的触角伸在空中。
高个子把他随身携带的赤色帆布旅行包放在靠西的床上,矮个子睡在东边。
不一会儿,两个人坐在了一楼的大堂。
他们点了炒鸡块,炒鱼块、雪菜肉丝和一瓶古井贡酒。
高美娜打量着这两个闯入者。
她猜矮个子不是农人便是打工仔,高个子举止斯文,既不像农人也不像打工仔。
她猜不出。

两人吃完午饭便出了旅社。
三个小时后,旅社来了一个胖子,长得肥头大耳,皮肤光滑饱满,穿了一件米黄色西装,像派头的老板。
闵富生一眼就认出了他,于官峰,来自山东临清,常常来镇上收废旧轴承,再运回山东的轴承集贸市场上卖。
一趟买卖能赚七八百。
于官峰看起来凶猛,实在为人和蔼,是那种递支烟就能交朋友的人。
他原来是个有五亩地的农人,从湖南买了一个女人当老婆,为他生了一对儿女。
来织里做生意有两年了,打算今年盖座新居。
闵富生见他一个人,便叫他住到203剩余的那张床。

天快黑的时候,高个子和矮个子回到旅社。
又问高美娜要了炒鸡块和花生米,连同中午喝剩的白酒带到房间。
于官峰也在。
两人和他聊了一下子,相互发了喷鼻香烟。
于官峰说自己是来这儿收账的,两人把稳到他床底下有一只大包,像装了什么。
说了一下子话,三人就各自睡了。

此外,三楼的一个房间住了一对来自安徽黄山的母女,来织里卖茶叶。
闵富生问她们买了二斤茶叶,泡了一杯,以为这次卖的茶叶不好。
另一个房间住了三个桐庐人,个中一个叫王奎,在桐庐的有机玻璃制品厂上班,来这儿入口有机玻璃板。
闵富生听说还有六个桐庐人来日诰日一早过来,打算住两天。
闵富生和这些桐庐人很熟,闵记旅社是他们赌钱的一个据点,闵富生也会参与。

那天晚上,旅社沉着如常。
高美娜给各个房间送了热水,就回去睡觉了。
闵富生最近以为身体不如从前了,到了九点就犯困。
闵富生睡一张床,钱水英和孙子睡另一张床。
自从钱水英由于患乳腺癌而不得不割掉双乳,夫妻二人便再也没有性生活。
比起这件事,更令钱水英气恼的是住在斜对面的做事员高美娜,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以为自己不会觉察到这种事情吗?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和闵富生搞上了。

闵记旅社内部

旅社二楼

旅社二楼的厕所

3、抓赌

第二天清晨五点,六个桐庐人敲了敲旅社的门,闵富生见告他们其余三个桐庐人在303房间。
这些人到了房间就按老习气开始打牌,轮流坐庄,一贯打到九点半,然后集体出发采购玻璃板。
中间闵富生上楼去瞅了一眼。

高个子和矮个子一贯快到中午才起床。
昨天晚上他俩没怎么睡好,同房的于官峰打起呼噜来声音像闷雷。
高美娜去203打扫卫生,问他们:“你们来打工的?”

“不打工,我们是来做服装买卖的。
”高个子说。

“做服装买卖的话,你们怎么还没买?这里服装很多的。
”她半信半疑,同时听出来高个子的普通话带安徽口音。

“还没谈成,紧张是价格问题。

洗漱后,他们离开了旅社,朝西走了五十米,瞥见两家挨在一起的五金店。
他们在个中一家买了一根绿色的尼龙绳和一把羊角榔头后,返回旅社。

下午一点多,桐庐人陆续回到了旅社,开始打牌九。
闵富生摆庄,运气不错,一贯在赢钱。
高个子叫他炒菜,闵富生不耐烦地叫他找做事员炒去。
在楼下,高个子和做事员高美娜调了几句情。
他说:“晚上陪我睡觉吧。
”高美娜没理他。

赢了三千元往后,闵富生就下楼了,其他人连续赌。
过了一下子,住在303的王奎下来找他,说:“我输了五百块钱,本日周志明(参与赌钱的织里当地的老板)带了不少钱,现金一万。
”他把身上的三千块钱存在了闵富生那儿,怕万一抓赌。
这一幕被高个子听得一目了然,他回过分来,问王奎:“你们这里赌博赌这么大?过两天我带两个客人过来。

王奎问:“你们是哪里的?”

“衢州的。
”他回答。

“我们赌得很小的。

高个子上三楼看了一下子,就下楼出了旅社,几分钟后又回来了。
一个在楼梯间望风的桐庐人以为他形迹可疑,上楼提醒其他人,“你们小心点,停止算了,二楼那个住客出去过立时又回来了,他进来后就往三楼张望,可能是去打电话举报了。

闵记旅社的后边有一间岗亭,是织里派出所设的报警点。
有三名联防队员。
下午三名联防队员在街上巡逻,瞥见闵记旅社门口停了一辆货车,车门上印了“浙江桐庐”四个字,想进去检讨一下。
他们从后门进,瞥见一个男人神采慌张地守在楼梯间,示意他不要出声,循着声音上到了三楼。

赌钱的差不多有十个人。
全部乖乖地站在墙边,取出生上所有的钱,一共上缴了一万七千多元。
联防队员收了钱就走了,但个中一个叫周新星的愉快难抑,这次抓赌数额巨大,平时除了劝阻小泼皮斗殴,这座小镇上没有什么可供发挥的地方。
他向派出所申报请示了这一重大的战果。
领导以为该当把这些人掌握起来,做一份笔录。
这样,三名联防队员又返回旅社。

联防队员走后,桐庐人聚在旅社门口,以为该当没事儿了。
便是运气不太好。
闵富生对王奎说:“你运气好。
”意思是幸亏把钱存在他那儿了,没被抓获上缴。
结果那三个联防队员溘然又回来了,带着派出所的警察,一众人等被分散在一楼、二楼、三楼的各个房间做笔录。
王奎被拉到203。
给他做笔录的联防队员瞥见床上睡了两个男人,一把掀起被子问:“你们有没有赌钱?”

“我们没赌,一贯在睡觉。
”高个子说。
闵富生上来为他们作了证明。

笔录做完后,有人建议,赶紧走吧,派出所来日诰日还要过来,一个人至少罚三千。
桐庐人一哄而散,逃离了闵记旅社。
只有303的王奎和另一个差错以为其他人过于谨慎,留了下来。

联防队员在旅社对面闵阿凤开的饭店吃的晚饭。
闵富生特意过去敬了他们一人一支喷鼻香烟,不好意思,让你们费心了。

后门,当年抓赌进去的路径

4、杀人

必须等到深夜。
想干些肮脏的勾当而不被捉住,只能在夜里,在人们睡着的时候。
比如现在,那个山东大汉于官峰,他开始打呼噜了。
这一整天他都不在旅社,直到晚上才回来。
白天他一定累坏了。
他不知道警察来过,赶走了原来可以阻挡这场屠戮的桐庐人——他们一样平常会打上一整夜的牌,同时不放过楼下的一点动静;或者,两个凶手根本不敢胆大妄为。

高个子和矮个子躺在床上。
桌上有一只白色瓷杯和一只棕色玻璃杯。
热水瓶里剩了大半瓶热水。
地板上散落了一些橘子皮和烟头。
烟头大部分是高个子抽的,他紧张得弗成。
他能听见矮个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等到12点,就要动手,按照白天商量好的,先杀了于官峰,再去老板房间。
于官峰来收账,肯定收了不少钱,而且不杀了于官峰,他们就不能抢劫老板,更无法脱身。
于官峰该死,谁叫他住到203来了呢?

忽然,屋内传来嘭的一声,该死的于官峰竟然把床压断了一条腿。
这声巨响连刚踏进旅社的王奎都听见了。
全体旅社都听见了。
高美娜骂了一句,“去世胖子怎么这么重!
”闵富生也醒了,他不得不从一楼搬来一张板凳,把床架起来。
于官峰很快又睡着了。

王奎在高美娜房间洗脸。
他知道她和几个桐庐人有不正当关系,他还知道闵富生也和她搞过。
但她申明自己不是“做那个的”。
他不信,也瞧不起她,他知道她收过钱,以为她“档次很低”。
高美娜说:“你本日晚上睡我这儿算了。

“我几点钟下来?”王奎问她。
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大众两三点都不要紧。
”她彷佛很希望他来。

命运设定的韶光到了。
高个子和矮个子从床上爬起来。
灯一贯亮着。
他们走到于官峰的面前,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头侧着,露出右边的太阳穴。
他睡得很喷鼻香,不知去世之将至。
高个子用榔头朝他太阳穴的位置用力砸了一下,又砸了一下。
可能有第三下。
他太紧张,已经记不清了。
接着矮个子也拿榔头砸了几下。
砸第一下的时候,于官峰的身子动了动,接下来就一动不动了。

他们摘下了于官峰手腕上的上海牌腕表。
开始翻他的衣服,他的大包,以为那里一定藏了很多很多钱。
除了衣服,只有一个空信封和一串钥匙,衣服口袋里有不到二十元的零钱。
矮个子抱怨,一个老板身上才这么点钱。
他发起把闵富生骗来,叫高个子拿着绳子在房间等,闵富生进来后就把他捆起来,“叫他拿钱他肯定拿”。
“反正已经弄去世一个人了。
”他嘟囔了一句。

楼下闵富生听见有人拍门,边敲边喊:“老板结账,我们要走了。
”他起身开门,203的矮个子站在门口。
矮个子的手上握着一把榔头,背在屁股后面,向他阐明钱在房间里,叫他过去拿。

闵富生如操持被骗了过来,一进门,于官峰去世在床上,流了一大滩血,他本能地喊了一声“救命”。
有人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巴,后脑勺和脖子挨了几下,他伸手去抓高个子,却无法动弹。
高个子用绳子捆住他的双手,捆了三四圈,然后扔在一张床上。
怕他发生发火声音,把绿毛巾塞进他的嘴里,又用枕巾系缚了一圈,防止他把毛巾吐出来。

矮个子摘下闵富生的金戒指,说:“我们已经杀了人,你给钱,就不要你的命。
”闵富生一贯在抖,就给他盖了一床被子,问他:“钱在哪里?”闵富生喉咙发出快要断气的人会发出的“嗯嗯”的声音,没有其他反应。
逼了十几分钟,矮个子失落去耐心,把他砸去世了。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身上的钱已经花光了,如果找不到钱,连逃走的车费都不足。
一不做二不休,矮个子提着榔头去了老板的房间,高个子没跟去,他很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矮个子回了203说:“房间里也没有钱。
”高个子生性多疑,说要一起过去看看。
情形显然失落控了。
他瞥见老板娘和孙子浑身是血,脑袋被砸得稀巴烂。
床和橱柜被翻得一团乱。

他们又在房间找了一遍,找到了一百多元。
打开了橱柜的所有抽屉和床底的箱子,翻出了首饰盒、布料、被子、衣服、药物乃至卫生巾。
可便是没有翻到更多的钱。
慌乱中,他们忘却拿走老板娘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和左手中指的绿宝石戒指。

夜色在消退。
得离开,否则可能被创造。
他们从橱柜里抱了三层被子,挡住老板娘和孙子的尸体。

后来,法医解剖尸体,认定于官峰、闵富生、钱水英和闵超全部去世于“锤类打击头部致严重颅脑损伤”,医学上的专业名词叫“挫裂创”。
凶手的残暴让所有人无法忘却,四人头部布满月牙形的伤痕,个中钱水英的头部被击打了20次,闵超的头部和面部被击打了14次 ,把他的两颗牙齿都打掉了。

逃走时,高个子和矮个子把掰断的牙签塞进锁里,关上门,好让表面的人打不开,可以拖延韶光。
矮个子说:“那个女做事员也去搞一下看看有没有钱?”

“做事员打工的有什么钱?”高个子只想赶紧离开。

“没钱的话也可以强奸她一下。

“韶光不早了,走吧。
”他们沿着楼梯下到一楼,从厨房后门离开,在318国道扔掉了榔头,上了一辆到上海的客车。
在车上,两人开始分赃,每人分到五六十元,山东人的腕表归矮个子,老板的戒指归高个子。
在上海火车站,他们分道扬镳。

在同一个晚上,可能就在闵富生归西的时候,王奎如约下到二楼,进入高美娜的房间。
两人尽情欢爱了一番。
高美娜说,她听见矮个子喊老板退房,之后没听见任何声音。

5、高个子和矮个子

刘永彪不喜好待在家里。
他初中辍学,但爱好文学,喜好鲁迅和《红楼梦》,自己也试着写小说。
1990年,他自费六百多元去鲁迅文学院学习,卖了家里的一头猪才凑够学费。
母亲以为他不务正业,瞥见他写小说便唠叨个一直,她希望他能像村落里其他的小伙子去田里干点农活,或者外出打工。
村落民们也以为她生了个好吃

在间隔刘家三百米的地方,住着一个鳏夫,叫汪维明。
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就自尽了。
外家人说是汪维明的妈逼去世了儿媳妇,末了汪维明他妈坐了七年牢。
从此汪维明断绝了和丈人家的来往。
除了种田,他也外出上海、浙江等地打工,还会编篾萝拿到镇上卖。
汪维明有个爱好,喜好请人到家里来讲大鼓书,刘永彪也会去听。
他以为汪维明虽然初中毕业,但是个文化人,很尊敬他,也常常到汪维明家中写作。

二十七岁时,刘永彪结婚了,第二年女儿出生了。
女儿生下来眼睛极小,是隐性的家族遗传病。
眼皮挡住了眼睛,透出一条缝,得把头抬得高高的才能瞥见东西。
他们带女儿去上海找了一名退休年夜夫做手术,手术失落败,不仅没有治好眼睛,反而导致眼睛变形。
他报了警,去了年夜夫的家里,却没拿到一分钱赔偿。
后续的治疗须要上万元,但刘永彪一年不吃不喝也凑不到两千块钱。

生产队催他交公粮了,刘永彪心烦意乱,家里实在拿不出几个钱来。
他在门口没头苍蝇似地走,遇见了几个月不见的汪维明。
这两年,汪维明一贯在浙江湖州一个叫织里的地方打工。
刘永彪和他打了声呼唤,问能不能借点钱,他以前也常向汪维明借钱,再开口也没那么难。

汪维明没有谢绝,只说之前上海的工钱没有结,暂时手上没钱。
不过,他出了个主张,之前在织里打工,那里有很多服装厂,开厂的老板都是有钱人,随便绑架一个,搞个一两万块钱,该当很随意马虎。

后来再见面,汪维明每次都会提及这个想法,刘永彪被那些琐事催逼着,逐步有些动心。
当年在鲁迅文学院学习,其他作家的条件都好,他的自傲心受了些伤。
虽然加入芜湖市作协,成了所谓的农人作家,但在经济上险些没什么改进。
在省级刊物揭橥文章的稿费是十块钱,还不是每个月都能发。
他每天抽两包喷鼻香烟,稿费不足烟钱。
文学能改变什么呢?

仅凭两人之力,抢劫或者绑架笃定失落败。
刘永彪个子高挑,但性情怯懦,胆小怕事;汪维明性情暴烈,但身材短小,力量薄弱。
汪维明也赞许再找一个差错。
刘永彪说:“有钱的人是不干的,想干的人没本事也弗成。
”他提了个人,自己的老表王二保,在镇上卖苦力做搬运。

王二保也赞许了,刘永彪让他去铁匠铺帮三人各打了一把长二十厘米的刀。
刘永彪在刀柄上绑了一圈绳子,打算抢劫时用这把刀威逼对方。
刘永彪还用收音机的零件制作了一个圆形的假定时炸弹,和刀一起放在包里。
三人坐长途汽车,在织里的318国道下车,开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每当瞥见西装革履的老板,刘永彪便问王二保,“可不可以动手?”可是王二保打了退堂鼓,武断不愿意下手。
第二天,他们只好仓皇回去了。

选错了差错,如果不是王二保这个瘸腿子,他们可能已经抢到一大笔钱,发了横财。
到了秋日,确切地说是11月份,景象也越来越凉了。
刘永彪约好了去上海找汪维明,在车上想起那次失落败的经历,十分后悔。

他在七宝路下车。
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看到一则招聘编辑的广告,他居然按广告地址找到了招聘单位,位于一栋楼的最底层,招聘台位置站着一个打赤色领带的衣冠楚楚的男人。
刘永彪问他,“是不是招聘?”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个作家。
”刘永彪取出随身携带的芜湖市作家协会的会员证。

男人叫他留下姓名和地址,第二天过来口试。
他在纸上登记后,满意地离开了,然后去找汪维明借钱。

两人在工地上聊了一下子,又提及去织里抢劫的操持。
两人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穷苦的处境。
不忿于王二保的胆怯,他们说干就干,再次动身。

中午,两人到了织里。
在街上走了半个小时,一贯确定不了目标。
他们有时走进仁舍街上的一家旅社——“闵记饭店旅社”,一个瘦削的老头接待了他们,老头的左手带了一枚镶了花边的金戒指。
高个子和矮个子相互递了眼色,如果物色不到得当的目标,为什么不从面前这个老板下手呢?

统统有时从这里开始汇聚,并向着终极的灾害结集。

6、余波

随着科学技能的发展,很多限于办案条件而无法侦破的案件逐渐浮出水面。
最范例的是白银案,依赖于DNA技能的进步才得以破案,锁定高承勇。
白银案侦破的让刘永彪担心起来,他记得他在房间里留下很多烟蒂,警察很快就会找到他。

2017年8月,有四个人到刘永彪家采集了血样,说是为了修家谱。
他不是傻子,知道事情已经败露。
他给汪维明打了个电话,说:“我本日已经做了DNA,织里那个案件估计查到我们了。
”声音掌握不住地颤动。

作案之后,刘永彪和汪维明很少再往来。
汪维明留在上海打工,偶尔回一次老家,两人见面也不敢再谈起这件事情。
回到家后,刘永彪一贯担惊受怕,常常做噩梦。
那枚戒指被他藏在家门口的水泥砖缝里,他不敢销赃,也不敢佩戴,藏来藏去藏丢了。
他的脾气变得暴躁,对很多事情失落去耐心,沉迷于打麻将。
有一次,他准备了老鼠药,想到父亲的坟前自尽,终极打消了这个动机。
过了四五年,他轻微平复了一些,心想事情可能过去了。
2014年,他搬到南陵县城,在县里的中学任职校刊编辑,老婆在村落里办了一所幼儿园。
他们还生了一个儿子。

“不要紧没事的,该来的总归要来。
”汪维明安慰他。

2017年8月11日凌晨一点多,警察在汪维明家逮捕了他。
他说,我的裤子里有一封信。
他希望警察把这封信交给他老婆。
他试图阐明自己犯罪的动机是为了有钱给女儿看病,希望家人别怨恨他,他还阐明了不肯戒烟戒酒的缘故原由,为了“早点罹病,求个正常去世亡”。
他说欠她的,“只能来生相报了。

由于案情重大,刘永彪和汪维明在看守所羁押了七个多月。
有人好奇刘永彪的作家身份,问他“如果没有这个案子,你会是个成功的作家吗?”他的回答倒挺自傲。
在警察抓他的三个月前,有人请他写电影剧本,但是他想到“历史问题”,“不敢进一步发挥”,“如果没有这个案子,我的高度绝不是现在这样,不论是质还是量。

于官峰去世后,他三十二岁的老婆患上了烦闷症,生活在仇恨和痛楚中。
她独自一人照顾有心脏病的婆婆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
家里原来有三亩苹果园,没有劳力,只好全部改种小麦。
两年后,儿子和女儿没钱读书,被迫辍学,和母亲一起务农。
女儿十三岁就外出打工,由于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了。
统统直到于官峰的儿子成年了才有点转机。

闵阿凤把饭店租给了别人,她仍住在饭店的二楼,院子里一间房屋的屋顶摆了一盆植物,举头就能瞥见那抹绿色。
对付当年的事情,她不愿再提,她掌握不住地流下眼泪。

事宜发生后,高美娜由于行为不端被派出所劳教了八个月,出来后嫁给了派出所传达室的一个王老五骗子。
据王老五骗子所说:婚后几年,高美娜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记不住事情,喜好说胡话,要不然就发脾气打他,自己浑身高下都有被她殴打的痕迹。
刘永彪和汪维明归案后,警察让高美娜指认两人,她已无法辨认。

一桩案件带来的影响远比人们想象的错综繁芜。
凶手逍遥法外,警察威信动摇,镇上的人们不敢在夜晚外出,生活适合心翼翼。
闵记旅社当然没有人敢去住了,那里被认为是不祥之地,是受到谩骂的地方。
证据之一是,破案没几天,租下旅社一楼的车行老板被车轧去世了。
镇上的老人不忘叮嘱他们的孩子,不要靠近那儿。

从案发到破案,整整过去了二十二年。
织里镇已经发展为中国最大的童装生产基地。
现在这里各处是服装厂,撤乡并镇,街道改建,很多地方不复当年。
唯独仁舍街,保留着上个世纪的样子容貌。
你还能看到当年的“闵记旅社”,蓝色的墙壁上点缀了白色的斑点,只是一楼变成“小李车行”,二楼和三楼改为出租房,只有后来的、不理解这段往事的年轻男女打工仔租住在里面。

旅社二楼,现在闲置的出租屋

曾经的闵记旅社正面,现在已经不复当年

—— 完 ——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内文中所有照片为李纯拍摄。

为保护隐私,文中高美娜、王奎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