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指缝里残留着玄色的机油,手掌上老茧像厚厚的砂纸,能在手臂上擦出红印子。车摊连个招牌也没有,摊位上有一辆推车和一张矮桌。推车正面贴纸已经掉色,上面模糊不清地印着“江东地区精修”六个字。 车摊前,整洁地摆着五辆修睦的自行车。“不算什么招牌,车也不是我的。”老周说,来修车的人常常忘却取,他习气收摊时把车带回家,清晨再码出来。“人家放心把车交给我,得管好。” 矮桌上,一字排开13把扳手。“这都是用饭的家伙,马虎不得。修车是个急活,工具摆好了,用着趁手。”老周细说道,12把是用来修自行车和三轮车的,1把专修电动车,不同扳手适宜不同型号螺帽,大小车都能修。
老周修车一听、二看、三奉告,第四才是修。“不是吹,车子在我面前骑过,只要声音不对,我就知道哪里坏了。前轴坏了声音像炒豆子,脆脆的,中轴坏了有点闷,后轴松了,声音又不一样。”提及修车的学问,老周喜逐颜开。哪些“伤口”要立时处理,哪些可以再等等,修过还能用多久,他都先“奉告”。 笑着说,你这是外科年夜夫在动手术啊。他答道:做生意要讲个明白,他找问题并讲清楚,怎么“动手术”留给顾客决定。 说话间,环卫工老张气喘吁吁推着三轮车停下来,汗水已经浸湿了上衣,他拿起车篮里的草帽,一个劲地扇。 “师傅,没法骑了,你给修修吧。” 老周举头一看,链条松脱,是中轴坏了。“要换2号的,现在没货,放工前可以来取。”
“弗成弗成,你先修,我手上还有活。”老张急了。 看了眼满是怠倦的老张,老周说:“行行,我想想办法。” 半小时后,车修睦了。老周收了30元,又开了张收据,让老张回去报销。 来往的人行色匆匆,看到老周,打呼唤的很多。全体下午,有十几个人过来修车。老周指着正在打气的秦大姐说,她做钟点工,也是外地人,节省得很。车垫早就松了,劝她换个好点的,她嫌贵,老说“下次下次”。 三岔河住户王奶奶骑车经由车摊,车子咯吱咯吱响。虽然隔了4个车道,老周也急速“警觉”地竖起耳朵,笃定地说:“这是中轴插销又松了。”实在,王奶奶是他的老客,80多岁了,喜好骑三轮车溜达,还在学英语。 老周修车不仅技能好,价格还公道,多年没涨。“修车熟年头,做人一辈子。”这是老周的生平的信条。在他这里,打气,免费;5块钱换一根刹车线;补胎最多5分钟,5块。没有明码标价,他说多少就多少,老主顾明白他不会多要。碰到没带零钱的,他也不强求,摆摆手说“没事,走吧”。连卖带送,老周每个月也就挣个5000块。
老周修车的“黄金时期”是前些年,龙江白云园、蓝天园、碧树园等小区住户越来越多,他一天能修四五十辆车。现在,共享单车走进生活,修车摊越来越少,他的买卖也明显少了。前几年还有人跟他讲,孩子书读不好,就送来学修车,现在听不到了。
那为什么还坚守车摊?老周见告,前几年,有个小伙子车胎没气,当时老周手里有活,就让他自己打气。没想到,小伙子居然不会,又看出了老周的鄙视眼神,就说:“我不会修车,就不会打气,很正常。你会修车,可是你也干不了写字楼的活。” 老周说,他想了好久,以为自己还“真没本事”,必须守好修车这碗饭。 再有,他以为自行车不会被时期淘汰。他年轻时开杂货店,跑100多里地到市区进货,扛四五百斤重的花生、粉丝,全靠他的“二八大杠”。“现在,爱自行车的人也不少,山地车不是越来越多了嘛。” 为了照顾买卖,老周虽然搬过30多次家,但都离车摊不远。他说,租的第一间房是现在金润发超市的位置,只有4平方米,放一张80厘米宽的单人床,拐角有张桌子,剩下的只够站人。后来老周租了间长江边的屋子,雨季早上醒来,脚一落地,水淹到小腿。老周现在住的地方腿能伸开,也能做饭,每个月400元,他很知足。
令老周得意的是,他已经在南京买了套70平方米的屋子。“屋子给女儿住。她从3岁到高中毕业,都不在我身边。她大学考上南艺,很争气!
现在,一家人在南京团圆,要好好珍惜。” 环境变了,可他不想变。这两年,有共享单车公司找过老周,请他修车,八小时事情制,有五险一金,每月人为4000多元。他想想还是没去。“车摊没了,重开就难了。而且,我也舍不得一群爱车的老客。”他还有一个担心:车摊执照的年审过去每年收50元,现在不用交费,他反而不踏实,恐怕“政府不让干”。 日出日落,是一天的守候。看到,清晨6点,老周打扫干净路面,与路人打起呼唤。到了下午6点,老周收摊骑电动车接女儿放工,载她穿过街巷。 一年又一年,老周每天为紧靠车摊的喷鼻香樟浇水,如今树枝伸展如巨伞。 交汇点 倪方方 演习生 龚晓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