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识出逃后乔装打扮回到上海。为了不给婉喻和孩子们带来麻烦,他只得在暗处默默注视。焉识自以为万无一失的窥探在婉喻看来一定十分可笑吧——在他的高个子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在他独特的男子气息探入她鼻翼的那一秒,她便认出了他。就如同焉识去大草漠那一天,他在火车上瞥见那个穿着蓑衣的瘦小背影就立刻认出她一样。来不及思考,也等不及思考。这种熟悉就像是闭上眼睛也能找到自己的鼻子在哪儿一样。他和她已经互相成了对方身体的一部分,那种了解似乎与生俱来而又理所当然。
在婉喻最后的日子里,她一直过着老婴儿般迷茫的生活。她忘记了焉识,忘记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冥冥中她要等的某个人。她对装焉识的信的小漆箱有着惊人的保护欲。她时刻戒备,如一只弓身竖毛的猫。这在焉识看来也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在含蓄内敛的婉喻面前,你是永远无法洞悉她心里的惊涛骇浪的。只有通过老婴儿婉喻,才能毫不费力地看见住在她心中的神祇。这样的结局或许更好。在她的意识里,他一直在归来的路上。这样,她就不会发现焉识的口吃,不会看到他衰老的面容,不会了解20年来非人的生活。她可以一直活在期待里,期待焉识的消息,期待下一天的到来。即便身边有一个陪伴了她四年的不令她讨厌的男人,她也未曾改变心意。她的焉识就要回来了呢。从此他们之间再没有恩娘,没有太平洋,没有战斗,朝圣者终于踏上了通往殿堂的最后几级台阶。
老几曾和邓指聊过回家后向婉喻坦白他和望达、韩念痕的事。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因为他和婉喻之间只剩下他单方面的灌输,再难激起她记忆的涟漪。他曾以为他浪子生活的自由是自己给的,事实上,他所有的自由都来自婉喻。他曾以为他对婉喻无爱,可他后来才悲哀地发现,他只是不能接受这样一场相遇。相遇有很多种,回首无意瞥到的,翘首刻意寻盼的,冥冥中就该碰见的,还有不期然撞入怀里的。他打着自由的旗号,拒绝自己的王国沦为殖民地。如果他们的相遇不是恩娘一手操纵,而是在咖啡馆、大学里,婉喻就将是另一个望达或念痕。二十多年的监狱生活换回了浪子的回头。明月光又一次照在焉识的床头了:婉喻曾是他寡味的开端,却在回忆里成为他完美的归宿。
《情人》是少女杜拉斯对她的中国情人大胆不计后果的爱;《飘》是因爱不逢时而擦肩而过的撕心裂肺的爱;《霍乱时期的爱情》是阿萨斯对费尔明娜日积月累,直到垂暮之年才得以释放的火山喷发般的爱。焉识与婉喻的,是中国式的爱。没有杜拉斯的狂野,没有令人痛不欲生的抛弃,没有末日狂欢式的热烈。这种爱滚烫而不失沉稳,呼之欲出而不至张扬。他们的错过,他们的分离,只让人想要像恩娘那样无声地哭泣,只有泪水大把地坠落。
故事的最后,老犯人陆焉识又回到了大草漠。怀抱着曾经的妻子,如今的一抔黄土,他走向下一段自由。
流光易逝,寒蜩自知。婉然难喻,陆犯焉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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